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嬌妻馴將軍 第七十一章,說服

作者 ︰ 淼仔

月光下出現這樣一個清靈靈的美人兒,鳳鸞和她對一眼。施七嫂懶懶散散,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慵閑味兒,只對台階下人掃一眼,淡然道︰「是周管事,您又是大老遠的跑來請我?」

她淡而似素馨花,雪白有雅致,妙蕊吐清香。

鳳鸞為之傾倒,上前一步拜下去︰「周氏見過施七嫂。」周忠點頭哈腰︰「七嫂,這是我家掌櫃。」

來安跟著哈腰,丫頭隨著拜倒。施七嫂總覺得夜色凝于這一刻,只有那一盞燈籠搖搖閃閃,好似精靈。

燈籠高照著鳳鸞面前,留下一塊燈影兒。施七嫂由不得地道︰「掌櫃的請起。」見來的這個女子不慌不忙起身,抿著嘴兒一笑,笑渦微旋,帶著落落大方的氣度。

她肌膚不是雪白沁人,是膩白脂粉好若胭脂淡染。眉毛比柳葉略粗,卻是清清爽爽。眸子圓溜溜,竟然還有三分稚氣。

這樣的人是掌櫃的?施七嫂近一個月見過十幾位商人,不說來自五湖,也快來自四海。她和汪家的契約要到,是走是留,是返鄉還是熟地易住,施七嫂正在惦量。

周忠上門,是個老實經紀模樣,說起話來不繞不夸,很中施七嫂的意。施七嫂懶懶答應周忠,覺得多見一家挑撿也很好。

不想來的掌櫃的,是個稚氣少女。

再看她打扮,頭上白玉簪子淡淡有光,瓖著一塊拇指大的紅寶石。旁邊荷花花鈿,是紫英石和桃花石在其上。旁邊數根金簪子,有步搖也有金挖耳。只看這頭面,就是富貴氣象。

上衣是桃紅色繡金銀紅羅衫,下面裙子有八幅,繡著水中出紅萏。施七嫂是織造繡娘出身,看出來是自己年前織的。

她疑惑地打量鳳鸞,這是本省哪一家的姑娘?月光雖然淡淡,打在鳳鸞面上茸茸汗毛上,讓人以為她只閨中少女。

門前一個照面,施七嫂對鳳鸞印象一般,富貴人家的嬌姑娘,她想起來汪家出嫁的金貴姑娘,太精明。

身為上位者的人,在前期會喜歡金貴姑娘,因為她個性突出會表現。可是施七嫂不是上位者,她對于嬌縱的富家姑娘都不喜歡。

汪家的姑娘們不止金貴一個,可全都帶著嬌侈習氣。還有本省的郭家,施七嫂不樂意去郭家,就是金貴姑娘在郭家,不是有什麼仇,就是看慣了不愛再看。

再有郭夫人沒有把施七嫂放在眼里,施七嫂不是頂尖的繡娘,頂尖的全在宮里要麼就是官派。沒有施七嫂還有別人,郭夫人沒有親自來見施七嫂,施七嫂也自知沒有過高的身份,認為是情理之中。

要往富貴人家中去,要麼汪家,要麼郭家。施七嫂對于這兩家都不想去,何必又去別的小富戶家里。

手扶著門的她,面上多了幾分冷淡,月色照在她一動不動,沒有讓開的手上,施七嫂已經覺得沒有進去的必要。

她答應周忠來,是周家听都沒听過,施七嫂心里有自己的心思。現在見到鳳鸞氣度嫻雅,不是一般人家里可以出來的人,施七嫂意興闌珊,兩個嘴角微往下撇︰「姑娘,天色已晚,您有什麼事就請說吧。」

這個人疏淡性子,由一句話就可以明白。再看她嘴角微往下,眼角也微往下,分明是沒有把來的人放在心上。

鳳鸞輕輕又一笑,脆生生道︰「有客遠來,七嫂,不請進去一坐?」施七嫂不是頂尖織造繡娘,對鳳鸞卻很重要。這個人不高也不低,是鳳鸞可以夠得到,可以爭取的一個人。

她久不請人進去,鳳鸞在心里尋了又尋,才尋出來這樣一句話。這是郭樸無事教鳳鸞的句,不過是哄著她玩,和她斗樂子。

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施七嫂想到這句話,觸動心底一絲柔腸。那年梅花華燈下,有客自遠方來,已是數年前之往事。

她低嘆一聲,扶著門框的手松開。有春風拂過,這手隨風而落,好似弱不勝風。這主人雖然讓客,也是一樣的冷落。自己縴細的身子前行,一句話也沒有,任由客人們後面自己跟來。

黑夜中,可見小院落落,幾株晚梅月色下晶瑩如玉,半卷著的花瓣殘了,幾點碎蕊隨在其上。這縴細苗條的身影疏淡如風中月色,無端讓鳳鸞揪緊心腸。

「自己關門,」施七嫂頭也不回丟下這一句,身後幾個人一起答應︰「是。」來安擦著頭上汗水,把自己拘出一頭的汗,真怕這主人不讓姑女乃女乃進去。

見周忠帶著鳳鸞跟去,來安窺視小院中再無別人,手揣在懷里,鬼鬼祟祟在院子里到處看。蘭枝回頭尋他,跟過來悄聲問︰「找什麼?」

「水井在哪里,我要下藥了。」來安笑得好似偷吃一條小魚的老貓,偶然能吃一條,就要開心得不行。

這笑容滿面出自于心,蘭枝掩口輕笑,小聲道︰「井是活水,你有多少藥夠用的?」來安愣在當地︰「是啊,這可怎麼辦?」

院中寂靜又不能高聲,來安湊到蘭枝耳邊︰「怎能讓姑女乃女乃再受苦,你看這主人的大樣,一定不好說話。」

鼻中一縷幽香,來安心神蕩漾沒有把住,嘴唇不小心貼到那耳朵上,蘭枝沒有放在心上,覺得耳朵一暖往後面退一步,白他一眼︰「你要是亂來惹人不喜歡,姑女乃女乃才要受苦。」她不自覺吐露出對鳳鸞的敬佩︰「放心吧,姑女乃女乃很厲害。」

這麼遠的路,她敢來也罷了,還敢把三女乃女乃麻翻帶來。

外面奴才的擔心,也沒有影響到房中施七嫂多一絲熱情。房門半掩,她推門進入,一燈如豆灑落得無比昏暗。

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施七嫂回頭見鳳鸞左顧右盼在打量,冷笑一下︰「周掌櫃的,不用多看,我這里不太亮。」

在她心里,已經認定鳳鸞是個姑娘。

周忠在房外放燈籠,鳳鸞含笑滿面走進來,度一度座位,想想郭樸說的客位在哪里,準確的尋到座位坐下,施七嫂露出一絲滿意,客人禮貌具全,主人很是喜歡。

主位與客位,一般人家是不計較。主人的身邊或是下首,就是客位。郭樸無事和鳳鸞左扯一句,右拉一句,拉拉雜雜雪泥鴻爪,鳳鸞因此知道。

面對施七嫂,她漫不經心,鳳鸞是惴惴在心,一步一步不敢怠慢,就差把施七嫂當成菩薩來看。究其原因,誰叫她不懂呢?而且鳳鸞也有自知之明,沒有強著認為自己可以過份的行。

位置坐定,要看主人面色說話,鳳鸞這一抬頭,就詫異的愣住。

房中只有油燈,昏暗暈沉只能照見人看到路。燈下的施七嫂嘴角噙笑,說不出來是笑,又有三分冷靜。

她笑容扯動起來的,何止千條萬條皺紋。人的面上怎能有這許多皺紋,不過是唇角也有,眼角也有,額頭也有,眼底也有,恍惚間是皺紋無數。

「人都會老,只是看我作什麼?」施七嫂對這樣的眼光已經不放在心上,只覺身如飛絮,心如織梭,飛去陳年的往事中。

一道皺紋是一份辛苦,辛苦數十年空無長物,只有這面上無數皺紋。施七嫂輕嘆,還有囊中許多阿堵物。

銀子再好,買不來青春年少。施七嫂死盯著鳳鸞白中有紅的面頰,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地道︰「姑娘好水色。」

周忠在鳳鸞身後陪笑︰「七嫂,這是我家姑女乃女乃。」為怕讓施七嫂誤會鳳鸞為郭家而來,周忠只字不提郭少夫人這幾個字。

「出門子的姑女乃女乃?」施七嫂覺得可笑,又盯鳳鸞一眼,房中油燈雖然暗,那面上汗毛金茸茸的,還是沒開臉的人。

鳳鸞好脾氣一笑,不想和施七嫂多說廢話。窗外月色又升一分,鳳鸞只有今晚這數個時辰。她輕啟櫻唇,香檀一點半露幾分貝齒︰「七嫂,我遠路而來,誠心請您到我家鋪子。」

「哼,」

「七嫂,我家生意小,斗膽上門相請,你不要笑話,我的心意,是誠的。」鳳鸞裝听不到嗤笑,黑亮的眸子緊盯著她表露誠意,自顧自說下去。

施七嫂以手掩口,打一個哈欠渾不在意地道︰「開什麼條件?」鳳鸞未說前,先吸一口氣,屏氣凝神地道︰「您說。」

「可笑,我要你整盤生意,姑女乃女乃你肯?」施七嫂對著個沒開臉的人,總覺得姑女乃女乃這稱呼怪怪的。

鳳鸞來前並沒有主意,來以後還是沒有一語中的的好主意。對施七嫂的無禮她壓根兒只說,只是目不轉楮對著施七嫂的嘴唇看,腦子躊躇不語,要整盤的生意?這話怎麼想才是。

身後還有周忠,笑呵呵道︰「七嫂,姑女乃女乃不容易才抽出時間過來相見,這笑話莫說吧。」

「來的人都不容易,都是遠路來的。」施七嫂對老于世道的周忠明顯客氣些,鳳鸞又有了主意,笑靨如花地道︰「他們來也是說一樣的話?」

施七嫂噎一下,沒有接話。鳳鸞顰眉,竭力說著自己的優勢︰「父親出遠門兒,家里有母親在,七嫂您去了,會拿您當成自家人來看;我們鋪子小,可是生意以後會做大,您現在汪家多少月銀,我們不敢比,會盡力地給……」

隨著鳳鸞的話,施七嫂面上諷刺漸多,插一句道︰「本省的郭家听過沒有?」鳳鸞驟然面上通紅,還以為施七嫂發現什麼。

「郭家說汪家給我多少,他家翻上一倍,姑女乃女乃,您……」施七嫂有意在這里賣上關子,見鳳鸞漲紅臉,施七嫂不無鄙夷,有錢人家亂弄鋪子,這樣沒經驗的小姑娘也來賣弄。

听到鳳鸞說話,施七嫂就知道鳳鸞沒出過門,少見人。

面紅心跳的鳳鸞好一會兒才退去面上紅潮,手中無錢又迫切要得到施七嫂在她,又急又痛迸出幾點淚水在眸中,回想家里這一年的光景,鳳鸞痛心痛切地重新開了口。

月色沉沉循窗而入,襯上鳳鸞顫抖地嗓音,一下子把施七嫂的心勾住,她直直的手捧著腮,不覺也屏住氣息,認真听著。

「請不要笑話,我家的生意年後才開張,只得一張小鋪面。父親行商年前才走,這生意是我自己起意弄的。

我已出嫁,夫家盡有錢財。月銀花不著,供母親還有節余。」鳳鸞說到這里,淚水汪汪好似一彎碧玉,周忠垂下頭,姑女乃女乃為什麼堅持要有生意,與周家去年的遭遇有關。

果然,鳳鸞接下來說到這一塊︰「去年父親行商路上遇到強盜,萬惡的強盜把父親打傷,又把當時船上的船工也打傷,幸好沒有死人也沒有傷人,」

說到這里鳳鸞心中一格登,她出嫁後沒有再問過船工的事,被郭樸和汪氏佔據全部心思。今天說到這一塊兒,鳳鸞讓自己記下來,回去求公子讓自己去看看船工們。還有那半夜要害船工的人,到現在也沒有定案,總是一樁事情。

「我家資財無多,遇到這樣事情原本可以堅持,不幸又遇到我被人訂親,退還歷年彩禮計兩千余兩銀子。」鳳鸞心中一酸,流了幾滴淚水下來。

施七嫂急急問道︰「是你父親受傷後退的親?退親的人上門是如何說的?」她睜大眼楮,很想這一部分。

鳳鸞點點頭,張張嘴又合上,終于失聲痛哭︰「原本訂的是開酒肆的毛家,與父親是十幾年的交情。父親受傷後,毛家的掌櫃上門來看一回,再過兩天就有一個婦人自稱姓楊,是毛家的親戚,說她女兒才配毛家,要我家退還彩禮退親事。我家當時……。」

施七嫂沒有打斷她的嚶嚶泣聲,反而面色鐵青︰「這是上門欺負人!」

「我父親正在傷病中,哪里能受這樣的氣。我和母親把彩禮退還,同毛家斷了親事,家中再無余多的銀子。父親每日傷藥銀子,船工們傷藥銀子,一分也不能少。好在鄰居有人幫,又有親戚們也幫,才渡過那些天。」

鳳鸞回想起那幾個月,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過來。她含淚回身去看周忠,周忠正以袖拭著老淚,不記提醒鳳鸞︰「姑女乃女乃,接著說給七嫂听听。」

「七嫂,有時候我想,不管是誰經過我家那樣的日子,都會明白銀子是自己的好。」鳳鸞噙著淚長長吁了一口氣,若有無數辛酸在其中。

施七嫂被打動,再加上她自己黃花未嫁,也有一番心事在心頭。黃花未嫁的人沒有人養,更知道錢的重要性。雖然她視銀子為阿堵物,可沒有阿堵物,日子就添堵。

「父親養傷還要操心家里日用,命我去找本城相熟的人家幫忙,」鳳鸞羞澀地低下頭,這是她嫁到郭家的起源。偷眼見施七嫂面色呆滯不知有何心事沒有注意到自己,鳳鸞放一下心繼續往下說,無意中道︰「祖父熱心肯幫忙,只要需要抵押物。」

喊郭老爺子為祖父,這房里的三個人都沒有听出來,鳳鸞眸子又有痛恨︰「天殺的強盜,把送地契的舅父又搶了,又……船工半夜又遇賊,他們告上衙門,把父親抓走關起來。我……幸得又說一門親事,夫家還了錢,把父親救回。七嫂,我現在衣食雖然無憂,可是考慮到父母親養老,」

鳳鸞顫聲道︰「我離不開你,你說郭家許給您翻一倍的月銀,我暫時給不起,我給你……」她略一思索,就斷然道︰「只要您肯來,我給鋪子三分之一的干股!」

周忠嚇了一跳︰「姑女乃女乃!」剛出口,他機警地住口,和鳳鸞一起緊盯著施七嫂。施七嫂似沉睡,眸子暗沉沉對著地面。

三分股的鋪子沒有打動她,她只淒然一笑,對著自己放在房中的包袱看去,喃喃道︰「錢?錢是個什麼東西。」

鳳鸞忽然有了靈感,忽然口伶齒俐,人一下子靈活起來︰「七嫂,您家中還有什麼人?」施七嫂淡淡笑著︰「去年有家信,父母還在,兄嫂也在,還有數門親戚幾個佷子佷女兒。」

「七嫂,這里不南不北,離京里又近,走幾天又有名山大川,何必再走!梁園好,就留下來吧。」鳳鸞亂用典故,為使自己看上去談吐不錯。

要是郭樸听到,肯定把大牙笑掉。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鄉,到鳳鸞這里,就變了味兒。

幸好施七嫂也是粗通文墨,她看書認字是師傅所教,為查歷本子和看繡花樣子的書,她沒有听出來,只是對鳳鸞微笑。

「您的家人,全接來做伴兒,我母親最愛熱鬧,現在家里只有她一個,我時時掛念。七嫂,您慢行一步,先去我家生意上呆半年,好您就留下,不好咱們再說。」鳳鸞變得口齒如飛,把周忠驚了一回,趕快露出笑容幫著說話︰「七嫂,我們姑女乃女乃雖然年紀小,卻是快馬三天誠心來請您,您就不要推卻了。」

施七嫂笑容加深,謹慎地問鳳鸞︰「您夫家是哪一家?」光听周姑女乃女乃說話,就知道有些權勢的人家。衙門里弄人,又幫著還幾千兩銀子,是這省里的哪一家?

「七嫂,我為周家的生意請您。」鳳鸞陪上笑容,袖子里取出契約。周忠手腳也不慢,見桌子上有筆,是施七嫂備下時常畫想出來的繡樣,他取過筆沾上墨,把鳳鸞所說的三分之一股份飛快添上,擦一把頭上緊張出來的細汗,恭敬遞給施七嫂,再把筆也給她︰「呵呵,七嫂,您在這里簽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在外面轉著要下藥的來安,路過門口听到最後幾個字,撲通搶進來叩頭︰「以後您就是我來安的姑女乃女乃,您要我往東我不敢往西。」

施七嫂一愣,然後笑了幾聲,蘭枝在外面掩口笑,來安嘿嘿見周忠使眼色,道︰「那我外面候著。」

面對送到自己面前的契約和筆,施七嫂不動聲色地再問︰「姑女乃女乃,既然你說得這麼好,我也不在乎晚走半年,不過,您嫁的哪一家,可得對我說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省里的富戶我全知曉,我知道是哪一家後,見到你夫家也可以遮蓋一二。」

鳳鸞陪上春花綻放,百花亂放的笑臉兒,殷勤地甚至輕施一個端正的禮兒︰「您先請按上手印兒,我再說不遲。」

看似沒有經驗的一個姑娘,在這個當口兒她精明起來,施七嫂輕笑著,接過周忠的筆簽上名字。鼻中香氣撲鼻,一個白玉盒子裝著胭脂送到面前,她再按下手印,對著這白玉盒子笑。

這盒子白玉細膩,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用得起。

是哪一家?施七嫂含笑抬頭,鳳鸞心花怒放,越到這個時候她更仔細,把契約再檢查一遍,給周忠再看過,分一份給施七嫂,觸目踫到施七嫂詢問的眼光,鳳鸞才紅著臉,又回到扭捏狀態,先道︰「在我家里,都會給您很好。」

「這我知道,」施七嫂見鳳鸞越是不肯說,她越有好奇,除了汪家和郭家,還有哪一家?見眼前這沒開臉的姑女乃女乃不敢看自己,低聲道︰「夫家姓郭。」

施七嫂哦了一聲,也沒有想到郭夫人身上,又問︰「哪一個郭家?」忽然直了眼眸,鳳鸞難為情地看她一眼,周忠插一句︰「就是那個郭家。」

「哈哈哈哈,」施七嫂發出一陣大笑,來安和蘭枝一起伸頭進來,見無事很高興才縮回頭外面守著。

「姑女乃女乃,你不怕你婆婆和丈夫知道?還有汪家的金貴姑女乃女乃,也和你在一個房里。」施七嫂笑意盎然,這事情太好笑。郭家的兒媳婦和她姐妹的娘家,她的夫家搶人。自己雖然不是頂尖繡娘,真的去到郭家也有一席之地。

鳳鸞羞得滿面通紅,有些手足無措,局促沒一會兒,她反問一句︰「我們對您更好,您看呢?」施七嫂笑著不再問,不過越想這事越可笑,就不時的有笑容。

大家接下來商議施七嫂幾時去,因說過兩天就走,周忠留下來陪她過去。施七嫂閑閑地為鳳鸞打算著︰「少夫人,我倒沒什麼,不怕郭家汪家哪一家知道我在哪里?只是您不怕受婆婆冷眼?」

「這個……」鳳鸞想想也是,陪笑道︰「不瞞您說,是有點兒怕。」施七嫂再悠悠地道︰「我是織造最熟,到你們家鋪子上,少不得和郭家爭生意,您那鋪子和郭家在一個城里不是嗎?」

鳳鸞點一點頭,施七嫂笑眯眯,面上皺紋全佐起來︰「您不怕有什麼?」

周忠道︰「我正在想這事,姑女乃女乃,您看補一份契約,就說咱們家的鋪子租出去給人,哪一個做生意不知道。請七嫂在家里住,織工們在家里織,有生意我和七嫂過去看,這樣郭家就不會知道。租給哪一個好呢?」

往施七嫂那里看一眼,施七嫂擺手︰「我去你們家,就卻了這省里的十幾家,他們知道是我的鋪子,只怕有人要羅嗦,我也藏著頭的好。」

商議來去,寫到顧氏的父親名字,正好鳳鸞明天要去燒香,墳前告訴一聲算告訴先人。這樣子定下來,避免以後如有生意上的沖突,郭家汪家來查,也牽扯不到鳳鸞。

離去時已經三更後,鳳鸞心里擔心馬氏中間醒來,才出門蘭枝扶她的手,依到耳下道︰「來安回去看過,三女乃女乃還在睡。」

鳳鸞舒暢地放下心,回身見施七嫂手扶門邊,笑臉兒盈盈相送︰「姑女乃女乃,停幾天就得相會。」這一個人兒來時何等冷淡,手扶門邊有拒客的意思。現在一樣是扶門邊,卻是殷勤送客人。

不由得鳳鸞不喜歡,左右顧來的人,面上全有笑容。月在正中,還是只有淡淡似霧般月色。春月朦朧如此,平添鳳鸞幾分相思。

郭樸和鳳鸞玩笑的紅豆、相思和畫眉全上心頭,鳳鸞垂一垂眸子,眉頭也浮上來。公子此時在作什麼?鳳鸞僥幸地想郭樸還沒有發現自己出走,應該是和曹氏、汪氏在說畫眉。

可恨我不能為你畫眉,這話多好听,比長平念小曲兒還好听。鳳鸞不自覺有了酸意,嘟了嘴在想,只怕等自己回去,公子也不知覺。

他的身邊,還有另外兩位妻子呢。

回去見郭三女乃女乃還在睡,上年紀的人睡相一般,又是酒後,嘴角都流出涎水。桂枝守著她一步不離,見她們回來問過這事成了,桂枝差點兒歡呼︰「少夫人真厲害。」

打水來大家洗洗去睡,第二天馬氏醒來,沒有發現半點兒,還夸昨兒這酒真好,一夜好睡。

有些微的頭痛也以為是酒後所致,馬氏毫不疑心,反而惹得丫頭又偷笑。

香燭表紙昨天來到就備好,到要出去時,馬氏又推辭不去︰「拜顧家先人,我不用去。」周中忠把她好一通恭維︰「三女乃女乃不跟著,少夫人如何能行一步。」

「喲,先開始沒有遇到我,少夫人不也出了城。」馬氏還是不肯去,鳳鸞對她拜了幾拜︰「先是我莽撞,後來遇到三女乃女乃,一個是我心誠,二則說不定是先人保佑,咱們才遇得上。」

說到神鬼,馬氏微動顏色,她很迷信,還真的覺得顧氏的先人在作祟,當下不敢再說,陪著鳳鸞出去。

在店里推推辭辭,真的出來,馬氏分外用心照顧鳳鸞︰「少夫人,你跟在我身後,不要讓人看了去,也不要讓人躁皮了。」

鳳鸞緊跟馬氏,蘭枝和桂枝左右夾住鳳鸞上了馬車,往城外顧家的墳地上來。在路上,馬氏又提醒鳳鸞︰「汪氏少夫人的娘家在這里,咱們走的時候要不要去拜一拜?」

這是馬氏為自己想認識汪家人的話,鳳鸞听著也有道理︰「等回來時問問忠伯。」

城外碧桃夾著油菜花,好一派春意如織。顧家的墳地自有墳山,守墳山的人見到一行人來,跑過來問問弄清楚是姑女乃女乃,一面問︰「大爺二爺可知道?」

「少夫人這是先人托夢,燒過香才能說。」馬氏代回一句,守墳山的人又是一番言語︰「難怪這幾天大風迷眼,我正說肯定有事。」

春天野地里大風迷眼,這不是正常事情。拿出來對上一說,就成先人作成。

馬氏听過嘴里念念叨叨,要了一把子香在手里捧著,一路揖到墳前。鋪好果品擺好香燭,鋪下墊子鳳鸞跪下,拜了三拜心里默念︰「外祖父在上,恕孫女兒用外祖父扯謊。外祖父在天有靈,保佑父親平安,保佑母親康健,保佑公子早得安康。」

嘴里念的是︰「……。保佑公子早日康復……。」馬氏是郭家的親戚,面對親家的墳山笑得很有鳳鸞夫家人的模樣,也跟著欠身子拜幾拜︰「您老人家好睡,不是一定來打擾,您托夢給少夫人,少夫人一個人來,路上一個花枝兒樣的女人總是不便,我陪著來,也給您老上三炷香。」

這墳年年添土不小,青草綠枝很是蔥郁。從後面大步走出幾個人,為首一個清秀小廝笑嘻嘻︰「少夫人,我們可找到你。」

墳前正燒火紙,忽然有人聲,忽然有腳步聲,蘭枝尖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桂枝腿一軟往地上一坐,哆嗦著︰「媽呀,有鬼。」

來安腿顫幾顫,一用勁兒,還是站得住。周忠目瞪口呆,馬氏踉蹌後退,不想鞋子陷在土里,赤著白襪退了兩步。

只有鳳鸞沒有動,她是嚇得身子直直,又看出來來人是誰。是小廝臨安!

鳳鸞是一匹馬拉四個人,臨安是一匹馬上有一個人,他也是昨天晚上到,和鳳鸞不住一個店,一大早就來找顧家的墳山,先到這里。

他出來時帶的人不少,先去城外周家的墳山,問沒見少夫人來,派一個家人回去送信。又路上過幾夜,知道郭樸心急,過一個城派一個家人回去送信。趕到這里,他身邊只有四個家人在身邊,要是周氏少夫人有什麼,拿她也綽綽有余。

現在听到是給公子還願,臨安大喜現身,出現驚嚇的場面,臨安不無尷尬,我是鬼嗎?他出來的實在不是地方不是時候。

「你這個猴崽子,不找好地方出來,這是你出來的地方!」大家驚魂未定,馬氏帶頭把臨安痛罵,周忠擦冷汗,來安瞪眼,蘭枝側目,桂枝手撫胸口找自己的魂兒。

鳳鸞一雙妙目似喜似憂地看過來,臨安做個您安心的眼色,在馬氏罵聲中對鳳鸞跪下行禮︰「公子擔心呢,讓小的快馬往周家墳山看過,又連夜快馬來到這里。」

馬氏撇一撇嘴,又不能圓房,還挺熱乎,她眼珠子一轉開始要情︰「我陪著過來,都放心,一個外人沒有見,一個多話沒有說,就是路上吃的喝的,哪一樣我不經心。」

從周忠開始都附合︰「是啊是啊。」迷倒馬氏硬拖來,這個面子總要給她。

臨安笑容滿面,專門給馬氏叩了個頭︰「公子知道,一定是感激的。」鳳鸞怯怯發問︰「公子還說什麼?」

「讓小的接少夫人回去,」臨安當然不把郭樸怒吼咆哮說出來,周忠能看出來,幫了一句話︰「到店里再說。」

幾片薄薄的嫣紅桃花瓣兒吹落在鳳鸞衣上,她弄著衣角想想郭樸生氣時的模樣,見臨安當即命人︰「快回家去告訴公子,少夫人是還願,我後面陪著慢慢地回。」

馬氏又接一句︰「可不是還願,還能是怎樣!」鳳鸞對她又拜幾拜︰「有勞三女乃女乃一路相伴。」春風吹動她發絲,面頰好似吹彈得破的柔女敕,馬氏得了意︰「我理當辛苦。」

火紙燒完,香燒過,周忠帶著來安又添幾把土才算完事。臨安來到,主心骨變成他。鳳鸞一件一件同臨安商議。

臨安沉吟著道︰「咱們要回家,汪家不拜也罷,顧家?」他回身又喊過一個家人︰「城里備一份兒禮,送到顧家給大爺二爺,就說少夫人趕著回去,以後再來拜見。」

「是公子很生氣嗎?」鳳鸞小心翼翼地問著,眸子已經微紅。臨安安慰她︰「您不用擔心,前面回去的人會告訴公子,他就不著急也不生氣了。」

鳳鸞垂下頭,衣衫被春風拂起,腰帶上玉環佩輕響兩聲,看上去我見猶憐。馬氏有些同情,路上又好吃好喝招待她,想想雖然陪她幾天,等到回家去郭夫人要感激自己,郭樸也要感激自己。

她上前一步扶住鳳鸞的手︰「我的少夫人,您是正經兒為公子,怕什麼,回去三女乃女乃只說實話。」

「三女乃女乃,有您真好。」鳳鸞破涕為笑,三女乃女乃心中又動起鬼主意,汪氏少夫人破舊例,又有幾把碎銀子灑下來。別的親戚們有滿意的,可三女乃女乃冷眼旁觀,只覺得汪氏亂拿權。正愁郭夫人和郭樸給汪氏撐腰,現在傍上周氏,三女乃女乃覺得老天保佑,送自己一程順帆順水。

汪氏再能干,喜歡的只能是郭家大房的人。她一沒有和郭樸圓房,二是個新來,郭家一共十二房,別人怎麼能服氣。

郭樸沒有子嗣,這家業理當十二房里平分。平白多出來三個少夫人,全是空架子,讓親戚們怎麼能心服?

三女乃女乃想到這里,對鳳鸞更親切︰「一家人不說兩句話。」

家人們去牽他們騎來的馬,人人馬上放著包袱。臨安提著一個包袱交給蘭枝︰「公子讓把少夫人的衣服帶來,野地里冷,快給少夫人加衣,咱們回去。」

蘭枝喜不自勝,接過來笑臉送給他︰「有勞你帶來。」再看鳳鸞身上那一身衣服,穿到周家月兌下,昨夜去見施七嫂,今天又穿到這里,已經沾了灰有微污。

「咱們快回去吧,衣服不急。」鳳鸞請到施七嫂,自己的事情結束,心就撲在郭樸身上,昨天夜里就想著郭樸沒睡好,听到臨安說郭樸生氣,鳳鸞恨不能馬上就到家。

上馬車的上馬車,上馬的上馬,城里客店早上結的帳,這就沒有耽誤,出城上了官道,開始急馳。

春意融融中,幾點紅花在官道上冒出,遠處綠草尖上點點女敕黃,看得人心曠神怡。日頭從女敕綠中灑下,留下片片金黃。

三女乃女乃在顛覆的馬車的叫苦︰「來的時候鬼趕著腳,原想著去的時候可以松快松快,臨安吶,不走這麼快就不行?」

「三女乃女乃,公子急呢。」臨安半調侃著回了話。馬車和幾騎人還是飛快的往回奔馳。中午在路邊打尖,春光從搭的草棚上半透下去,鳳鸞深吸一口青草香氣,再讓三女乃女乃來看︰「有幾株小花兒。」

那邊廂,趕車的也受不了,和臨安要叫嚷︰「我的車和馬跟不上你,這樣跑幾天回去,新車也完了,馬也跑傷了力。」

他的棗紅馬流著汗樹下打著響鼻,仿佛在配合他。

臨安笑著過去拍拍馬背,趕車的人跟著他,很是討好地道︰「我這身子骨兒也經不起這顛,再有您想想少夫人,她經得起嗎?」

這邊的話傳到鳳鸞耳朵里,她關切輕咬著嘴唇,張開時道︰「我不怕,我要早回去。」沒有時間讓她詳細問臨安,不過鳳鸞很想早回去見郭樸。

臨安都追到這里來,算一算時間,鳳鸞猜測到郭樸應該是當天就發現。那這幾天,他氣不氣自己?

「少夫人,您還是慢著些兒吧。」趕車的叫苦邊天,鳳鸞不安地對臨安看,想問他,身邊又有不少人。

臨安手扶在馬鞍上,從懷里取出一錠大銀,手心里拋幾拋,銀錠帶著日頭光閃著。趕車的人立即睜大眼,笑容更多︰「小哥,車錢現在結算也可以。」

銀子只在臨安手里晃著,鳳鸞雖然不知道臨安拋這銀子做什麼,也不能再等,喊一聲︰「臨安,你過來。」

店旁樹蔭不少,鳳鸞帶著臨安在樹下站定,就泫然欲泣︰「公子是不是很生氣?你實話告訴我。」

臨安搔搔頭,在心里措一詞,最後沒措好,就說實話︰「公子先是很生氣,讓我全城里到處找,車馬行碼頭都問過,問出來三女乃女乃陪著,公子才放下心。又請到親家女乃女乃到府上,」鳳鸞一驚,臨安趕快道︰「親家女乃女乃去到,說少夫人肯定會回來,公子這才放心,少夫人,您忍一忍,咱們還是快馬回吧。」

春影繁雜下的鳳鸞,心思雜亂。她以為郭樸最近和汪氏、曹氏親近得多,是對自己又不滿意上了。

听到當天郭樸就發現自己不在,又全城搜查,尋來自己的母親,又讓臨安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自己,鳳鸞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臨安以為鳳鸞在害怕,他故作無事的口吻道︰「公子五更就醒,喊小的帶人候在城門里面,城門打開,我們是第一個出來的。少夫人您不要怕,公子最疼您。」

這話換了昨天沒見到臨安,鳳鸞還不會相信,今天她茫然了。要問郭樸他最疼誰,他肯定說是鳳鸞。臨安作為郭樸的貼身小廝,他也認為郭樸最喜歡的是周氏少夫人。

郭樸和鳳鸞在房里說話,外面多少听到幾句。畫眉、紅豆和相思都出來了,還不是郭樸最喜歡鳳鸞。

這位大人受傷前清高的要跑到京里訂親事,全省佳麗都不放在眼里。他認識虞臨棲是入軍後,認識虞臨棲以前,也沒有對全省佳麗動過心。因為郭樸大人遲早是要做官的,親事上不能草草。

如此清高的一個人,骨子里的清高不會因為受傷而改變,改變的只能是郭樸的想法和思緒。他肯和鳳鸞說上半天相思和紅豆,在臨安來看,公子最疼的就是周氏少夫人。

地上有一朵瑟瑟的黃花,根細睫弱春風中也微顫,鳳鸞撫身摘在手里,指尖捻著才送到鼻端聞那香氣。

真的不生氣?以鳳鸞來想郭樸不可能不生氣,在鳳鸞的腦海里,想像著郭樸肯定氣得是什麼面色?

她想不出來。

用過飯大家上路,臨安把銀子給了趕車的,讓他把馬解下來自己騎著後面慢慢來,臨安的馬套在馬車上,他趕著車還是一路狂奔。

初春偶有春寒,官道上日頭可見之處是溫暖處處春意。一行人狂馳,難免引起別人側目。有什麼急事要這樣趕?

路邊歇腳的幾個人對著他們背影懷疑,這一行四、五個,都是氣宇軒昂不似俗人。他們圍在中間的一個高個子青年,二十多歲年紀,龍姿鳳表,姿態穩重。

此時他問隨行的人︰「有什麼事情?」隨行的一個人目不轉楮盯著遠去的馬車行人,嚴峻地道︰「爺,咱們還是小心著。這天快黑了,前面只有一座城池,依屬下看,晚上又要有事情。」

「哼,一波才平又要一波!」青年冷笑,他反而覺得明知山有虎,更向虎山行。隨手一招,淡淡道︰「帶馬來,避也避不開,咱們就上去。」

馬牽過來很是神駿,紅色鬃毛昂揚飄動,配著上好的馬鞍。一個從人過來伏身,讓青年上馬。青年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很是難看。見從人跪下,他輕踢一腳道︰「在外面不用這些虛套!」

自己引鐙上馬,對著迤邐官道的遠端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馬鞭子輕揮︰「咱們走!」

管他前面是什麼在等著,青年心想,針對自己來的,躲也躲不過。就像數日前的暗殺,怎麼想得到小小山丘下冒出的土匪,武藝精良,配合有序。

哼,幸好自己的隨眾不弱!

「爺,依奴才看,晚上住下店,一定是和他們一個店,再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爺盡管放心,這附近州縣奴才都知會了,奴才們陪爺闖這一關。」隨行的人和青年這樣說著話,青年微微地笑︰「也是,既如此,咱們走慢些,反正他們要就著咱們,讓他們等著。」

四顧春光無限,青年含笑有了詩興︰「爺們先賞花要緊。」

一輪紅日往天邊去,紅花綠草撲簌簌鋪上夕陽余輝。雖然沒有江水,青年也吟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此時景不對題,但草地紅花斜陽點點,是草地泛瑟天際紅,也能對得上去。

官道上拐了一個彎,青年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前面的人不怕自己跟丟了,原來城門已到。隨行的人也笑︰「這地圖還說是最新的,路徑上還是差得多。」

打馬進城門,又是一座不大的城池。兩個伙計城門內出來牽馬︰「幾位爺,一定是到我們張記客棧去的,我給爺們帶路。」

「這話怎麼說?真是奇怪。爺偏不往你們家去呢?」青年和他扯著話。小二笑容滿面,不慌不忙還是牽住馬韁︰「爺一定是新來的,這城小,最大最可住有上房的客棧,只有我們張記客棧。爺不住我們家,只有睡大通鋪了。爺一看就是尊貴人,怎麼能睡大通鋪。」

青年大樂︰「哈哈,好,就往你們家去。」

他們走過去,在身後有人指指點點︰「姓張的不讓別人開大客棧,只有他一個人霸著,這是全城一霸。」

張記客棧在城中心,豎著高高的幌子,是樓上樓下兩層樓。樓下是大堂,也是吃飯的地方。樓上是客房。

小二殷勤帶著他們下馬,青年不滿意地對樓上看︰「這房子忒舊,樓上能有什麼好客房!小二,你有單獨的跨院沒有?爺包一整個。」

「對不住,小店是有一個跨院,可是被人給包下來,其實他們也住不完,不過人家佔了先,是中午就包下來。」小二為難,這一行人看著個個氣派,比有一年省里下來的大人還氣派。可是那院子,是郭家的人先包的。

隨行的人瞪眼楮︰「讓他們讓一讓,」青年只含笑看著,這小城里也奇怪。只有一個客棧不能不住,想當然前面來的人就在這里候著自己往套里鑽。

「小二,我來問你,包院子的是哪一家哪一姓?」青年不疾不徐說出來,小二嘿嘿笑︰「我們這省里最大的富戶,臨城郭家的少夫人住我們的店。」

青年面色一愣,心里浮出一陣憤怒。自己身邊也有奸細!身邊這些人中肯定沒有,不過京里府中肯定是有。

往寧遠將軍郭家去,是出京前就定下的行程。但這個行程自己只有和幾個人知道,那幾個人不是廖大帥的心月復,就是自己的心月復。

郭樸將軍落敗受傷的那一仗,越發的有鬼!

「哦,有女眷麼?」青年漫不經心對隨從使個眼色︰「去,爺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人,有女眷怎麼了!爺要住,讓他們讓出來!」

他這話一出,小二嚇了一跳,一個隨從對小二咧開嘴冷笑︰「給我帶個路,我和他商議!」余下的幾個隨從手在腰間劍把按著,警惕地觀看四周,現在打起來城門未關,就算有再多的伏兵,出城還是簡單的。

青年昂揚站著,雲淡風輕地道︰「不用這樣,他們會讓的,把咱們留下到城門關再動手才有意思。」

果然不一會兒隨從回來,笑得不懷好意︰「爺,他們說是郭家的少夫人,我問了問,是寧遠將軍的妻子,這少夫人忒好心了,說她們住不下,肯讓半邊院子出來。今天晚上,可是和郭將軍的妻子住在一個院子里。」

隨從都微笑,這套用得太俗!青年也笑︰「寧遠將軍不是病在床上?這里離他家還有兩天的路,丈夫病了,妻子外面亂跑!」

開懷大笑聲中,這一行人毫不畏懼地往里進,青年頗有興致︰「生得美嗎?」隨從嘿嘿︰「她當然要賣個關子不肯給奴才見,奴才要是能見到,爺再見到豈不是不香甜。」

「哈哈哈哈,」笑聲中,一行人走進跨院。在院門站定先打量院子里,這院子果然不小,里面停著他們的車,還停著他們的馬。

隨從們擠眉弄眼,青年也笑得不屑,這些馬也神駿,一看就是戰馬。哼,兵當土匪沒有拿下自己,這些當兵的又出來弄鬼!

再看他們的人,兩個家人在飲馬洗車,一個清秀的小廝又帶著幾個人匆匆出來,站在廊下發號司令︰「去廚房上看著弄飯,要干淨的,米要好,水要現打的井水,你們自己看著打吧,咱們用的鍋灶讓他們多洗幾遍,不許別人用。菜,趁天還沒有黑,廚房上看過不滿意,再滿城里找一找,酒樓上叫幾個也行。少夫人不用酒,酒倒不要……。」

「臨安,給三女乃女乃弄口兒好酒來,再有你們都辛苦,吃幾杯也罷。」房中一個嬌媚柔軟的嗓音傳出來,青年听在耳朵里,只是嗤笑。

這戲碼兒弄出來的氣派,自己理當好奇上前去請問才是。出門做飯佔人鍋灶,飯菜自己包辦的人家可不多,引人羨慕就很自然。

還有酒,還有小娘子。啊,怎麼能辜負這小娘子恰到好處的聲音。青年不忘整一整衣服,不大不小的步子走上來,自覺得儀表堂堂,什麼小娘子見到傾心也應當。

「小管家,你們出門倒有這些講究?」青年帶笑和臨安攀話,他的隨從們一人盯一個,看住了郭家的家人。

臨安沒心情和他多話,還在為他們強住進來生氣。鳳鸞發了話,臨安隨郭樸在外面行走數年,也遇到過風餐露宿的苦。他不怪少夫人心腸好,周氏少夫人原本就是這樣。他只怪這忽然冒出來的一行人,臉皮足夠厚,強著擠進來!

有女眷在,臨安不願意和陌生人多說話,在這小城里,郭家也有名氣,而且這店掌櫃的,也和郭老爺子認識。

見來的人還要來搭話,臨安翻翻眼楮︰「不能委屈我家少夫人。」鳳鸞在窗內听著笑,又把郭樸思念一回。臨安一到,處處都方便。客店是打發一個家人起三更先來訂下,來到熱水東西樣樣俱全。

菜已經備下,又讓人去看,鳳鸞少夫人以前隨母親走過顧家,路上可沒有這樣的享受,就是她來的時候,也是將就著店里的東西能著用,哪有現在這樣舒服。

外面的客人還不肯走,他聲音清朗煞是好听,因為身份貴重,說話間自有吸引人的氣勢︰「小管家,蒙你讓出半個院子來,請問你家主人貴姓大名?」

「郭,」臨安簡單回這一個字,見青年還有不罷休的意思,直截了當地道︰「我護著少夫人,不便與列位多言。列位一定要住,那邊分得出來兩間廂房。要是住不下,還請前面樓上去住,那里多熱鬧。」

青年很少受到這種無禮,他忘了魚龍微服人人可以欺之,氣涌上來面色不變︰「少夫人喜歡清靜,爺也喜歡清靜。」

臨安剛變臉色,青年變得比他還要快,冷笑一聲對著窗子道︰「是郭家的少夫人是嗎?外面夕陽無限大好,何不出來一述?」

在他身後,隨從們手攥緊劍把,只等金戈一戰。

「臨安,」窗戶里傳出鳳鸞的聲音,及時地阻止臨安發 。張掌櫃的敢在這城里壟斷客棧生意,他是此地的地頭蛇。在這店里尋事,臨安不怕任何人。只要一呼,立時可以出來不少大漢,還全是常打架的地痞。

鳳鸞隔窗柔柔喊住他,再道︰「不必生事,做飯來大家吃過好睡,我心憂公子,明兒早早趕路回家才是。」

臨安沒了脾氣,說一聲是,躬身對窗子哈一哈腰,正要走,外面又傳出來一句話,青年心想還挺會裝,他們現在不肯動手,一定是等天黑別有陰謀。上前一步到窗前,青年笑得瀟灑無比︰「小娘子,寧遠將軍听說是個廢人,想來家中日日孤單,何不……。」

劍鳴出鞘聲,呼喝聲,拳腳聲,外面打了起來。馬氏出溜一下坐在地上,鳳鸞驚著呆坐著,又想不對,趕快走出來看,先見到來安一個後背。

來安死死擋著門不讓︰「少夫人不能出去。」從他肩膀上看院子,打得昏天地暗。臨安正在大聲 哨,一面尖叫︰「這群人會功夫,快報官,一定是土匪!」

青年到此覺得不對,難道他們勾接本城的官?要麼就是弄錯了!張掌櫃的見這里打起來,帶著十幾個人操家伙沖進來︰「不許打!」

臨安大罵︰「少廢話,快幫忙!」

鳳鸞從房中搶出來,大聲喝道︰「都住手!」

她柔弱的聲音生起氣來,把這一院子男人全震住。張掌櫃的半張著嘴,青年是很吃驚,臨安一頭是汗正在擦拭,家人們全仰著頭看廊下出來的美嬌娥。

薄薄怒氣在她面上行成一層紅暈,和原本白晰的肌膚放在一處,是白中透著紅,紅中孕著白。不是喜歡發脾氣的人,眼底還有幾分不自在。身子不高不矮不肥不瘦微豐,往這里一站原本應該是碧桃一枝,杏花一串,現在是威風不小,全從面上怒氣而發。

鳳鸞氣的嗓子都變了,厲聲厲色瞪著那說輕薄話的青年。他長身玉立面如冠玉,不知道比現在的郭樸英俊多少瀟灑多少倜儻多少,可以鳳鸞眼里,他是詛咒人的蛇蠍毒蟲。

「我丈夫才不是廢人,你才是廢人!」鳳鸞嗓子里帶了哭腔︰「他說好就能好,你憑什麼說他是廢人!」

她嗚嗚掩面,到最後站在廊上痛哭︰「你胡說八道,看你一表斯文,怎麼說這樣咒人的話!」

春風中痛哭的人兒柔弱好似無助,秦王恂愣在當地。借著晚風中最後一絲光亮,打量過鳳鸞的哭聲再打量臨安及眾家人的暴怒。

弄錯了?這一個真的是寧遠將軍郭樸的妻子?秦王張口結舌,這個……。

夕陽中,他不動,臨安也就不動,臨安不動,張掌櫃的總是主人家,也不動。紅日落下天邊,月色淡淡泛起,照著這院中好似泥胎雕塑的一群人。

他們的手中,還有家伙無數,刀劍明亮。只是剛才的怒氣一絲絲飛走,和著晚風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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