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對我擺一擺手,吩咐,「你回去吧,」不等我回答就命趙大全,「傳老六。」
見提到蕭寒,我心下一跳,忍不住就對他多看了兩眼,卻見他臉色鐵青,兩眼通紅,分明是要跟誰拼命的樣子。我心下頓時捏了一把汗,正想著要不要問一問時,被銀蝶死命的一拽,拖了出去。
待回到關雎宮後,銀蝶漲紅著臉低低的埋怨,「娘娘才是怎麼了?皇上的臉色那樣難看,娘娘居然還不趕緊走,回頭被遷了怒,可是好玩兒的麼?」
做人要留退路,這個道理我懂。
既然那日地窖中的男子便是梅林中和楊雪幽會的男子,我便再不信他們會來幫我,楊雪父女一個在朝中位高權重,一個在後宮大權在握唯我獨尊,此人想要成事,她們父女算是他的左膀右臂,絕沒為個微不足道的我,倒去打壓她父女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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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碗里的湯,又看看他,忍不住驚嘆,「你還有這好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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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不宣召我,我心下止不住的歡喜,每日里窩在屋子里或彈琴,或練字。先還為蕭寒擔心,命銀蝶悄悄兒的出去打探後,才得知皇帝找蕭寒只是在商議什麼,並沒蕭寒的什麼事,如此,我也就放了心。
他分明已是痛到極點,將頭伏在我的胸中,身子激烈的顫抖著,半晌,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要為母妃報仇。」再讀讀小說閱讀網
他的話里竟是無限蕭索悲涼,我心下一刺,便沉重起來,「什麼……意思?」
我原以為她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听得她這樣說,我頓時松了一口氣,也笑道,「他ri你若有什麼事要本宮幫忙,但能幫得上,本宮也不會推辭。」
「怎,怎麼?」我驚住了,想到他之前說的,若他不把精力都放到這些東西上面,他又哪里能夠活到現在。我的腦子里瞬間一道光閃過,月兌口道,「你是說,太後她其實,其實……」
我撥開他的手握住,擰眉正色問,「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zVXC。
銀蝶對我去竹林已司空見慣,但見我如此細致的妝扮倒是第一次,一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讓我看了很是有點煩,她雖被金蝶忠心,卻遠沒有金蝶沉穩干練,所謂世事無兩全,想來就是這個意思了罷?多頓捏兩。
我這番話直刺得阿諾的臉漲得通紅,她恨恨的看著我許久,才不怒反笑,「婕妤娘娘果然聰慧,把一個過河拆橋玩得如此風生水起,但看在這張圖的份上,我也不難為你,他ri你總有求我的時候。」
受人鉗制的日子就此別去,我很歡喜。
阿諾收好圖,淡淡瞟我一眼,「不該知道的別問。」
我狐疑,「你們還讓別人也取過這圖?」
他點頭,「當今太後並不是我的生身之母,我的母妃麼……,」他嘴角滿滿盡是悲憤,「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母妃,但是我卻知道我的母妃是天底下最美麗賢良的女子,只恨蒼天不佑,她……她在二十三歲那年生我的時候,難產而去……」
我扭著身子不肯再說,他「哈哈」笑著將我抱起直奔竹屋,竹屋內清淨無人,桌上卻放著幾樣小菜點心,更有一大碗冰鎮酸梅湯冒著絲絲涼氣,蕭寒放下我,用小碗舀了碗酸梅湯遞給我道,「天兒熱,你嘗嘗這個怎麼樣?」
竹葉吹響沒過一會兒,阿諾就到了,接過圖打開看了看,就笑,「嗯,你可比她有用多了?」
我顫抖著說不出後面的話,若真相如此,就實在太過慘烈,太過駭人了。
「什麼意思?」我又問了一遍,聲音里已帶了驚顫,「你,你是說?」
她的話里帶著濃濃的警告,我知道不該再問,然而心下卻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御花園內的梅林中,那個男子分明在叫楊雪去取一個什麼東西,楊雪說,「只要你能夠早成大業,為了我們能早日在一起,我豁出去了……」
阿諾一伸手,「請。」
「又去竹林?」銀蝶奇怪,「娘娘昨兒不是才去過?」
他卻故意問,「你說什麼,我听不見。」
他臉色卻慢慢的陰了下來,許久,才道,「我不學這些個,還能學什麼呢?」
應該就是梅林中的那個男子,這一點,在之前我只是猜測,到此時,我已經能肯定了,就是他!
我冷笑,「阿諾姑娘別盡撿好听的說,本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卻從來都不曾看見你的影子,便是你說那李誠將軍是你們的人,又如何能證明?借機討巧的事兒一次兩次就好,時間長了露了狐狸尾巴,那時可誰的臉上都不好看呢。」
被她這一埋怨,我心下也有些後怕,蕭敬本就是喜怒無常的涼薄性子,急怒之下遷怒于人是很正常的事,我倒著實大膽。
他笑,「這酸梅是我親手腌漬的,嗯,你喝著好不?」
這一瞬間,我心下已是明鏡般透亮,我想,我知道那天在地窖里的那個男人是誰了?
他才強擠出來的笑瞬間全褪了,眼內慢慢浮上一層濃重的悲傷,「汐兒,你可知道,若我不把精力都放在這些東西上面,我又哪里能夠活到現在呢。」
阿諾就有些怒,「婕妤娘娘,您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他卻又笑著揉一揉我的頭,道,「你喜歡吃,明兒我送兩壇子去你宮里。」
他的眼里有淚滴了下來,滴滴都燙在我的心上,我只覺心里一陣絞痛,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結結巴巴的想要安慰,「但,但太後對你極好,不是嗎?」
只是這樣的話,我自然不會說出來,見阿諾眼露殺氣,我便也就坡下驢,拂一拂袖子,「罷了,左右也不關本宮的事,只是,你要本宮做的事,本宮已經做完了,你我之間的聯盟,也就到此為止了罷?」
「她,」我敏銳的捕捉到這個字,「她是誰?」
到第四天傍晚時,突然一個小太監送進一封信來,信上一個字也沒有,只畫了片竹葉共一串竹筒做的風鈴,我心下一喜,便忙命銀蝶服侍我梳洗妝扮了,扶著她悄悄兒出了關雎宮,往竹林而去。
阿諾的嘴角溢起一絲譏諷,「怎麼,婕妤娘娘如今深得皇上寵愛,身份尊貴,用不著我們了麼?」
他這樣熱烈直白的話語,直燙得我耳根都發漲,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我悶悶的道,「我,我也是。」
但,他在急怒之下叫傳蕭寒,我又如何不擔心緊張?這樣一想,我心下更是不安,熱鍋上螞蟻般在屋子里轉來轉去,想命人去打探消息,又唯恐招人起疑。想了想,我只好先按下這件事,進內殿取了那圖藏在身上,出來吩咐銀蝶,「我要去竹林。」
我福身行了一個平禮,便轉身離去。
「多嘴,」我這次是真的怒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後,我當先出了門。
到了竹林,依舊留銀蝶在原地等,我一路分花拂柳如飛般往竹屋而去,蕭寒早在那青石板小道上等著我,見我到了,他大步迎上來,一把將我抱入懷中,笑道,「汐兒,我好想你。」
皇帝自從禧壽宮氣沖沖回來後,竟連著三天沒有宣召我,亦沒有翻別的妃嬪的牌子,這番變故讓我很是奇怪,但奇怪之余,我卻又樂得輕松,自我的心里有了別人後,他的每一下踫觸都讓我排斥抗拒,卻又苦于無法回避拒絕,如此,每一次侍寢,都讓我如在油鍋中般的煎熬。
我輕抿一口,只覺入口甜爽清洌,更有一股淡淡的艾草香,不絕奇怪,「咦,怎麼和我往日吃的不一樣?」
「哈哈,哈哈哈,」他仰天而笑,卻笑得淚水更加洶涌,「她對我極好,是的,她對我極好!」
「報仇?」相比于之前一句,這一句又讓我吃了一驚,只覺得他的身上藏有無盡的讓人不敢細想的血腥,我倒鎮定了,默默的拍撫著他的背,待他終于平靜了些,我才柔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方便告訴我嗎?」
他抬起頭,模一模我的臉,未開口先長長的嘆了一聲,才道,「汐兒,世人只看我身為皇子,乃天潢貴冑,尊貴不可言喻,卻不知我身後到底藏了多少淒涼悲苦,又是怎樣一步步至刀尖上活到現在的。你可知,我有多羨慕你和榮貴嬪,我羨慕你們有相親相愛的家人,彼此牽掛彼此關照,沒有算計,沒有殺戮……」
我靜靜的看著他,安靜的不打斷,他將那酸梅湯舀了一碗,一飲而盡,才接著道,「世人都說,太後待我有如親生,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從小到大,我的身邊全是她的人,在我很小的時候,當了面她一副慈愛憐惜的模樣,可是轉了身,伺候我的那些人不是只給我穿很少的衣服,就是給我吃一些很差的東西,而且,我一直都吃不飽,冬天那麼冷,嬤嬤們只給我蓋一床很薄的被子,我得了風寒,她們也不傳太醫,更不報給父皇,我幾次死里逃生,都虧了以前侍奉過母妃的琴姑姑,若不是她,我,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