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歌愣了愣,回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後問霍行知︰「你說你現在要見我?」
霍行知只回了一個字︰「是。舒 」
「可是我現在不能走開,司曜他受傷了,我……」
「清歌。」霍行知募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陰鷙得仿佛換了個人,「清歌,他是你仇人的孫子,你難道還要對他戀戀不舍嗎?」
夜清歌愕然,不敢相信現在和自己通話的人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霍行知。
但是听筒里卻再一次傳來霍行知的聲音,「清歌,我陪在你身邊十多年,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當真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行知……你怎麼了?」夜清歌有些發懵,為什麼他的口氣會這麼咄咄逼人?
霍行知冷冷一笑,「清歌,我沒怎麼,我只是現在要見你,僅此而已。」
夜清歌靜了靜,然後才說︰「行知,我現在不能見你。」
因為他還昏迷著,我不能丟下他出去見你,不然他醒來會有多難過。
可是霍行知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見她,「清歌,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要麼,你出來見我,要麼,我進去見你。」
「你在我家外面?」夜清歌拿著手機走到窗邊看下去,遠遠地看到雪地里有一個黑點,「行知,你到底想干什麼?」
她開始有些心慌,霍行知對她的容忍程度她不是不知道,現在對著她步步緊逼的人,真的是霍行知嗎?
「清歌,我說了,我要見你一面。」霍行知再次重復自己的目的。
夜清歌拿著手機站在窗口良久都不曾動一下,彼此的耳邊都只有對方的呼吸聲,都是越來越急促。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回頭看著床上的席司曜,對霍行知說︰「好,行知,我現在出來見你,趁著今天,把我們之間的事都說清楚。」
遲早都是要說的,她不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人,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那和霍行知……就再也不可能了。
掛了電話,她在床邊坐了下來,握著床上昏迷的人的手,柔聲說︰「我出去見他,和他說清楚,把他從我心里清理掉,以後,這里只有你。」
她將席司曜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緊緊地按住。
床上的人依舊昏睡著,也不知道有沒有听到她說的話。
她兀自綻開笑,而後起身,下樓出門,去見霍行知。
——
在離霍行知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她轉頭對跟著自己的保鏢說︰「你們就在這里等我吧,如果有事,我會喊你們的。」13551371
「少夫人,少爺剛出事,我們還是跟著你吧。」為首的那個保鏢不放心地提醒。
夜清歌一笑,「沒事的,他是我朋友,不是壞人,而且你們離我這麼近,如果有事,我喊你們,應該來得及。」
那人目測了一下自己站的地方和霍行知站的地方之間的距離,而後點點頭,說︰「少夫人,安全第一。」
霍行知看著這邊的一切,不禁冷笑,以夜清歌對自己的信任度,現在她對自己完全沒有防備,自己若是想對她做點什麼,她根本就來不及反抗。
不過,他不想對她做點什麼,他只是要——帶她走!
夜清歌來到他的面前,看他神色有些陰狠,頓時秀氣的眉毛就皺了起來,「行知?」
霍行知猛然回神,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微微笑了下,︰「清歌,你願意出來見我,我很高興。」
「你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突然很想見你。」霍行知依舊笑著,可是那種笑容卻莫名讓心心驚肉跳。
夜清歌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不著痕跡地護著自己的肚子,說︰「行知,我現在出來見你很不應該,因為他還昏迷在床上,他是為了救我才昏迷的。」
「我知道。」霍行知接了話,淡淡地說道,「我不但知道他現在還昏迷,我甚至知道,他是被司徒青煙所傷,而且司徒青煙現在已經死了。」
夜清歌只覺得有股寒意從背脊躥上來,只沖頭頂,「行知,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
霍行知逼近她,「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我甚至知道,你已經喜歡上席司曜了!」
「行知……」
「清歌,你忘了你媽媽和你弟弟妹妹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你心心是怎死的嗎?你忘了你是因為席司曜的爺爺才家破人亡的嗎?」霍行知一邊問,一邊抓住她的肩頭,狠狠用力,「如果這些你都忘了,那麼你連你爸的事也忘了嗎?你忘了你爸也是因為席司曜的爺爺才一直昏迷不醒的嗎!」
夜清歌被他一連串的逼問逼到了死角,捂住自己的耳朵自欺欺人的喊︰「行知,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現在不是我逼你!清歌,是你忘了那些慘痛的過去,是你在大逆不道,你就不怕你媽和你弟弟妹妹靈魂不能安息嗎!」霍行知抓著她的肩頭,越來越用力,幾乎要將她的肩頭捏碎。
夜清歌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可是更讓她崩潰的事情在後面——
霍行知一把撩起自己的褲腿,里面赫然露出一截假肢!!!
「行知……」夜清歌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所看到的,可是她眨了眨眼楮,再睜開,眼楮看到的還是那一截假肢!
「你的腿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霍行知笑的猙獰而可怖,「還記不記得當年我被劉敏驅逐出花城?我一個人在國外,孤苦無依身無分文,我曾經想過去死!」
夜清歌只是瞪大了眼楮,看著面前的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霍行知咬著牙繼續說下去,一字一句都帶著讓她絕望崩潰的氣息︰「我大半夜跑到馬路上,想讓過往的車輛撞死我,可是老天不肯給我機會讓我解月兌,我被撞得重傷,最後截肢,命卻還活著!」
手只自席。「不,不是……」
「清歌,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嗎?知道我是因為誰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嗎?清歌你知道嗎!」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都說的那麼明白了,夜清歌怎麼可能還不知道?
是的,霍行知有今天,都是因為她夜清歌!
那麼,現在他是想干什麼?
「行知,我……」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霍行知募然大喊了一聲,引得站在不遠處的保鏢立即往這邊走了過來。
夜清歌轉過去,「沒事,你們還是站那里吧。」
保鏢看霍行知也的確沒有傷害他們少夫人的趨勢,只是情緒有些激動,看了幾眼就又退回了原處。
「清歌,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我以為我離開個幾年你不會變心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你要喜歡席司曜?他到底哪里好?他比我懂你嗎?」
夜清歌茫然地看著他,不住地在心里想著他的問題——席司曜哪里好?
他也許哪里都不好,但是因為她愛他,所以在她眼里,他哪里都好。
就像當初,她的心里只有霍行知,劉敏一直在她耳邊說霍行知的不好,她依舊覺得這個世上他最好。
霍行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答案,嘴角的笑意又冷了幾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清歌,你喜歡他,我不勉強你回來喜歡我,但是我為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應該回報我點什麼?」
夜清歌猛然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懷疑自己听錯了,「行知,你說什麼?」
「我說——」話音微微一頓,霍行知陰險地笑,「我要你回報我!」
「霍行知你瘋了!」夜清歌倏然發飆,眼神清冷地看著面前的人,「行知你變了!」
「我變了?」霍行知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接著還真的笑了出來,「清歌,我現在還愛著你,這輩子非你不娶,你呢?你已經嫁給席司曜了!如果說嫁給他是迫不得已,那喜歡他總沒人逼你吧?我們之間——到底是誰變了?」
「行知……」一說到感情的事,夜清歌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解釋,有些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她要怎麼去告訴霍行知自己對席司曜的那種感覺呢?
「清歌,我的要求並不過分,我只要你陪我三個月!」霍行知平靜地說出這個可恥的回報要求。
夜清歌此刻連驚訝都沒有了,只覺得面前的人可笑,「行知,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也說我已經嫁給席司曜了,你怎麼開得了口要我陪你三個月?!」
「我為什麼開不了口?」霍行知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隱隱地跳動著,「如果你不變心,那麼現在理所當然應該陪在我身邊,我為你變成這樣也心甘情願,可是你變心了啊!既然這樣,那麼讓你陪我三個月,很過分嗎?」
「過分?」夜清歌一把會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冷笑,「不過分,但是很可恥!」
「夜清歌!」
「我不會答應你這個要求的!」
自己瘋了才會答應吧?如果答應了,那席司曜還不得恨死自己?就連自己,也會更加討厭自己!
霍行知黑了臉,「你真的不答應?」
夜清歌沒有說話回答,只是用那種毫無溫度毫無感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比任何話語都要有力!
霍行知攤攤手,「既然如此,那麼清歌,你不要怪我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你想怎麼樣?」
「你懷孕了。」霍行知指了指她的肚子,又笑著說︰「但是你隨時都會有危險,因為你的身體里被植入里芯片,芯片的程序目前只啟動了第一步,第二部的啟動時間還沒有到,你猜——如果我讓第二步程序提前啟動,你肚子里的孩子會怎麼樣?」
夜清歌被驚得連連往後退,眼底除了震驚,還有憤怒,「行知,你怎麼做知道芯片的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問的同時,她的心里亦是敲鑼打鼓般地不安寧。
芯片明明是席天浩叫人植入自己的身體里的,怎麼會和剛回國的霍行知有關?而且听他的口氣,好像對芯片的程序十分了解!
霍行知上前來,溫柔地伸手將她攬入自己的懷里,她掙扎反抗,他就笑著說︰「不是想知道芯片的事嗎?乖乖地不要動,我就告訴你。」
夜清歌咬著牙忍著,眼神犀利的仿佛能飛出刀子來。
「你身體里的芯片是席司曜的爺爺叫人植入的,但是芯片卻是席司曜的三叔找人研制出來的,而研制芯片的人,就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那種笑容溫和而無害,不知情的人若是此刻看到他倆,一定會以為他在溫柔地和她說著甜言蜜語。
可是,他分明是在說著讓她萬箭穿心的事實!
「芯片……是你研制的?」夜清歌很慢很慢地問,心卻已經涼了一大半。
霍行知給出肯定答案,並且還附贈了其他事實︰「不但是我研制的,而且我一開始就知道,芯片是用來植入你的身體里的。」
轟地一聲,耳邊像是有驚雷炸開,夜清歌腳下發軟,幾乎站都站不住。
霍行知雙手扶住她的腰幫她站好,聲音柔得讓人如沐春風,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千瘡百孔︰「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因為你背叛了我,因為你嫁給了席司曜,因為你沒有等我!」
那個時候,自己才剛剛投入到席也正的手下,收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研制這麼一款芯片,而席也正也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芯片最終會被植入夜清歌的身體里。
他當時死活都不同意研制,直到後來,听說她已經是席司曜的妻子了,他才狠下心去研制!
夜清歌臉上的血色完全褪去,只剩一片蒼白,胸口那種讓她覺得天崩地裂的痛楚感襲來,她有種要吐血的沖動,「行知,你真的這麼恨我?」
「是!」霍行知惡狠狠地,看著她痛苦,他雖然心痛,卻不準備就此心軟,「那次你半路被席司曜的三叔的人襲擊,其實也是我安排的,我根本就沒有出車禍,一切都是我自導自演的!只是我沒想到——」
說到這里,他又變得激動起來,抓著她手臂的手,像是一把鉗子,死死鉗住她,「我沒想到,你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席司曜!那個時候我已經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了啊!清歌,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已經愛上席司曜了!」
「所以……在電梯里,你是故意和我說那些話,故意吻我的?你想讓席司曜誤會?想讓我們之間產生隔閡?」
「是。」
夜清歌忽然淒涼地笑了起來,她不是沒懷疑過霍行知當時可能是故意的,可是她事後又否定了自己的懷疑。
霍行知對自己的好是世界上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就連席司曜現在也還不能超越,他又怎麼會設計自己呢?
可是現在,他那麼清楚明白地說出了這個事實,無形之中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是有多愚蠢,當時還和席司曜鬧脾氣?夜清歌,你到底是有多蠢!
「霍行知,你告訴我,如果我不答應你的條件,你準備怎麼辦?」她冷靜下來,問。
霍行知一挑眉,「如果你不答應陪我三個月,那麼我就只好啟動芯片里的程序,讓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天堂等我!」urkv。
夜清歌,如果我得不到你,那我寧願毀了你!
夜清歌笑得更加淒慘,「我沒有選擇是不是?」
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為了孩子肯定會屈服的,他居然這麼卑鄙地用孩子威脅自己!
「你沒有選擇。」霍行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是一個勝利者看著失敗者,看著她痛苦掙扎,最後卻是一樣的下場,「而且,這件事不能讓席司曜知道,你要讓他誤會,誤會你是和我舊情復燃,所以才不要他的!」
「無恥!」
「如果你不答應,我不介意更無恥一點!」
夜清歌一瞬間覺得無力,剛剛才看清自己對席司曜的感情,現在卻被逼著去傷害他,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傷害都要重,要她怎麼下得了手?
她不想,可是她卻沒有選擇,真的。
前面是刀山火海,後面是萬丈深淵,往前往後都是萬劫不復。
她從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最最信任的人逼到如斯境地!
「給我一個理由,霍行知你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就因為我沒有等你嗎?感情的事本來就勉強不來!」她朝著霍行知大吼,心尖上一陣一陣地抽搐。
霍行知像個魔鬼,微涼的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因為我要得到你,不折手段也要得到你!我相信,只要三個月的時間,我一定可以贏回你的心!也剛好趁著這段時間,考驗一下席司曜對你的感情有對堅定!」
「你做夢!」既然撕破臉了,夜清歌對他也不再客氣愧疚,咬牙切齒道︰「霍行知,這輩子,你都妄想我心里會有你!」
霍行知挑唇一笑,卑鄙無恥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樣子,語氣分外輕佻,「那不如——我們走著瞧?」
「走著瞧!」
——
從外面回來,她的臉色明顯不好,蘭姨一眼就看了出來,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涼得讓人心驚。
「少夫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在外面凍著了?我給你煮碗姜茶暖暖身子?」
夜清歌搖搖頭,腳步虛浮地往樓上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回去看著蘭姨。
蘭姨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都揪了起來,連忙迎了上去,「少夫人,你到底怎麼了啊?少爺沒事,你別太擔心了。」
「蘭姨……」夜清歌在她面前總是特別脆弱,大抵是真的有了在媽媽面前的感覺吧,「蘭姨,我好難受。」
「怎麼了?告訴蘭姨。」蘭姨模模她的臉,心疼地看著她。
夜清歌只是搖頭,這件事連席司曜都不能告訴,怎麼可以告訴蘭姨呢?況且蘭姨把席司曜當兒子般看待,自己告訴了她,就等于告訴了席司曜,到時候……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月復,寶寶啊,為了你,爸爸和媽媽要承受這麼多,你乖一點啊,一定要乖乖的啊。
「少夫人,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說出來,蘭姨幫你出出主意。」
蘭姨的聲音很溫柔,听得夜清歌眼淚都掉了下來,那麼多那麼多的委屈,幾乎將她淹沒至死。
她搖頭,無助而悲涼地搖頭,一直重復那句︰「沒事,蘭姨,真的沒事……」
蘭姨見她不肯說,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拉著她的手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拍拍她的背替她順氣︰「不要一直哭,女人在懷孕期間是不能哭的,對眼楮不好,對寶寶也不好。」
夜清歌點頭,咬著唇拼命忍住眼淚,可是嘴唇都快咬破了,還是沒忍住。
蘭姨心疼的慌,將她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輕輕地拍,輕輕地哄,真真像是在哄女兒。
在樓下坐了一會兒,調整好了心情,夜清歌才敢上樓去。
推開臥室的門,走到了床邊,席司曜還在昏睡,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她在床邊坐下,細細地看著他,用眼神溫柔地撫著他的臉,每一寸都不放過。
「司曜……」她叫了一聲,聲音沙沙的,一听就知道她剛哭過。
她怕床上的人突然醒來听出自己情緒的變化,忍了忍,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將他的手拉起來,手掌心貼著自己的臉頰,慢慢地蹭。
良久良久,她突然‘呀’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
「司曜,我們的寶寶動了!你快模模!」她將貼著自己臉的手拉下去,貼著自己的小月復,肚子里的寶寶真的是在動。
床上的人好似真的感覺到了掌心的胎動,睫毛顫了顫,居然醒了過來,漆黑的眸子起先有些渾濁,後來就有了亮光。
「你醒了?」夜清歌激動地看著他,臉上滿是興奮。
席司曜微微點了下頭,想要坐起來,可是一動後腰就鑽心刺骨的痛,令他皺著眉直抽氣。
夜清歌伸手按住他的肩頭,柔聲說︰「別動,你身上還有傷呢!」頓了頓,她又笑著說︰「我們的寶寶動了,你感覺到了嗎?」
在你我即將分離的時刻,能讓你感受到寶寶的第一次胎動,
多美好。
真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