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綃雖覺這姑娘莫名其妙,但他本不是心胸狹隘之輩,對方又是女子,也就不以為意,只靜靜的看台上二人。|
台上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各自選好瑤琴,就桌而坐。穆綃掃了一眼那瑤琴,目光一緊,認得穆少卿手中的是一把冠絕天下的名琴,名曰蝶魂。
蝶魂本來是天郡王朝的宮廷收藏,據說彈奏時音質清越,如清泉羞花,能引得蝴蝶隨音起舞,它的奇特之處在于,樂律高手撥動琴弦,琴弦會幻化出飛舞的蝴蝶,十分動人,因而得名蝶魂,名動天下。但天郡王朝覆亡後,蝶魂也不知所蹤了。
「想不到幾百年前消失的蝶魂,竟然在這樣一個小小酒樓里現了身。」他心里感嘆著,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口。
「哼,算你有眼力,還知道蝶魂。」旁邊傳來一聲譏誚,說不去的蔑視和嘲弄,「不過你也就那麼點眼力,真正的好琴啊,放在你面前你也視而不見。在我眼里,那蝶魂也不過是劣等貨色罷了,音色也就勉強入得耳,只有這些凡夫俗子才拿它當寶貝。」
穆綃心下搖頭,正要反駁這女子不懂欣賞好琴,目光觸及宸文手中的那把琴,卻徹底鎮住了。那琴的材質看不出來,琴身卻玉華光轉,琴弦是上好的金蠶絲做的,微微泛著金光,光彩奪目。隨手撥動,聲音清越空靈,直透靈魂,果真是絕好的琴!
台上,玨羅白皙的雙手覆上了琴弦。|隨著她的手指挑撥,一連串優美的琴音傾瀉而出。她彈奏的是一曲《空山鳥語》。
曼妙的琴音,清越如流水,泠泠如幽泉。她靈動的琴音似乎有著某種魔性,把眾人帶進了一個山花百鳥,繁樹清泉的幻境中。那琴仿佛在她的手中活過來了一般,琴弦上鏡隱隱發出五光十色的燦爛光芒來。一曲未終,眾人望著台上那美麗的身影,久久沉淪在這迷幻的琴音中,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想到了什麼。
除了,穆綃和痴魅
穆綃在頭腦中迅速搜尋自己看過的那些樂典,讓他心驚的是,竟找不到與之相符的琴名!要知道皇家藏書之廣博,典籍之豐富,不可能沒有記載的。可是為什麼,竟沒有關于這樣一把絕世好琴的記載呢?那麼這天下,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呢?或者,這天下,他又知道多少呢?
他是帝王啊,卻對自己的天下無所知穆綃越想越害怕,再聯系到紅塵樓的神秘,他的臉色漸漸變成蒼白一片。
「這,這是什麼琴?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宸文姑娘手中的是什麼琴?」回過神,穆綃故意忽視痴魅眼中越來越濃的得意,開口問道。
「喂,你怎麼了,不就是一把琴嗎?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至于氣成這樣嗎?」痴魅本來很是得意,看到姐姐如此神采飛揚,她心中歡喜,一扭頭突然發現穆綃臉色異常的慘白,皺了皺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似乎不忍心似地,又緩緩道︰「普天之下,奇人奇物應有盡有,不知道一些也不足為奇。更何況,這種傳說中的東西本就沒幾個人知曉,你既非神又非仙,不知道又有什麼奇怪的。」
「你說,這琴是傳說中的東西?」穆綃心下稍感寬慰,看向痴魅,蹙緊眉,疑惑地道。
「那當然。」痴魅最不經夸,一得意就什麼都說了出來,「此琴名曰幻月,乃是薔薇仙子最珍視的琴。」
「幻月你說這琴是幻月?」穆綃不可置信,「你如何得知的?宸文姑娘又如何得到的?」
怎麼可能呢?相傳幻月琴是天上薔薇仙子的珍藏,八百多年前曾在人間現身一次,後來就消失了。有傳言說幻月琴本不屬于人間所有,自當回歸仙界。關于幻月琴的記載,史書上也就只有這樣一段話︰「有琴名曰幻月,乃天庭之物,落于人間一歲有余,天下爭逐,殺戮竟起,乃歸天庭。」至于幻月琴的模樣,就完全是空白一片。可是,眼前這小小女子,又是如何得知所有呢?
「我嗯,很久以前,我和姐姐遇見過一世外高人,這琴是他給姐姐的」痴魅被他問住,急切間也找不到好說辭,只能隨便扯了幾句。她言辭閃爍,穆綃的眼神凌厲起來,直直的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宸劍自知失言,在穆綃的眼神注視下,無處可逃,心中的那把怒火騰地竄起,也狠狠地瞪回去,有些口不擇言起來︰「我就是知道,你能把我怎麼著?」
兩個人互相瞪著,用眼楮較著法,全然沒注意到台上的變化。
玨羅已經站起身來,在掌聲雷動中向穆少卿福了一福。穆少卿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姑娘仙音,穆某有幸得聞,死而無憾。也請姑娘听穆某一曲,指點一二。」轉身將琴抱起,竟席地而坐,將琴放在膝上,自顧自的彈了起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流暢的旋律瞬間就奪人心魄。圍觀的人群還未從宸文的幻月琴中完全清醒,就被帶到了蝶魂的美夢中。
台下的爭斗中的兩人听得旋律,同時都「咦」了一聲,向台上看去。
台上的少年渾身的氣質都變了,那種銳利、不羈都不存在。黑衣的包裹下,如玉般精致的面容,微閉的雙眼,取而代之的是三分肅穆、三分憂傷、三分絕望和一分迷茫。如玉的雙手在琴弦上挑撥,熟悉的旋律傾瀉而出。
這首曲子穆少卿居然彈奏了這首曲子
穆綃大吃一驚,望向穆少卿的眼楮里更多了一種說不出的交織著疼愛的柔和。他還記得,穆少卿14歲生辰醒來的那天早上,興沖沖的跑到皇宮來找他。他剛下朝,這幾日改革政事朝上朝下爭議頗多,他不得不耗費巨大心力來與那般頑固老頭周旋。于是他神色倦怠的蜷在龍椅上,看著小自己兩歲的弟弟興高采烈的講述那個神奇的夢,和夢中絕世傾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