庶女悠歌 地一百一十一章 坦言

作者 ︰ 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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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見到顧尋,竟是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之中似有驚疑,良久才感嘆一聲,「是你竟然,是你?」

康老走到楊廷和的身旁,在他耳邊輕聲道,「閣老,還逃了一個。」

楊廷和微微顰眉,側頭問道,「是誰?」

康老答,「陸秉。」

楊廷和又是一怔,一聲驚詫硬生生噎在喉中。這偏偏是他最早在心中摘清了嫌疑的兩人,楊廷和心中大為心痛,轉而向顧尋望去,卻見她站在庭院之中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凝望著自己,眼神之中似有懇切之意。楊廷和掃了一眼顧尋身上的血跡,又看了看她身旁橫臥的數人,心中又是一嘆。

北苑的局,乃是康老臨時起意所設。以往外出會客是真,阻撓東廠不假,昨夜屋中慨然而笑更是情真意切,于此細密織就的一干計劃中,他不過于日前多放了一道風聲,便果真引得魚兒咬餌,浮出水面。

康老在他耳邊簡明扼要地將方才的種種情形悉數盡言了一遍,楊廷和听後只是一笑,便沉默著走到顧尋身旁。直至五步之遙,顧尋緩緩俯身而拜,極為鄭重地喚了一聲,「閣老。」

康老已是不忿,怒道,「爾等小賊,將我首輔之家,置于何地,枉我——」

他話未說完,便見楊廷和擺了擺手,示意他停下,康老住了口,卻听得楊廷和一聲蒼渺的詢問,「顧尋,你可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顧尋揚起頭望著楊廷和,眼中目光如炬,剛要開口辯解,又忽然低下頭去,她從容于衣袖之中取出那張字條,雙手遞于眼前老者。楊廷和接過,只是一掃,便皺起了眉頭,顧尋望著楊廷和,目光毫無避閃,又聲音清冷地將晨間發生的事情悉數說出,她言辭流暢,神情坦然,看上去自無半分造假之理,康老在一旁越听下去,越皺起了眉頭。待到顧尋話音一落,隨即便是康老的幾聲冷笑。

楊廷和將目光從手中字條移開,側目問道,「康老,你又笑她什麼?」

「閣老,我笑,自然是覺得好笑。」康老轉而望向顧尋,睥睨道,「若真如你所言,今日來此全是遭人陷害,你根本對此事毫不知情,那方才陸秉又截你干什麼!你沾這一身的血跡,難道是你自己的血麼!」

「我與陸秉情深意重,他要逃離此處,臨行前見我,與我話別,又有什麼奇怪的了?」顧尋並不惱,只是抬起頭十分冷靜地望向康老,「康老你此刻急怒攻心,才會連這一層都想不明白,我若是陸秉的同伙,為什麼不和他一並逃走?」

「那是因為陸秉重傷,帶你不走。」

「笑話,」顧尋一聲冷笑,低聲道,「真要是想走,難道我沒有辦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書生,即便想要探得今日北苑的情報,不會在屋中好好等著陸秉的消息麼?又何苦要跟來?還要康老你和我一道過來?」

「那那不過是你使的障眼法。」康老此話一出,自己也覺得于理不合,面色雖惱,卻也一時無言。倒是身旁的楊廷和一直听著二人的對話,漸漸皺起了眉頭,他將顧尋遞來的紙片小心收起,望了望康老,又重新將目光落在顧尋身上。

楊廷和一頓,接了康老的話,輕聲道,「顧尋,你口口聲聲,說陸秉是逃離,你怎知,他是逃離?」

顧尋雙眉微皺,道,「他身為線人的身份被設局揭開,又身負了重傷,不是逃離,又是什麼?」

「你又怎知,那陸秉是線人?」楊廷和雙目眯成一條縫,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凜然的寒意,他向一旁康老看了一眼,問道,「康老,你已與她說過此事原委了麼?」

康老一拍腦門,隨即兩聲冷笑,望著顧尋道,「是啊,我打進門起就沒和你提過陸秉是線人的事情,你若不是他的同伙,你怎麼知道的?」

楊廷和望著顧尋,又道,「你若想說,是方才陸秉與你分別時告訴你的,倒也奇怪,他身份敗露,應是急于離去,又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身份特意說給一個旁人听?顧尋你不覺得,這個謊,扯得有些粗糙了?」

顧尋心下一沉,眼中卻浮起幾抹笑意。楊廷和句句要害,她當下既是無奈,又是嘆服。她向閣老再度俯首,額頭抵地許久不再抬起,只是聲音平穩地說道,「不瞞閣老,我一直以來,都知道陸秉的身份。」

一旁康老不由得一怔,楊廷和早已料得七八分,他低頭看向顧尋,猜想她此刻說的多半是實話,卻仍是不解,便也只是嘆了一聲,「你早知道?哦,你早知道。」

顧尋哪里听不出楊廷和言語之中的揶揄之意,並不發作,只是接著道,「是,閣老,我早知道,但我無論對誰,都不曾說起。我視之為摯友,許多事情,自覺無需拆穿。」

「在府中放一個細作,你覺得無需拆穿。」

顧尋眉頭一緊,隨即道,「恕顧尋頂撞,閣老,」顧尋抬起頭,卻是極為冷靜地開口道,「閣老心思縝密,早也覺察到府中有皇帝的線人,對眾多門客已無比提防,陸秉又怎能佔得分毫先機?」

未等顧尋說完,楊廷和已是拂袖轉身,一面搖頭一面輕聲嘆道,「你太讓老夫失望了,顧尋。」顧尋听後心中亦是一陣難過,隨即又听得楊廷和慷慨道,「皇上這一招果真高明,若是派了尋常的細作,要查明也委實不是什麼難事,他卻如此大膽,派了個這樣天真的探子潛在老夫身旁,真真是棘手之極。」

顧尋望著楊廷和背影,一時困惑,此時楊廷和語氣之中已帶笑意,仿佛對當下一切不以為意,他快步向門外走去,似是已不願在這庭院之中久待,邁出幾步後又忽然回過身來對康老道,「好生安葬他們。」

康老心知楊廷和指的是那五個被陸秉手刃的弩手,應聲點頭。再向楊廷和望去,他身影已然行至門外,很快便遠去了。康老再回頭,見此刻顧尋亦望著楊廷和遠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不由得一聲輕咳,喚了兩側的下人來,康老心中亦是猶豫,楊閣老並未吩咐要如何處置顧尋,思索再三,他也只是命人準備一間房,將顧尋押去听候發落。

幾個下人再度上前提挈起顧尋的肩膀,幾步便要將她帶出門外,此時顧尋忽然奮力掙扎,竭力轉身想回到康老的身前,康老在一旁微微揮了揮手,那幾個魁梧的下人便微微松了手,容得顧尋轉身。

康老冷聲道,「怎麼?還有什麼話說?」

「康老,我剛剛才發覺,你騙了我。」顧尋眉目之中似有輕蔑笑意,這目光讓康老極不舒服,他壓下幾分惱意,問道,「小老兒騙你什麼了?」,顧尋輕聲一哂,目光垂地,輕聲道,「那晚你和我說了好些以天下蒼生為重的漂亮話,什麼「唯望太平,別無所求」的,原來不過是你寬慰我心的手段罷了,康老,今**手段果然高明,只是從今後我顧尋再不敬你。」

顧尋說罷便要轉身,卻听得康老一聲怒喝,「小賊,你說清楚,這如何是漂亮話,又怎麼騙你了?」

「我和你打個賭,康老,閣老一定會放過我。」顧尋並不答他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話,忽而又對康老輕笑道,「難道你不覺得,當真‘唯望太平’的話,那麼留陸秉在府中,遠比逐他出府要好得多。」

撂下這麼一句話,顧尋便沉默再不言語,康老嘴角下沉,不再與她多說一句。幾個下人押解他一路到一處幽深長廊的盡頭,那里有一處荒僻別院,已閑置了許久。

入夜,顧尋一人獨坐別院的二樓,望著靜謐的天幕,心中無比寥落。她雙手抱膝,將臉埋在膝蓋上,長發披肩不再束起,月兌了鞋襪,赤腳坐在窗前的地面上。星月夜,顧尋陡然憶起這近一月之中的種種,忽然大覺這生活似不真實,想起白天陸秉的傷勢來,又是一陣傷感。

這別院的二樓早已被改成了囚室,她所在的格間只有一張床與一張木桌,所幸還有一道窗未被封死,閑暇時可以遠眺,略解沉悶。

這房間沒有門,除了三面牆,另一面則是鐵柵欄,屋內一切毫無遮攔。

然而此時屋中並無看守,否則也可聊一聊天,被囚禁的時光百無聊賴,萬般難捱,顧尋閉著眼楮,心中又不斷浮起一人的影子。

幸好他此刻不在府中就今日這種狀況,若他在場,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顧尋想著便是不自覺地一笑,抬起頭來望向窗外,這倒怪了,何以他離我遠去之後,這思念倒比尋常時候坦然得多。

顧尋長嘆一聲,正有幾分傷懷,便听得屋內樓梯傳來一陣腳步,那聲音沉穩有力,听起來應是個男人。顧尋想起自己披散著一頭的青絲,連忙閃入一旁,迅速綰起長發,一邊十指靈巧飛舞,一邊不由得有些奇怪,會是誰挑得深夜前來探望,真是讓人措手不及,狼狽得很。

「顧公子在麼。」

這聲音彬彬有禮,寥寥一句,听上去竟是極深極柔極舒悅,如蕭如玉地一般溫和細膩,然而這低沉的音色又顯出男性所特有的張力,顧尋不禁循聲而望,這樣好听的聲音,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

屋內昏黃的燈火之中,緩緩映現出一位身著墨綠色長衣的翩翩君子,他雙目細長,如同柳葉,眼中似有若無地帶著三分笑意,俊美之中有難掩的風流名士之感。燈火下,顧尋細細打量他的面容,不由得輕聲問道,「你是?」

那人還以微笑,輕聲道,「在下姓楊,單名一個啟字,表字開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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