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郭樸抓住機會就要親親,鳳鸞半垂著頭不樂意。郭樸也不快了,還要哄著鳳鸞︰「親一親吧,你出去多久,我就想你多久。」
「那你同我說實話,」鳳鸞妙目微轉,說出來這樣一句話。郭樸咧開嘴笑︰「你不許賣關子,先親,要說多久我也陪你,」他眼楮亮了︰「你走了半天,我無趣,睡了半天,夜里未必睡得早,今兒晚上說半夜吧,說一次親一次。」
郭樸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喜笑顏開,燭影搖紅中,薄薄羅衫里微有汗氣,又薰出體香,鳳鸞總是偏了頭,半邊面龐由暗影襯出來玉似的光澤,一行揮扇,一行軟語相求自己︰「再說一個故事。」
幸好書看得多,山君鬼怪神女仙人全說得出來。郭樸想到這里更為心動,也軟語相求鳳鸞︰「好不好,說一個故事親一次。」
「不好,你又欺負我了。」鳳鸞嬌聲抗議︰「樓上說書的一個故事一個月也說不完,樸哥你一個故事三言兩語就說完了。」
郭樸嘿嘿笑︰「我要多說幾個給你听,免得你出門兒讓人說不學無術,」鳳鸞嘟嘴︰「不好,要听長的故事。」
去書架上取來最近常听的列仙傳,鳳鸞還嘟著嘴,翻開書找了一個毛女的故事,送到郭樸眼前閃一下回來,嫣然的嘴唇依然高嘟著,郭樸看到親不到只能盯著看。
這小小紅唇里有話出來,鳳鸞自以為難住郭樸,笑道︰「你把這個故事說長些,我才服你。」郭樸掃過那短短幾行字︰
「毛女者,字玉姜,在華陰山中,獵師世世見之。形體生毛,自言秦始皇宮人也,秦壞,流亡入山避難,遇道士谷春,教食松葉,遂不饑寒,身輕如飛,百七十余年。所居岩中有鼓琴聲雲。婉孌玉姜,與時遁逸。真人授方,餐松秀實。因敗獲成,延命深吉。得意岩岫,寄歡琴瑟。」
故意躊躇︰「這是你為難我?」鳳鸞笑盈盈拍手︰「你不能,再也不能亂欺負我,」她露出得色;「一天只親一次,親多了不香甜。」
郭樸裝模作樣和鳳鸞商議︰「多親幾次,我天天說故事哄你睡,沒有功勞總有苦勞。」他溫柔相求,鳳鸞差一點兒又答應,心中三女乃女乃的話又出來︰「男人心性,會有看厭的一天。」鳳鸞搖著腦袋︰「不行,親多了不香甜。」
「壞丫頭,那我把短的說長,也挺不容易。」郭樸還在為難,鳳鸞不忍心過難郭樸,忙道︰「有我陪你。」
郭樸關子賣足,沉吟道︰「好吧,」又涎皮賴臉︰「不管什麼故事,我說到一刻鐘還沒有完,你就要親我一下。」
「半個時辰,」鳳鸞笑眯眯,也是想過才說。郭樸不答應︰「那兩刻鐘,你自己好好看看就這幾行字,要我說半個時辰,你分明不想親,鳳鸞,」郭樸拉長了臉︰「怎麼回家去一次,學得不疼我了,虧我還是一樣疼你。」
這樣子實在可憐,鳳鸞心一軟,忙不迭地道︰「好,那就兩刻鐘親一下。」郭樸又嘆氣︰「唉,我說故事要長久,鳳鸞親我好似蜻蜓點水,一下子就走。」
「那你要怎樣?」鳳鸞漲紅面龐,一听到這個,她多少總有一些臉紅。郭樸斜睨著她,半揣著小心半揣著希冀道︰「我說到兩刻鐘,你要好好親親我,你心里數上一百個數,才算完。」
鳳鸞本能要搖頭,她不能想像兩個唇對唇,在心里數上一百下是什麼光景兒,反正羞死人,超過古代姑娘能接受的想像範圍之內。
因為她還是姑娘,沒有嘗過情滋味兒。
在她搖頭之前,郭樸早有對策,搶先道︰「我養過夏天,咱們要孩子,不先多親近怎麼行,鳳鸞,」郭大人露出他也不容易他不得不這樣做的表情,戚戚然道︰「難道說要孩子就有,總得先親近親近,揣摩揣摩。」
孩子,是郭樸和鳳鸞心頭的一件事。郭家的長輩都想要,周女乃女乃顧氏也想要。三女乃女乃馬氏的話只在鳳鸞心底起波瀾,而沒有讓鳳鸞當場打定主意,不是鳳鸞對汪氏放松警惕心,是由周女乃女乃顧氏的幾句話當家。
當母親的好奇心到十分時,會私下里問鳳鸞︰「你們夫妻很是恩愛,回家半天公子也要送件東西送好吃的給你,我的兒,你難道是傻子,不知道要個孩子。敢是頭一回怕痛,你願意,我為你求點兒藥來備著。」
顧氏也不能想像女兒主動是干什麼樣子,可是孩子,她堅持讓鳳鸞要一個︰「再不容易,也得要一個,知道嗎?不要男人十分強壯,只要能行房,就能有孩子。前街蔣家租房子的小兩口兒,男的不行,求了藥上個月有了,我為你去打听,送了她十兩銀子,娘子羞羞答答還是說出來,說不十分在行,但孩子有了。」
把鳳鸞羞得不行,顧氏一個人笑︰「你不必害羞,你不和我說,還能和哪一個去說,你平時最不喜歡汪氏,我為你盤算好了,你有過孩子,她沒有,再能干不是為你兒子當管家。」
有這句話在,鳳鸞暫時又搶去汪氏幾筆生意,她還不覺得自己不如汪氏,只把三女乃女乃的話壓在心里,不時出來一下,算作一個候補的主意。
郭樸說到孩子,鳳鸞雖然扭捏,也細如蚊訥的答應下來。郭樸大喜,恨不能馬上就入夜,馬上就說故事。
晚飯後早早催鳳鸞梳洗來睡,把鳳鸞催出去,郭樸又不錯眼楮盯著房門等她回來。見竹簾外出現窈窕玉人身影,郭樸笑得十分歡暢,說直白些,像準備偷吃的貓。
書生中舉,是給一句話,不過寥寥數字,做破題,寫出一大篇文章來。把小故事說長,這有何難?
鳳鸞抿著嘴兒笑進來,雙頰紅撲撲是才洗出來所致。郭樸曼聲吟道︰「不遜胭脂不遜梅。」一語提醒鳳鸞,未上床先問︰「曹氏姐姐……。」
「我頭疼,」郭樸趕快這樣說,鳳鸞吃吃笑著伸手給郭樸揉著額角道︰「回公子,她的兩個丫頭傷總不好,我想請褚先生給她們看看。」
郭樸皺眉,好似更頭痛︰「你這心也太好了,總這麼好,真的會被人欺。」鳳鸞才不怕,縴細香蔥般嬌女敕的手指慢慢推動手下肌膚,露齒一笑︰「有公子在,沒有人欺負我。」
「哦呵呵,鳳鸞兒幾時這麼聰明?」郭樸馬上很喜歡,鳳鸞撫身輕輕親親他面頰,郭樸要湊上來親時,這梨花一樣的面頰退開,眼波兒如水般盈盈,再道︰「曹氏姐姐有錯,」
郭樸打斷這話︰「她是你哪門子的姐姐?」鳳鸞委屈︰「是你讓我喊她們,我不喊,你還和我生了好幾出子氣。」
「我錯了,全是我的錯,你以後少提那個賤人,昨兒城外親戚們來,我听他那意思,是這頂綠帽子頂在我頭上。」郭樸一氣說出來,鳳鸞只是笑,郭樸無奈︰「你丈夫戴了別人的綠帽子,你笑什麼?」
鳳鸞俏皮地道︰「你已經不是她丈夫,她也不是你妻子,對了,她不再是你妻子,你管我喊她什麼呢?」
「白教了你,尊卑都不懂,她已經被我郭家休棄,民婦也好民女也好,你是官眷,怎麼亂喊!」郭樸真的有些動氣,鳳鸞趕快哄他︰「不提不提,咱們不是說故事。」見郭樸沒了脾氣,鳳鸞手上更輕柔,小心翼翼問︰「用我自己的月銀安置她們,可行不行?」
郭樸冷笑︰「你的月銀?子婦無私貨,無私蓄,無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與。」鳳鸞喜歡了︰「這是什麼書上的小曲兒,听著就有道理。」
郭樸解釋給她听,鳳鸞有理地道︰「並沒有私相給與,正在問你呢。」郭樸對著她愛嬌的面容看看,覺得這事情實在不值得生氣計較,雖然想到曹氏他就來火,寫張休書貼城門上,也抹不去別人眼中,寧遠將軍戴上綠帽子的看法。
「給你的一千兩銀子呢?」郭樸問這個,鳳鸞對答如流︰「給了母親養老,母親說不要,放在銀莊子生息,公子要,我拿回來。」
郭樸放下心︰「給岳母是對的,你留在手里,肯定亂花。」鳳鸞笑嘻嘻︰「上次回家就給了,」再吐一吐舌頭︰「是我不好,忘了對你說。」
「倒不必說,以後給你錢,給岳母吧,她一個人在家,讓她來住又不肯。」郭樸由此對鳳鸞道︰「你現在管家,以後每個月撥十兩銀子送給岳母日用,既然是女婿,我理當養她。」再怪鳳鸞︰「我病了想不到,你和我一樣糊涂,自己母親不提。」
鳳鸞心中更感愛他,嬌滴滴道︰「我的月銀給了母親是一樣的。」嘻嘻幾下知道又多說了話︰「我不用花錢呢,就沒有說,再說,怎麼好說?」
「這是什麼話!」郭大少本人,是不知道柴米油鹽何等價格,認真想想顧氏,是自己理當管的一個人。
他皺眉不悅,當下喊︰「臨安。」前伏著身子為他推揉額頭的鳳鸞坐正,握著自己團扇給郭樸搖著只是笑,臨安過來不敢抬頭看,怕一不小心看到什麼,只是問︰「公子吩咐什麼?」
郭樸道︰「明天回母親,親家周女乃女乃在一個城里住著,怎麼能不照顧,以後一個月送去十兩銀子,算是少夫人的心意。」
鳳鸞起身拜倒︰「多謝公子。」她經手管家雖然不久,對于郭家的錢多少有個數目,十兩銀子不多,鳳鸞沒有再推。
等臨安出去,鳳鸞覷著郭樸是喜歡樣子,喊道︰「公子,」郭樸板起臉︰「你這樣喊我,就不是好事情,別說我不喜歡听的話,賤人的丫頭,死了也罷!」喊鳳鸞︰「快上來,說故事听。」
鳳鸞身上今天是象牙色寢衣,隱約可見曲線玲瓏,郭樸早就忍耐不住。
大床上是金絲竹簟,一半鋪著薄鋪蓋,郭樸睡在上面。別一半是光席,鳳鸞睡在里面,支肘依著郭樸,對沙漏上瞄一眼,脆聲道︰「開始了。」
「好,天底下名山大川,有一座山叫華陰山,」郭樸懶洋洋,見鳳鸞露出全神貫注,眸子不易覺察地露出幾絲笑意︰「這山離咸陽不遠,鳳鸞去過沒有?」
鳳鸞想著這山一定美景,向往地道︰「沒有。」郭樸笑意更濃︰「華陰山古稱西岳,古人有許多誦華陰山的小曲兒,李白曾說……。」
沙漏一滴子一滴子下去,郭樸住了口︰「半個時辰有了,」鳳鸞呀地一聲,才悟到他使壞,用手中團扇作勢要敲︰「欺負人這不算!」
「你听得津津有味怎麼不算?」郭樸不能躲,只能對著到鼻尖的扇子笑︰「我不先把華陰山解釋清楚,怎麼能說後面的故事?」他壞笑︰「親,快來親個長的。」他裝狀也要板臉︰「親短的可不行。」
後窗戶下面,郭有銀和郭夫人席地而坐,夫妻兩人掩口笑,偷听著里面打官司。郭有銀附到妻子耳邊︰「樸哥真能耐。」
整個一鬼扯,扯東扯西,就是外面當父母親的也听進去,何況是鳳鸞。郭夫人讓他︰「噓,听里面在說什麼。」
鳳鸞還在嗔怪︰「這個怎麼能算?」郭樸道︰「那你說一個給我听听,哄我睡覺也行。」鳳鸞犯難噘嘴,郭樸把自己嘴也噘起來︰「快來,我接著。」
沒有辦法,鳳鸞左右看一看,引得郭樸笑︰「這帳子里還有別人不成?」再把自己的嘴噘起來︰「快來。」
找不出別的道理來說,鳳鸞湊過來,慢慢伏子,慢慢地一點兒一點兒垂下頭。未到時,把眼楮閉上,感受著郭樸的氣息往下面去,暖烘烘的男人氣息味兒,薰得鳳鸞陶陶然的暈乎乎。
再往下,只覺得神馳骨軟,以前也親,卻沒有抱著親長的想法。因為要親長,所以糾結著伏子,渾身上下汗毛孔兒里,都似染上郭樸的氣息。
郭樸屏氣凝神,見紅唇下來,他老實不客氣地接住,見鳳鸞要躲,忙丟了紅唇先道︰「不許耍賴。」
鳳鸞情不自禁閉住呼吸,一動不動停在唇下溫軟中。呀,這是什麼,有東西毫不客氣輕叩齒關,不客氣地伸進來,滑潤潤濕乎乎,鳳鸞再不能等,身子縮回避到床角,「砰」地踫到床角才睜開眼楮,羞羞怯怯見到郭樸笑得邪氣,一伸手把團扇撿起,半遮在面上,只露出兩個眼楮,顫聲質問︰「剛才那是什麼?」
郭有銀夫妻在窗戶下笑得不行,听到這里和昨天一樣不能再听,夫妻兩個人貓著腰溜回自己房里,相對精神振奮︰「這孩子,只怕秋天就有了。」
廂房里,郭樸在唇中得意地卷一卷舌頭,一直想品嘗鳳鸞的嘴唇,鳳鸞的嘴唇真是香。他不表露出來,滿面委屈指責鳳鸞︰「你欺負我了。」
這斤斤計較的樣子,和鳳鸞平時很有幾分相似。
鳳鸞窩在床角,回想剛才的滋味兒。唇上還有濕潤,用手模一模,再放到鼻端去聞,聞到一股子花香味兒。
郭樸擔心起來,病人嘴里難免有些味道。他為和鳳鸞親來親去,擔心鳳鸞嫌棄自己,白天含許久貴重的花精,全是遠道而來,要換了別人家里,估計也用不起。
見鳳鸞聞過並沒有厭棄的意思,而是眼珠子溜溜一轉,不好意思地雙手伏地磨蹭著過來,在郭樸唇上一嗅,在郭樸嘴唇湊上來之前,身子靈便的縮了床角,一個人坐著得意又探詢的笑︰「這是荷花香?」
「是啊,小壞蛋,說什麼我看厭你,我怕你嫌棄我才是真的。」郭樸沒親到,當然恨恨︰「說話不算!」他閉上眼楮佯裝生氣。
鳳鸞一個人笑得還是開心,她沒被親到。笑過回到郭樸身邊,給他扇扇,郭樸忍住不理她。鳳鸞悄聲道︰「後面是什麼?她為什麼不逃到別的山里,只到華陰山?」
「因為離得近,」郭樸睜開眼,見鳳鸞眸子熠熠如星,恬然討好看著自己,慫恿道︰「再說下去。」
郭樸不忍心再調笑,鳳鸞總給人純淨幼小的感覺,他笑著把故事說完,見沙漏已經交三更︰「睡吧,你現在要管家,不能太晚。」
「再說一個,」鳳鸞還和平時一樣不依,郭樸閉上眼楮不再理她。鳳鸞睡下來,只是睡不著。想想兩個人的約定,今天並沒有好好親他,明天只怕不肯再哄自己。
她欠過身子,在郭樸唇上親親一點,再回到自己枕頭上睡覺。郭樸微微笑了一下,輕聲道︰「睡吧,不要再淘氣了。」
「不是淘氣,是,」鳳鸞納悶這樣反而不好,郭樸再一次阻止她︰「嬉戲要有度,睡吧。」鳳鸞放下心︰「哦,」把扇子搖幾搖,丟下進入夢鄉。
第二天鳳鸞窗下理妝,蘭枝在身後捧鏡,只是使眼色。鳳鸞放下手中珠花,轉身對郭樸道︰「我去房中重新拿首飾,這些我戴久了,不喜歡。」
郭樸微笑︰「嬌慣成性。」鳳鸞和蘭枝回房,走到里面裝著取首飾,蘭枝喜形于色,往外面看郭家的兩個丫頭在灑掃,咕咕這才笑出聲︰「少夫人,昨兒那個客人,施七嫂又拿下來他。」
「真的?」鳳鸞有些沾沾自喜,覺得面上增光的是自己。蘭枝幾乎雀躍︰「忠伯說這一次雖然不多,只賺兩百兩銀子,卻是以後常來往的客人。」
鳳鸞喃喃︰「兩百兩銀子的客人,汪氏也要?」蘭枝提醒道︰「是從郭家出來的客人呢。」一句話點醒鳳鸞,她贊成地道︰「這只能是個常客,不然汪氏不會要。」
桂枝進來的時候,蘭枝正在同鳳鸞耳語︰「這個月,截了汪氏兩個客人,上一次賺了足的五百兩,這一次又是兩百兩,當然咱們壓了價攬客人,要是汪氏留下來,只怕賺足一千兩。嘖嘖,這個人心黑的,管著家里的鋪子,撬著家里的客人。」
「說什麼,我也來听一听,」桂枝過來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不等蘭枝回話,回身看還是沒有別人,繪聲繪色道︰「一早我盯著七巧跑出去,我也說少夫人使我回家拿東西,昨兒丟的今天去拿,七巧這一次慌里慌張顧不上回頭看人,在邱記鋪子呆上一盞茶時分,比進去時更慌張地出來,我跟著她,才看到她對汪氏少夫人回過話,汪氏少夫人剛好站在木香花下面,那臉色呀,比花還要白。」
蘭枝哈地一聲笑︰「你才知道,我昨兒回來得晚,回來就睡了沒告訴你,」桂枝眼楮一亮︰「一定是咱們又贏一回。」
主僕三個人正在笑,長平在外面停下腳步,听里面笑語,細听一听沒有清晰的話出來,咳上一聲,見蘭枝桂枝翩然出來,全是喜笑顏開︰「什麼事?」
「公子問少夫人幾時去用早飯?」長平打量再打量,看不出來什麼回來告訴郭樸︰「少夫人和丫頭在說笑,很喜歡的樣子。」
鳳鸞見郭樸催,匆忙打開首飾匣子,取一件不常戴的通草花兒簪上,又讓蘭枝不要忘了取錢去三女乃女乃處贖回金釧,自己回到郭樸房中。
早飯還不是時候,郭樸是奇怪鳳鸞一回去就半天,見她隨便一件花兒過來,冷哼道︰「金的銀的不喜歡了,絹花兒挑半天。」
「母親昨天說愛惜,今天才想到,還是少戴金的銀的吧,」鳳鸞這樣說過,郭樸轉嗔為喜︰「岳母說說罷了,你孩子氣,倒放在心里。」
家人們來回話︰「夫人請少夫人開庫房,取兩件子東西送到衙門給邱大人。」宅里來往的東西,全是家里管著,鳳鸞急急去了,汪氏進來。
汪氏一早就窩心火,昨天的客人雖然銀子賺頭不多,他是隔省而來,身後還有不少客人。一夜為這客人懸心覺都沒有睡好。
偏偏七巧平時機靈,這一次沒有眼色,不等到鋪子里就來告訴︰「邱掌櫃的說再這樣下去,只怕他的工錢都難到手。」
汪氏不忿,邱掌櫃的也不忿,他在疑心鳳記是汪氏另一個鋪子,不然的話,怎麼對郭家出來的客人這麼清楚。
不等汪氏再說什麼,邱二掌櫃先發難,七巧知道這鋪子對汪氏很重要,顧不上還在家里,急忙忙說出來。
汪氏一口氣,全堵在心窩里。一件事情不順,會把不順的事全想起來。汪氏想想郭樸一直寵愛鳳鸞,而鳳鸞和自己依然面和心不和,高興還玩一出子面也不和的事情,公子只說她孩子氣。
再有誥封,是汪氏最恨的一件事。聰明人也有一竅迷糊,汪氏認為家里親戚們對自己不夠尊重,是自己沒有那道誥封。
來見郭樸,汪氏難免掛臉色,郭樸晚晚和鳳鸞玩親親,心情很不錯,關切汪氏道︰「你沒有睡好?天熱,冰不足夠?」
「冰是想著不錯的給,妹妹當家,怎麼會錯?」汪氏說得還是臉酸酸,郭樸會意︰「想是和鳳鸞又拌了嘴,她小,你讓著她,她和我說話也頂撞,」
說到這里,外面鳳鸞揚聲︰「樸哥,」手扶簾子進來,見汪氏這里鳳鸞一愣,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心情正好,每每給汪氏一下,是鳳鸞最喜歡的事。
因有事要說,鳳鸞對汪氏盈盈一笑,笑得不是春花也嬌艷,汪氏強著回一笑,鳳鸞壓根兒不再看她,急急到郭樸床前伏身笑︰「母親帶我出去用早飯,讓我和你請個假,樸哥你自己用早飯,中午我回來陪你。」
郭樸對比一下,汪氏今天早上是下床氣,鳳鸞就是一片好春色,他當然欣賞鳳鸞的好氣色,笑命她︰「取下你那朵絹花,把你首飾取來我看。」
汪氏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呆呆看著鳳鸞抱來首飾匣子,打開郭樸指著一件香木嵌珠刻卷草紋的簪子道︰「要素淨,就用這個,出門要打扮鮮亮。」
對汪氏看一眼,命鳳鸞也來看︰「看你姐姐,從來比你會收拾。」汪氏听來听去,咀嚼不出這是句夸自己的話,只听出來郭樸對鳳鸞的更加疼愛。
樸哥?這稱呼周氏原先不過偶然忘形才喊一兩聲,如今成了她嘴里的稱呼,汪氏想冷笑又忍住。
鳳鸞果然笑著來看,見汪氏迎面有珠鳳,兩邊流蘇上關著珠子,有一朵珠花,又有兩只卷須簪,各瓖著不一樣的東西。
「果然是姐姐會打扮,」鳳鸞心情好,順著郭樸的哥給了汪氏一句,汪氏忍無可忍,帶笑道︰「按理是妹妹會收拾才是,妹妹梳頭匣子都在這房里,又是公子每天看著收拾。」
酸味撲面而來,郭樸瞅了汪氏一眼,又和鳳鸞爭上了?鳳鸞不管汪氏的話,快快樂樂地放回首飾匣子,對郭樸辭行︰「我去了,不能讓母親等我。」
她幾乎蹦跳著出去,郭樸直看到她背影消失在竹簾外,才一笑︰「依然孩子氣。」這句話似對自己說,又似對汪氏的解釋。
汪氏笑得不咸不淡︰「妹妹在管家,公子還是少說她孩子為好,」她不波不瀾地眸子與郭樸對上,下面還有一句話︰「家下人听在耳朵里,也要拿妹妹當個孩子。」
郭樸把這幾句話掂量一個過兒,對汪氏帶笑︰「她在我面前,總還是小的,你也一樣,你在我面前,又大到哪里去。」
汪氏似嗔又似怪,嬌羞地別過半張面龐,手中帕子揉上幾揉,也嬌滴滴了︰「公子意思我明白,妹妹是最小的,是不是這個話?我呀,我在家里最會疼妹妹呢,只是她不和我好,我有什麼……」
郭樸驟然沉下臉,把汪氏嘴里下半句逼回去,重打笑容,郭樸淡淡道︰「你不必多心,鳳鸞夜夜陪我也辛苦。」
汪氏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笑容滿面,話是一句不讓︰「晚上我來陪罷了。」郭樸打個哈哈︰「你一個人來,可不許帶丫頭。」又半帶抱怨︰「沒有丫頭,你敢來陪我?」
汪氏漲紅臉,這句話也說得太重,她憤憤上來,沉下臉站著不動。郭樸反思自己的話沒有錯,汪氏從來沒有表現得她要陪自己,一來就是主僕三個。不過身為丈夫,他有安撫汪氏的責任心,見汪氏吃不住這話要惱,郭樸再打個哈哈︰「你這個人,還說最會疼妹妹,又和鳳鸞爭上了是不是?」
「我倒是想和她爭,」汪氏冷笑,一腔醋意終于忍不住︰「我拿什麼和她爭,她最討人喜歡…。」郭樸大怒,斥責道︰「夠了!」
汪氏閉上嘴,退後兩步垂下頭,郭樸消消氣,自我檢討一下道;「和你開玩笑,你說這麼多。既然要陪我,晚上早些回來,我把鳳鸞打發走,你在我房里就是。」
汪氏應聲是,出來心中更煩悶。她晚上余下的時間是用來經營自己的鋪子,作那些思慮,去陪公子睡,汪氏想想郭樸那瘦骨子的身體,要是討她喜歡,她早就過去了。
由郭樸的骨頭架子,汪氏推敲出來他個子很高。大夏天的,這樣瘦的一個人又虛弱,睡在床上只蓋薄薄一層東西,看得一清二楚讓人不舒服。
汪氏打心眼兒里不情願一個人陪郭樸睡,他以前夜里不常使喚人,可這是夏天,出多了汗夜里也許多喝水,一想到喂郭樸喝水,汪氏打心眼兒里又不情願,太拿捏人。
喝多了水,又要多小解,汪氏撇嘴,她寧可去和那惱人的鳳記打一架,也不願意侍候一個陌生男人大小解。
對于汪氏來說,有時候對郭樸頭腦清晰有佩服,有時候對郭樸有懼怕,可還是個陌生男人,沒有丈夫的感覺。
她心里也想想曹氏的丫頭臘梅,打的血人兒一樣仿佛就在眼前。自從見到以後,汪氏和鳳鸞一樣,都把這事印在心上。
只為錢的汪氏人有能力,有能力把鋪子弄得有生有色,就不會做沉下心陪伴郭樸的的事,她想的全是生意弄好,讓郭樸離不開自己,因此對于這夏天陪著郭樸睡,汪氏骨嘟起嘴。
把鳳記罵上一百遍,恨上一千遍,管事的進來︰「夫人請少夫人同去見一個客人。」汪氏不敢怠慢,坐上車到郭夫人常在的鋪子里,郭夫人和鳳鸞外面用過早飯才回來沒多久,見汪氏過來,她走出來笑語︰「帶你見一個人,以後你經管京里的鋪子,總是要認識。」
婆媳兩個人坐車到客棧,門口小二認識郭夫人,上前拉著車,不等郭夫人問就道︰「昨天的客人包了余下的上房,我一看就知道是郭家的客人,別家的客人,沒有這麼樣大手筆的。」
奉承話引得郭夫人笑,汪氏也笑,從這奉承話中想到自己以後也這樣受人討好,汪氏悶悶不樂的心好了不少。
小二領路進店,方上午時客里退房的客人也有,用早飯的也有。汪氏粗看一眼,見一個人鶴立雞群與別人不同,他迎上來對郭夫人一揖︰「小的有保參見郭夫人,我們管事的正候著您。」
郭夫人笑吟吟道︰「有勞帶路。」
穿過店堂,上房卻在樓上。兩個管事的前面走,有保在郭夫人身前,汪氏也看出來這奴才與眾不同,剛才氣派過人,現在恭敬地微彎著腰,而對方來的,不過是個管事的。
就要到上房門前,上房門內走出一個四十多年的中年人,清瘦面龐,頗有精明,他手中戴著一枚扳指,笑容滿面問候︰「夫人,恕我遠迎,」
郭夫人含笑受了他半禮,中年人又問候道︰「寧遠將軍身子可好,我出京時,王爺要我代問候將軍。」
「小兒好了許多,」郭夫人回答過,回身命汪氏上前行禮︰「見見,這是寧王殿下府中的二管家楊管家。」
汪氏一時忘了,就是不忘,也會躊躇過來行禮,上前施一禮︰「見過楊管家。」楊管家的只身子讓一讓,哈哈笑著︰「將軍夫人對我這當奴才的行禮,要折殺我了。」
汪氏這才想起來,心中總不舒服,又想剛才楊管家並沒有真讓的意思,對于自己行不行禮他不放在心上,又把鳳鸞和郭樸一直恨上。
她嫁的是個大人,可從來沒有和官眷們相唱和過,自己是官眷的心思並沒有,見到王府的奴才要行禮,汪氏是沒有想起來。
郭夫人和楊管家走進房,汪氏也跟進去。見楊管家對郭夫人有幾分尊敬,汪氏心中更不舒服,郭夫人,是兒子郭樸為她請過誥封。楊管家再大樣,也不敢受郭夫人的禮。
接下來談生意,吸引住汪氏。楊管家的呵呵笑︰「宮里肖妃娘娘做壽,我們王爺是肖妃娘娘所出,到了本省,當然要來郭家看看。」
「我正想著你還不來,我倒要派人去了,」郭夫人熱絡地和楊管家說著話︰「肖妃娘娘壽辰,我早早地就想到。」
汪氏在一旁,轉開自己的心思。娘娘做壽,這錢還不花得像海水淌。見楊管家的不看貨,先命人送上訂銀,再把列出的單子送過來,郭夫人很是帶著汪氏,自己看過給汪氏看,但沒有對楊管家介紹京里安鋪子的事。
要知道這些王爺侯爺們,自己門下也多有生意,將來定下來再說不遲,現在說只怕要生變故。
汪氏把長長的單子看完,心里長長的出一口氣。這麼多的東西,家里這一次賺發子。有些小的東西,汪氏動了心思,自己的生意還是可以送些來。
郭家這麼大,在乎少這一些小生意?她是這樣想,郭夫人卻不這樣想,這些打著王爺府中名義出來的管家,全都精似鬼,能讓別人送的,他們不會掏錢。回到府上,又可以報一筆帳。
郭夫人剛才瀏覽單子,心底已經一筆帳。含笑命汪氏︰「讓你來見見世面,見過了,先回去吧。」
汪氏巴不得出來,在車里就命七巧︰「記得剛才的那個客人嗎?」七巧早就興奮莫明︰「記住了,少夫人,他們要幾十萬兩銀子的東西,咱們分個一、兩萬出來,又有何妨?」
「世上的話都讓你說完了,」汪氏忍不住笑,七巧對這句話犯了糊涂︰「難道不行?」汪氏點她一指頭︰「行,怎麼不行,」往車外看看,小聲道︰「回鋪子里再說。」
到了鋪子里,偏偏又有不少事來回,汪氏一一打發走,已到中午吃飯時。飯是家里送來汪氏的幾樣子菜,汪氏看一看,周氏不是這上面肯怠慢的人,樣樣不少。
讓七巧一處坐下,汪氏邊吃邊對七巧說出幾樣子東西,七巧還是不如她靈巧,嘴里塞著飯,人苦著臉︰「這十幾樣子東西,我怕記不住。」
汪氏狠狠瞪她一眼︰「記不住也要記,記錯一個,仔細你的皮!」七巧飯後,又背了一會兒才記住,出來腦子里記著,去往邱記鋪子。
她昨天是心里慌張擔心生意,沒有回頭看人。今天是心里記著事兒怕少下幾樣,也沒有功夫回頭看,桂枝在她身後得意洋洋跟著,她手里拎著個買菜籃子,是裝著幫廚房上辦幾樣沒有的水菜,並不怕七巧發現。
鳳鸞管上家,丫頭們就跟著水漲船高,家下人們多少看些她們的臉色。
七巧在鋪子里快要和邱掌櫃的急︰「少夫人問你,怎麼鳳記鋪子總搶咱們的客人,讓你仔細著。」
「我要問你們才對!少夫人肯定是仔細的,是不是你們這些當丫頭的,把客人消息泄露出去。」邱掌櫃的還這樣說。
七巧哎喲喲連聲︰「我們怎麼會這樣做!」邱掌櫃的快要誰也不信,不屑地道︰「指不定你們背後收了錢!」
七巧呆在當地,急白了臉道︰「我怎麼會?你紅口白牙不要亂說人!」邱掌櫃的冷笑,一拍桌子︰「少胡扯!」袖子一拂道︰「回去吧,告訴少夫人,這一次我自己出面小心再小心,要是再有別家,可就是你們露出去的!」
桂枝真的在買菜,隔壁就是一個菜攤子,七巧從她身後過去,忿忿不平去見汪氏。桂枝衡量一下守著鋪子還是追七巧,見旁邊小巷子走出來安,嘻嘻一笑,桂枝喜歡了,買了兩樣菜去跟七巧。
這里邱掌櫃的把東西盤算一下,換好衣服去拜王府里的大客人。汪氏這一次拼上了,是她被鳳記搶了兩筆生意,弄得自己沒生意著急,又想巴上王府里,她不管不顧地傳出消息來。
楊管事的在上房里手捧小紫砂壺哼曲子,邊訓跟自己出來的佷子︰「不要對任何人說咱們是采買東西。」
「叔叔,您不是說貨比三家。」佷子不服,這樣回他話。楊管事的好笑︰「傻小子,你指望著這差事是喊上十家八家來議價不成?」
佷子就差梗著脖子,道︰「叔叔這一次變了不成?」楊管事的差一點兒拿茶壺摔他,見過郭夫人的好氣色變成陰沉著臉︰「你懂什麼!要不是你嬸娘不生育,娶的小也不生育,輪到你是個寶!
蠢東西,請個十家八家來,也是從大家里買東西,那只是亮亮氣勢。」
「不是要買東西好,又價兒低的,」佷子小聲又這樣回,楊管家恨聲道︰「听仔細了,我一件一件教你!沒名沒姓的地方買回東西,王爺問,這是哪一家買的,你怎麼回!難道回這是一家才開的鋪子,只因為東西好,所以買回來孝敬娘娘。王爺怎麼放心,娘娘怎麼能用!」
他負手站起來,踱步再訓佷子︰「真的是好,也不能送!各宮里主子來見到,問這是哪里來的,娘娘難道也回沒名沒姓的地方出來,王爺孝敬,買進去給娘娘使用!」
佷子張大嘴,忽然露出一個明白的傻笑,模著頭陪笑︰「果然叔叔是對的!」楊管家不理會這殷勤,繼續訓他︰「當采買的,到一個地方尋上十家八家是沒錯,可現在不行,知道嗎?要先和郭家談妥當,再尋別人家擺一擺王府里的名聲。」
「為什麼不先尋上十家八家,讓郭家看看咱們不是沖著他來。」佷子比剛才小心地多,楊管家罵他︰「老楊家怎麼生出你這樣糊涂種子!」也不想費嘴和他多說,怕不明白。
取出采買的單子點給佷子看︰「這些,這些,全讓郭家孝敬出來!」佷子又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那黑眼珠子直直轉過來,仿佛在說這怎麼可以?
可是不少一筆錢。
楊管家又要罵︰「叔叔不貪錢,你小子媳婦從哪里來!你小子沒媳婦,怎麼生兒子,快生兒子早生兒子,過繼一個給叔叔當孫子,免得叔叔老了沒有人摔盆送終!」
佷子從呆若木雞中總算回過神,正要點頭稱是,外面有人笑呵呵︰「敢問這是楊老板住處?」邱掌櫃的到了。
楊家佷子送茶送水,不讓別的侍候人近身,听著听著又不懂了,等到邱掌櫃的出去,他又呆呆地來見楊管家︰「不是不要別人家的?」
「怎麼不要別人家的,真的好,當然要。你學著點兒,別總是犯傻氣!」楊管家又是斥責,佷子心里又不通,笑嘻嘻問叔叔︰「這次不怕好東西送進去,各宮里的主子會問?」
楊管家不屑一顧︰「問又怎的?讓郭家應承下來,全部算是郭家的東西。你那是什麼表情?真的東西合心情,怎麼能不要?」
佷子又學了一課,正在佩服叔叔的時候,外面又有一個人問︰「請問這里住的是楊老板?」來了一個面生的人。
也是一通暢談,面生的人出來徑直茶館里見的周忠,周忠叫好茶候著他,見他來提壺倒茶問︰「如何?」
「他說這幾樣子可以分出來看看別家的貨,不過花樣兒要新穎,訂銀先付一半,還有一半收到貨再付,人家是王府,不怕有少東西的!」把寫著幾個字的單子一推,這個人問周忠︰「你是哪里來的消息,這客人,了不得!只怕上十萬的銀錢來往!」
周忠笑,把茶推過來︰「你別管,怎麼樣,我和你說的話不假吧,在家里閑著不生錢,出來走動走動,有消息就有錢。」
「跟著您干是行,不過您得告訴我,您東家是哪個?」面生的人嘻笑︰「把我從老家弄來,不能不認認佛金面!」
周忠手點著自己鼻子︰「你認識我就成,拿我當東家吧,東家雇我,我再雇你,你放心,銀子不少給你。住,有間鋪子是我以前的老東家的,你可以住,里面什麼都有,平時也不用開門,有客人,我上門喊你見見,咱們不主動跑客人。」
「表大伯,您和老東家還走動?」這個人問出來話來,是周忠老家的親戚。周忠往外面看行人,回答他︰「老東家出了門,家里只有周女乃女乃一個人在,我也閑不住,時常去照應。」這樣應付過去,到底沒有把東家是哪一個說出來。
沒到晚上,汪氏就得知消息,郭夫人也得知消息。七巧傳邱掌櫃的話,是垂頭喪氣︰「邱二掌櫃的氣瘋了,說不過半天功夫,怎麼鳳記又跑了去?下午樣品我從家里領出來,說少夫人要看樣子,送到邱二掌櫃那里,邱二掌櫃再送過去,那楊管家說鳳記的人去了兩回,一次見人,一次送樣子,花樣兒更清新。」
不容汪氏生氣,郭夫人帶氣走進來,揮手讓七巧出去,和汪氏道︰「打量好你身邊的人,只怕有內奸。我才去問過,楊管家還不肯說,那店里小二是我叮囑看好他,小二看得一清二楚。」她生氣地道︰「一個邱記,一個鳳記,這是什麼來頭?敢和我搶生意!」
汪氏嚇了一跳,對郭夫人的手段又更知道一層。以前客人也住在同樣的客棧,邱記去攬客,鳳記去攬客,沒有見郭夫人提前知道。
這一次的客人不同尋常,和郭樸以後要在京里安鋪子多少有些聯系,又是寧王府上,郭夫人不敢掉以輕心。
雖然深恨鳳記,汪氏先勸解郭夫人︰「母親不必擔心,這事兒是要細查。」郭夫人淡淡掃她一眼,道︰「我查我身邊的人,你查你身邊的人。」
汪氏心中一跳,知道對自己起了疑心,汪家也有鋪子在這城里,郭夫人這疑心來得很是正當。汪氏心中把鳳記痛哭,又厭煩郭夫人點滴不願意露出手,還要洗清自己,打消郭夫人疑心︰「母親說得是,明天我就從自己身上查起,丫頭們,再不讓她們去見堂兄弟,管事的們,見過哪些人,一一查起。」
郭夫人板起臉︰「還要明天,就現在開始查起!」說過站起來轉身就走,汪氏在後面還要送出來︰「送母親。」
回來又恨又愁,恨的是鳳記無孔不入,只怕和郭夫人說的一樣,身邊管事的有了奸細;愁的是郭夫人如此精細,這一次帶著不會放過的樣子。
心中一絲驚鴻掠過,汪氏急急喊進七巧,逼問她︰「今天你見到貴大爺?」七巧見汪氏氣勢洶洶,跪下發誓︰「今天沒有見他?」
「那就是你前幾天見他過,可曾對他說過我的鋪子?」汪氏緊問不停,七巧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又尋思才走的郭夫人也氣勢洶洶而來,她心中糊涂,只矢口否認。
又道︰「少夫人想想,我跟著少夫人,幾時向過外人?」
汪氏沒話回,想想也是,七巧害自己,她有什麼好處?就是跟汪貴,自己回家求老祖宗一句話,就能把七巧給發賣,她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才是。
當下強忍恨愁,帶笑把七巧拉起來︰「我信得過你,」再愁眉苦臉︰「這是哪一個人泄露出去的呢?」真是憂愁,還要對郭夫人交待才是。
百思不得其解,不會是七巧,不會是五巧,也不會是邱掌櫃的,對他還是有信任。汪氏無精打采的盤算管事的,又問今天有哪幾個伙計出去,去了哪里,哪幾個伙計打听過自己去處。
月上高樓在中天,累得筋疲力盡的汪氏才回來。門上問一問,郭夫人回來用的晚飯,又出去。汪氏知道這件事鬧大了,只得提著精神來見郭樸。
鳳鸞也還沒有睡,她頭兩天初管家累了睡得早,中間幾天和郭樸說話睡著,今天見郭夫人看過郭樸又出去,鳳鸞一時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太過舒服,伏案在理帳本兒,想早日管起家。
郭樸不打攪她,只不時對著認真的鳳鸞笑,見汪氏進來,雖然有笑容,難掩眼底的疲憊。郭樸听郭夫人說過教訓汪氏,以郭樸來看,母親給了她冷臉,疑心于她,郭樸當個現實的好人。
又有汪氏白天吃醋說晚上陪的話,郭樸含笑喊過鳳鸞,鳳鸞笑嘻嘻跑過來︰「什麼事兒?」燭光下她白里透紅的好水色,又給汪氏一擊。
在外面辛苦勞累還听話,周氏在家里公子眼皮子底下,是風吹不到,雨淋不著。汪氏正煩悶,郭樸對鳳鸞柔聲道︰「今天晚上你回去睡,讓姐姐陪我。」
鳳鸞是當頭一悶棍,怔在燭光下。她一天要糾結多次三女乃女乃的話,還沒有完全好起來,郭樸在病後第一次說︰「讓姐姐陪。」
郭樸看出鳳鸞的不情願,哄著她道︰「听話,自己睡一回,姐姐外面辛苦,我天天冷落她,今天晚上和她說說話,還有鋪子上的事,不如這一夜你自己睡。」
汪氏心中更泛味兒,听話,自己睡一回,好似公子夜夜起來服侍周氏。後面一句姐姐外面辛苦,汪氏一點就透,當然明白這是公子對自己的安撫。
郭家的人多齊心,婆婆訓過自己,公子就來安慰。汪氏看透這一幕,心里更沮喪。
鳳鸞只認為自己難過,她難過的自以為身邊的汪氏一定神采飛揚,和汪氏不和的她,直覺認為是汪氏的手段。
自己管家了不是,汪氏她能舒服?鳳鸞神色黯然,看得郭樸很心疼,再哄她︰「自己睡蓋著點兒被子,再亂踢亂蹬可沒有人喊你。」
汪氏听到這里,忍無可忍,再說她今天要查內奸,要和七巧五巧好好商議對策,哪有心情陪郭樸。忙道︰「妹妹陪慣了,自己怎麼能睡習慣,還是妹妹陪吧?」
郭樸帶笑的眸子掃過來,半開玩笑道︰「鳳鸞看我,只怕厭了,你陪我一夜,讓她空一空,再來陪,更親香些。」
這話又是接著鳳鸞昨天的厭不厭的話而說,鳳鸞心中一跳,面色刷的白了。看久了生厭?是公子厭了自己才是。
她垂下頭,對郭樸行一禮,垂頭喪氣往外面去。郭樸含笑看著她出去,心里笑果然嬌慣的只要跟著自己。
這故事,還能夜夜說不停。
再看汪氏也垂頭喪氣,郭樸以為是被母親教訓而來,也對汪氏含笑︰「累了,去洗洗來睡,有什麼煩難事情,對我說說。」
汪氏洗過回來,長平和臨安把竹榻抬好,郭樸體貼入微,對汪氏道︰「讓你的丫頭再來擦過。」汪氏有了笑容,讓七巧和五巧提來溫水擦竹榻,從房里提出汪氏的竹簟鋪好,汪氏也想借著這個空兒和郭樸分說分說自己的清白,就讓丫頭們全回去。
郭樸認真听汪氏說話,汪氏洗過只想倒頭一覺,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強撐睡意先是吞吞吐吐︰「母親只怕生我的氣,以為是我的人。」
又斬釘截鐵道︰「我信我的丫頭!」
「你不要多心思,出了這樣事情,母親怎麼能不問問,」郭樸很是溫和地當這個紅臉,耐心來勸汪氏︰「你素來能干,母親才對你說,對你說,有想著你尋出這事的由頭,母親不對你說,難道隔了你,對別人說?」
汪氏打破傷心為笑︰「公子說得是。」燭光下的郭樸,夏天人自然氣色有紅光的原因,看上去精神不錯,可是,還是瘦得嚇人。可這個人,又讓汪氏眩惑。
自嫁到郭家,她從沒覺得自己太委屈過,是為錢,還是眼前這個人總是關鍵時候拿得出主意來?
郭樸分說過,也覺得累了,又要想一想鳳鸞,又要體貼汪氏白天的辛苦,道︰「吹了大燈,你累了一天睡吧。」
汪氏這一會子心中郁悶解開不少,暈暈燭色中,半帶不依的道︰「听說對周氏妹妹說故事听,好幾時沒對我說過?」
郭樸笑一笑︰「她是個孩子,你也是孩子?」他同鳳鸞是借著故事玩親親,這話當然不能同汪氏說。他也當汪氏是妻子,不然不會重用她,可是和汪氏玩親親,郭樸現在沒那份心思。
汪氏回他一句︰「已經管家還當孩子待?要我說,這不是妹妹的錯,是公子的不對才是!」
郭樸知道理虧,他一向算是寵愛鳳鸞,而冷落汪氏,陪笑一下︰「以後多陪你。」汪氏似嗔飛來一眸,這撒嬌似的眼光落在那薄薄蓋被下的瘦弱身軀時,變成嫣然笑容︰「不必客氣。」
郭樸回她一笑,看著汪氏睡下,繼續想心事,家里鋪子出了內奸,郭樸也放在心上,還有鳳鸞出去的時候很傷心,在郭樸對汪氏說話的時候,也壓在郭樸心里。
鳳鸞離開自己睡的時候,最近幾乎沒有。白天**辣的,見花兒好也回來說一說,听鳥兒唱的好,要把鳥籠子提進來看一看,忽然攆她晚上回去睡,郭樸只想汪氏趕快睡著,他好讓長平去看看鳳鸞睡了沒有。
不會離開自己,一夜也睡不好吧。
此時鳳鸞在房里,為怕郭家的丫頭笑話,才沒有長吁短嘆。蘭枝和桂枝和她一起憂愁,一會兒又悄聲笑︰「撬了她幾筆生意。」
笑過還是憂愁︰「汪家的說了什麼,公子把少夫人攆出來?」鳳鸞心如刀絞,回想自己和郭樸親來親去笑語無間。
樸哥那越說越長的故事,現在說給汪氏听,還有樸哥說的話︰「只怕鳳鸞看厭了?」鳳鸞無精打采讓蘭枝和桂枝去睡︰「我也睡了。」
睡下來愁眉不展,三女乃女乃的話又一次印上心頭。這一次不是平平掃過,而是轟隆隆打著雷敲擊著而來。
怎麼辦?鳳鸞輾轉難安。心頭再問自己,該怎麼辦?
臨安從她房外輕手輕腳走開,回去在外間低低回話︰「已經睡了。」郭樸嗯上一聲,透過床尾銅鏡看帳外的汪氏,睡得很沉,她白天一般不閑著。
到底是誰內奸?郭樸也難以安眠。見沙漏到三更,想起平時全是鳳鸞在這里,自己不睡,她能不睡也會撐著陪自己。汪氏白天要做事,她是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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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