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舒駑襻」公孫步衍點點頭,看著荀亥的表情雲淡風清,並沒有半點特別有興趣的樣子。
「步衍?」荀亥的聲音不由得就帶了些遲疑,「你好象有點,心不在焉?」
「誒?」公孫步衍挑了挑眉,不以為意的一笑,「哪里,我知道你說的是重要的事,怎麼會不認真听?不過飛龍寨畢竟距離都城有一定距離,就算公孫子玉和他們聯手,哪里比得上公孫子湛和姜景成近水樓台來得快呢?有時候決定勝負的不是人數多少,只是速度和膽量而已。所以我猜公孫子玉應該還有其他的準備吧,至少現在他不會急著動手。這件事也不是急到你必須要今日來告訴我的事。你,其實是在擔心明天的事吧?」
荀亥哂然一笑︰「還是被你猜到了。」
「怎麼?是迎親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這麼不安?彖」
「我不確定。」荀亥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慮,「我听迎親的馮大人說,接到送親隊伍的時候,听見士兵在議論,在出了夏國經過丘山的時候,送親的儀仗隊停了一夜,據說是郡主南宮艷下車更衣時失蹤了,後來是負責此次送親的夏國左護衛大將軍鐘離棄親自去把南宮郡主找回來的,說是郡主只是一時迷路了。真是奇怪,」荀亥搖了搖頭,「若知道當時陪郡主下車更衣的侍女是誰,也許能知道得清楚一些。」
「呵,」公孫步衍輕聲笑道,「那不是很容易嗎?能陪南宮艷下車更衣的也只可能是她貼身的丫環了,而按規矩隨嫁的侍女大多應該都是由夏國宮中配給的,南宮艷能帶在身邊的自己府里的丫環也就只能有一兩個人,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時間來不及了,也許是我最近忙得有些過于緊張了,老是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忍不住就來找你了。」荀亥輕輕嘆了口氣酈。
「這樣的暗戰,的確是讓人神經緊張啊。」公孫步衍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荀亥,也許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他溫和的聲音緩和沉穩,讓荀亥的不安有一些緩解。
「我就是到你這里來休息的啊。你那屏風後的床,讓我躺一會兒。」荀亥向公孫步衍身後嚕嚕嘴,毫不客氣的說道。
「好。」
「步衍,我剛才說的那件事,你到底怎麼看?」荀亥躺在床上仍是無法入睡,隔著屏風問公孫步衍。
「什麼事?郡主失蹤的事?」公孫步衍翻看著手中的書簡,隨意的答道︰「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夏國的郡主若是與公孫子湛結親,對誰最有威脅?」
「公孫子玉。」
「錯。」
「誒?錯了?」不是公孫子玉那會是誰?荀亥驚訝的透過屏風看著公孫步衍模糊的身影,他正慢條斯理的從一堆書簡里抽出一卷來。
「除了公孫子玉,還有我。」公孫步衍的聲音平淡無波。
「呵。」荀亥精神一松,「你真是……」
「你現在在理清事情,自然每一個可能性都要考慮到,不能因為是我,就隨便忽略了。這話不也是你說的話嗎?」公孫步衍的聲音里帶著種頑劣的笑意。
「說的也是。」荀亥啞然失笑,「那若是你會怎麼做呢?」
「自然是能阻止最好了。」
「可是南宮艷還是順順利利的進了都城。」荀亥皺了皺眉,「所以,我應該放心?」
「也不一定。你確定進都城的是南宮艷嗎?或者說你能確定在傳說她失蹤的這段時間內,她都在哪里,發生了什麼事嗎?」
「的確不能。」荀亥的眉頭鎖緊,「我們都沒怎麼見過南宮艷,說實話,若是真換了一個人,我可能真的看不出來。」
「所以你若不放心,也許看緊三四個人就行了。」公孫步衍展開了手中的皮制地圖,一邊查看一邊說。
「你是說南宮艷和她的貼身侍女?」
「嗯,還有鐘離棄。」
「鐘離棄??呵,是啊,你說的沒錯,事實上他也曾經單獨離開過大多數人的視野。」荀亥從床上坐起身來,抓起搭在床頭的衣服開始穿戴,「睡不著,我還是再去看看。」
「呵。」公孫步衍失笑,「天生勞碌命。」
「沒辦法啊,這大理司和親衛處的差真不好當,以前一場仗下來至少能好好休息個幾天,現在倒好,整天都好象在隨時準備上陣廝殺一樣緊張。」荀亥背轉了身,「步衍,來,幫我搭把手。」他不太會反手系緊絲絛,所以讓公孫步衍幫忙。
「王爺。」有人在門外輕喚,聲音宛轉嬌媚,是蘭夫人。
「進來。」公孫步衍一邊答話,一邊走到荀亥身後幫他系腰帶。
蘭夫人推門進來,看見的一幕,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有些曖昧的基情洋溢,這兩個男人……看著公孫步衍旁若無人的在荀亥的腰上模來模去……蘭夫人整個呆住了,微張著嘴,不能置信。怪不得連呂蓮衣這一段時間也被冷落在了一邊,原來王爺竟然換了口味?
公孫步衍轉過頭來,看見她傻呆呆的神情,皺了皺眉︰「什麼事?」
蘭夫人萬分後悔自己撞見了這一幕,感覺到人生的末日也就是這樣了,就算把《詩經》里所有將悲傷難過憂愁絕望描寫得上達天下達地的句子堆在一起都無法刻畫她此時心里的沮喪,她聲音微不可聞︰「妾身見王爺最近一直在書房讀書到深夜,擔心王爺過于操勞,所以炖了些清火溫補的湯送過來。」
「夫人有心了。放下吧。」公孫步衍笑了笑,轉頭對荀亥道︰「你喝了吧,看你肝虛火旺的樣子,再這樣,要快沒有人形了。」
再這樣就要快沒人形了?這樣是哪樣?隨著想象的無限延伸,蘭夫人已經破碎的心頓時象被一柄幾百噸的大錘無情的砸成了齏粉……
人生的無奈莫過于原本以為可以洗牌重來是天賜的機會,卻發現自己抓到了比之前更臭的一手牌……相比而言寧願王爺寵愛那個囂張凶惡的女人,也好過現在這種僻好……
荀亥一早起來忙到現在,吃東西都是匆匆應付,正好有些餓了,听公孫步衍這樣說,笑道︰「那我恭敬不如從命,反正說來說去,我現在這樣,也是拜你所賜,你難逃其咎,我受之無愧。」說罷又對蘭夫人禮貌的一笑,「多謝夫人。」端起湯來痛快的幾口喝了下去。
他原本是說,如果不是為了公孫步衍,他不會擔下大理司監司和親衛處總管的職責,可是這一句听在蘭夫人耳中,完全是兩種意思。他快沒人形了是拜公孫步衍所賜?蘭夫人只覺得欲哭無淚。
公孫步衍朗朗的笑聲更如一陣風,順利的把蘭夫人胸口的一堆粉吹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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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子湛大婚之後,我想回鳳城去一趟。」
荀亥準備邁出門的腳又縮了回來,回頭驚訝的看著公孫步衍︰「鳳城?你真的決定去?」
公孫碌贈給公孫步衍的封地包括鳳城,蘆城等地,是遠在吳國西部的幾座小城,偏遠閉塞,交通不便,所以,公孫步衍一年都幾乎難得去一次。
「嗯。」公孫步衍對他點點頭,听著門外漸遠的匆匆腳步聲,臉上露出微嘲的笑容,「每個人都在試探我的態度,那我就讓他們看看我的態度。」
「你真的不想要……」荀亥並沒有全部說出來,公孫步衍的這個決定對他而言雖然突然,卻也似乎有一些心理準備。
公孫步衍沒有肯定的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皺起眉,略有些無奈︰「再說,她這一向一直在京城里亂闖禍,我也有些吃不消了。」
「你想帶王妃娘娘一起去?」這次荀亥是真的驚訝了,半晌,哂然一笑,「步衍,這次,你真的讓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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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子湛?」呂蓮衣驚訝的看著坐在對面,公孫子湛一身藍衣,束發未冠,坐在靠外邊的位置。他眼望樓外,一手搭著欄桿,一手擎著酒杯,看去有幾分落拓頹廢。
「喂,你在這里做什麼?你現在不忙嗎?」呂蓮衣大大咧咧的走去過,一坐在了他的對面,張嘴就問。
「蓮衣。」公孫子湛的神情既驚且喜,目光又落在了站在旁邊一臉警惕的荀笛身上,微微一笑,「荀侍衛也在。」
「你現在不是應該很忙的嗎?還有空一個人出來喝酒?」呂蓮衣沒注意他的表情,又問了一句,隨手從桌上的茶盤中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嗯,挺香的,還不錯。」
「呵。」公孫子湛見她毫不客氣自說自話的行徑並不惱火,反而有些開心,她在自己面前這樣隨便,至少說明她對自己比以前要親近多了。原本自己以為即使想竭澤而漁,也要看那條魚有沒有心情進入自己可以控制的領域,一念及此就會感覺無望無味。可現在,這條魚越來越近了,他卻忘了那些yu望燻心的想法,心里只剩下單純的歡喜,畢竟她對自己不再象以前那樣避之不及了……
可惜,這樣的親近來得晚了一些。
「忙也不需要我忙,恐怕我此刻是這都城里最閑的一個人了。」公孫子湛自嘲的一笑。
「也是啊,皇後娘娘會給你安排好一切吧,你等著把新娘子娶進門就行了。」呂蓮衣毫不掩飾自己對官二代寄生蟲的鄙視心理。
若是公孫步衍此時一定會厚著臉皮跟自己說︰「那還是有些事要自力更生才可以做的啊。」這樣的流里流氣的話吧?呂蓮衣莫明其妙的這麼想,臉上剛泛起些笑容,心里又一陣神傷,自己倒底在胡思亂想什麼,難道還存著奢望嗎?
她的神情先喜反憂然後又是輕嘲中帶著種失落。公孫子湛看不明白,忍不住問︰「蓮衣,你是在輕視我嗎?」
呂蓮衣回過神來,換了無所謂的神情笑道︰「沒有啊,正常嘛,誰讓你原本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種人呢?」
這句話公孫子湛倒是听得明白,仰頭靠在了欄桿上,臉上的笑容意義不明︰「是啊。」
「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不象平時嘛,不是話很多的嗎?真是奇怪,大喜臨門,馬上就要美人在懷了,怎麼一副傷春悲秋的衰樣子?」呂蓮衣不客氣的把公孫子湛擺在桌上的酒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皺皺眉,「難喝。」
「呵。」公孫子湛眼見著她一個人在對面自說自話,笑出聲來,「听說你把榮將軍的小夫人打了?」
「你怎麼知道?」呂蓮衣愣了一些,神情略有些尷尬,不再象剛才那樣自如。
「這種事,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吧?定國王妃和護國大將軍的寵妾在都城大街上大打出手,哦,不對,是蓮衣你打人,人家只是被打,這樣我想應該更準確些……」公孫子湛戲謔的說道。
「那有,明明就是對打……」呂蓮衣爭辯了一句,看著公孫子湛忍俊不住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難得能和蓮衣你喝一次酒,不如今日我們一醉方休?」公孫子湛的雙眸閃動不可測的神采。
「好,不過你請。還有,我要換酒,這酒太難喝了。」呂蓮衣一口答應。
公孫子湛哈哈大笑︰「好,都听你的。」
荀笛看著這一切憂心忡忡卻又無可奈何。
傷心人各有懷抱,酒這東西就更顯得妙不可言,呂蓮衣和公孫子湛敞開心懷,喝得好不痛快。
酒酣耳熱的時候,呂蓮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今天,差不多了。我得走了,明天,明天我們再接著喝~」
公孫子湛醉意燻燻的笑答︰「好,明天再喝,你可不能食言。」
明晚,你真的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