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魅從紫瀾宮出來,加緊步伐追上了離躚。|瑤泠跌得撞撞地走在兩人之前,肩膀時不時抽動,卻沒有听到溢出唇間的哭聲。
一路所幸還算安穩地到了青丘。離秩早就等在後院,見他們三人一前兩後的走過來,連忙跺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還有沒一點人樣子!早跟你說過,淵極帝座不是你的良人,你就是不听,也虧得人家東籬上神耐性好,才肯依著你這般胡鬧!滿堂賓客,你還未出嫁就已經讓夫家蒙羞,我,我再也不管你了!」
瑤泠抬起一雙哭紅的眼楮,淚痕斑斑的臉上是令人驚詫的平靜,聲音也靜得經不起漣漪︰「哥,別說了,我嫁!」
離秩未曾想到她出去一圈回來,就下了這樣的決心,一時驚訝,竟做聲不得。離夫人在一邊悄悄推了推他,她心思入微,早已經發現了瑤泠的異常。當即也沒有多話,趕緊推入房中,梳洗打扮,等得一切忙好,接親的人也終于喝了喜酒,要帶著新娘趕往天宮完婚。
至始至終,離躚都陪在她身邊,沉默不語。
臨上花轎前,瑤泠忽然喚痴魅到身前來,聲音低柔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她穿著鳳冠霞帔,在所有人的目送中,上了花轎。
這一出喜事辦得讓人唏噓不已,當事人們卻普遍態度淡然。吃罷青丘的酒宴,痴魅和離躚二人還要再趕往東籬上神處,再喝一次喜酒。
東籬上神听說是淵極的兩位愛徒前來恭賀,連忙出來相迎。痴魅暗自打量他,只見這東籬上神眉目安靜,嘴角微揚,眼楮好似帶了一層笑,雖不算極品美男,也很有些謙謙君子的溫潤舒服,心頭的結才算慢慢解了。
跟淵極帝座比起來,這個男子或許才是瑤泠的良人。
離躚送了賀禮,東籬上神引著他們二人入座。不多時賓客來齊,就是拜天地了。痴魅看見東籬上神和瑤泠各執紅布的一端,在司儀的高唱下完成儀式,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拖得十分長,看起來安安靜靜,跟賓客們的笑鬧格格不入,那顆心慢慢揪成了一團。
她尋了個空隙前往新房,瑤泠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安靜地想著心事。她想了想,終究有些話不吐不快,遲疑著舉步邁進屋子。
腳剛剛抬起來還沒放下,一陣腳步聲就往這麼來了。痴魅怕被人撞破引來非議,連忙隱了身,呆呆站在門口悄悄觀望。
來人是東籬上神,他剛才在席間收到瑤泠的傳話,說是有話對他說,連忙趕了過來。
瑤泠抬起頭來,示意他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忽然對他笑了一笑,笑得東籬上神莫名其妙,痴魅也莫名其妙。只听見瑤泠珠玉般清脆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想起,帶著清冷的調子說不出的淒清︰「上神,娶了我,委屈你了。」
東籬上神眼中神色微怔,隨即反應過來,寬容地笑了笑︰「我不委屈。」
「你我早有婚約,只是我一直都喜歡淵極帝座,我累你名聲受損,你也不恨我?」瑤泠怔怔地看著他,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東籬上神只是笑笑︰「不恨。」
屋里一時安靜,痴魅望著里面的一雙人兒,東籬的笑容晃得她眼楮生疼,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退出來,慢慢走回客廳里,心事兜了一籮筐,也不知道找誰訴說。面前的珍饈突然失去了誘惑,她看著桌上的果盤,不知怎麼的,心頭竟然涌上離躚的身影,就這樣發起呆來。
婚禮完成後,離躚和痴魅返回紫瀾宮。有仙女來跟離躚說話,不知道要說了什麼,需要借一步避開閑人。離躚看了痴魅兩眼,見她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終于還是跟著那位仙女到一邊去。
說不了幾句,只見離躚渾身一震,倏忽抬起了頭。
那仙女看了他好幾眼,嘆息了幾聲,還是舉步離開。離躚好像被天雷轟了一圈,恍恍惚惚走到痴魅身邊,惹得痴魅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他好幾眼。
兩人各自丟了魂一樣的回紫瀾宮,正在門口撞見了玄邑和申跅,連一向粗大條的申跅都看不來兩人的不對,小聲跟玄邑嘀咕︰「這兩人怎麼去喝個喜酒,回來都喝傻了?」
玄邑捅捅他示意他少說兩句,臉上笑眯眯地看著離躚︰「二師兄,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听說東籬上神的府邸後有一片山脈,頗有些意思,我們還以為你會跟小痴多玩幾天呢!」
「哦,哦!」離躚連頭都沒抬,隨意應付了幾句,繞過兩人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痴,你二師兄這是怎麼了?」玄邑攻不破離躚,轉而看向痴魅。
痴魅從深思中抬起頭來,正看見離躚失魂落魄的身影,托著額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被哪家的神仙勾了魂魄去了吧?」說完丟下兩人,也自顧自回房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都以為是離躚和痴魅鬧了別扭。兩人之前也不是沒吵過,不過一兩日就和好,感情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家都習以為常。當下玄邑和申跅就不再說什麼,紛紛忙開,不多時就忘記了這件事。
痴魅心事重重回到房間,門一關上就繼續發呆。她今天受了足夠的刺激,這會兒腦子還沒有轉過來。說實話,瑤泠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震動,她想不明白的很多東西,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今天瑤泠拉著她,對她說了一番話,她承認自己的心好像動搖了︰「小痴,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跟你說。我經歷了這些,看開了也看淡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離躚待你不同,我看得出來你也挺喜歡他,既然都喜歡了,為什麼還不在一起呢?雖然說神仙長身不老,可等你活到我這樣的年紀就會明白,漫漫仙途其實最過無趣,遠不如跟心上人在一起的短暫歲月值得留戀。你別問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大約是我的愛情死了,我總希望你們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