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舒
山中的冬日十分明媚動人,空氣也一分舒爽,子凝早起了身,收拾好東西便打算同張臣道別。
剛踏出房門,青芍便出現在眼前,仍是溫和如玉,笑如冬日,道︰「子殷,知道你今日要走,這是我昨日剛從窟中取出的青芍酒,你帶回去罷。」
子凝接過酒,笑道︰「青芍姐怎知我貪杯,上次我不勝酒力,讓你笑話了。」
「日後若得空,便來莊里玩玩。」青芍囑托道,「若要見我,不能去‘天下傾城’」。
「青芍姐還會去‘天下傾城‘嗎?」子凝問。
「青樓向來是情報最好的收集地,我每月十三。十四都會去哪兒,你可回來找我?」青芍含笑道。
子凝點了點頭,正欲離開,一身白衣又出現在了眼前。
一愣,心想張臣怎起得這麼早,抬頭對上張臣的眼,他的眼底有一絲倦意。
「走吧。」張臣喚了子凝。
「你也一道去?」子凝不解的問,他,不是剛回來麼?
「從解憂山下去按你昨日的路速,至少也要半天,等你趕到東吳估計也已天黑了。」張臣平淡得道︰「我送你下山。」
子凝淡淡的笑了笑,回應︰「好。」
子凝同張臣除了沽名山莊,沿著一條小徑向山下走去。子凝仔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景致,這條路竟和昨日走的路不是同一條。
「這是近路嗎?」子凝問走在前面的張臣。
張臣的步子很快,只是略一頷首。子凝也加快了腳步。
兩人來到山下時,已接近晌午,冬日也朗照起來。
張臣早已命人準備好了馬匹,將韁繩遞給子凝︰「你到後等兩日,我會讓人通知你。」
子凝接過韁繩,一躍上馬,對馬旁的張臣道︰「我知道了。」
馬鞭揚器,馬蹄踏塵。
回吳會的路並不遠,馬又跑得急,子凝到東吳時不過卯時。來到了家門口,沒有先回房,而是準備去找陸遜。這個時分,朝臣應當還在府里。
從後院來到前廳,很巧就遇見了念遙。
「郡主!」念遙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回來了!」
念遙來到子凝面前,滿臉笑意。
「有什麼喜事,竟這般高興?」子凝含笑問。
念遙開心地說︰「郡主你還不知道吧,今日是姐姐的大喜日子!」
「姐姐?」子凝蹙眉,「你說••••是顧念碧?」
念遙的眼底有藏匿不住的喜悅,怯生生地道︰「爹爹他已認了我了!」
當念遙說出這話是,子凝的心底忽然有一種不安之感。
正思索著,一身玄衣的陸遜出現在了面前,愣了一愣,竟不知道他何時來的。
「可順利?」陸遜的眉宇緊鎖,似乎有一絲愁緒。
輕輕微笑,仿佛是給陸遜也是給自己一種安慰︰「不是回來了麼?」
陸遜看了一眼念遙,再將目光移到子凝身上。
念遙看懂了陸遜的意思,便識趣地退下。
「顧雍那邊怎樣?」子凝問。畢竟,他也是自己的恩師。
陸遜的神色似乎有些為難,許久,才開口︰「主公今晚設宴,要迎娶顧雍的女兒。」
「今晚?」竟這麼快,子凝站在原地,身子有些僵。腦中忽然想起那夜在蓮花池旁二哥的話:
「你只需要幫我,不用多問。」
「如何幫?」
「我已經給顧雍設下了陷阱,只要有人推他一把」
身子猛地一顫,風吹進了衣領,一陣寒意。子凝的神色極為慌張。當初沒有听懂二哥的弦外之音,沒有想到,自己讓陸遜盜取密信,竟是不知不覺中推了顧雍一把!
慌急之中,子凝對旁邊的陸遜道︰「不行,這場宴會不可以進行!」
急欲轉身,滿臉急容,臂卻被緊緊抓住了,抓得生疼。
別過頭,對上陸遜深邃卻沉郁的眼,他道︰「你去哪?」
「去找顧念碧……對……我不能讓她成親。」子凝仿佛是在喃喃自語。
「她現在已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就算你去了,她會信你嗎?」陸遜雙眉緊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沒有別的法子了!我記得二哥曾對我說過,他根本就在利用顧念碧!晚宴過後,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那又與你何干?」陸遜的眼底竟是怒意。
子凝不願與陸遜爭執,便道︰「顧念碧的命運就是顧雍的命運,他是我老師!」
剛欲離開,陸遜便擋在前面,他的身軀太高大,完完全全擋住了心急如焚的子凝。
「讓開!」用幾乎是命令一般的口吻對陸遜喝道。
誰知陸遜竟一把抓起子凝的手,道︰「我帶你見一個人!」語氣也是命令一般的口吻,說罷便強勢地拽著子凝走出孫府。
子凝對陸遜的強勢也沒有絲毫敵抵觸,也仿佛是出自一種莫名的信任。
沒過多久,陸遜便帶著子凝來到了一座朱門前。門度很大,抬頭,上方有一個大匾,寫著‘陸府’兩個字。
子凝不解地看著陸遜這……是陸績的府邸,來著做什麼?!
陸遜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推門而入,而右手,仍緊緊牽著子凝。
破門而入,一個家丁連忙上前,一副驚恐狀,大叫︰「你們是誰,竟敢私闖陸府!」
家丁正欲沖上來,就被陸遜用劍一擋,倒地痛苦申銀。
陸遜似乎很急,步子也大,子凝努力跟上,手又被拽著,極為不適,可陸遜似乎沒有松開的意思。
穿過了幾條回廊,兩人終于在一間樓閣前停了下來。
只听得‘砰’一聲,陸遜又一次踹開了門。
子凝跟著陸遜來到房內,房中只有一個女子坐于梳妝台前,靜靜梳理她的長發。女子顯然是被這兩個不速之客驚到了,但隨即卻若有若無地笑了笑,道︰「是什麼風把二位吹來了?「
陸遜突然松開緊緊握著子凝的手,來到女子面前,怒氣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女子別過臉了來,子凝才看清了她,她,是劉憶寒!
又是她!
劉憶寒的笑有些匪夷所思︰「今日孫權大婚,二位不在孫府,來鄙舍做什麼?」
「少廢話!「陸遜的眼中盡是怒意,」「你到底給了顧念碧什麼好處?她竟肯這般死心塌地。」
听完陸遜的話,子凝心頭一緊,陸遜,肯定跟劉憶寒有什麼接觸,而且不止一次。
劉憶寒的目光忽然越過陸遜,觸到了子凝身上,笑道︰「顧念碧最想要什麼,郡主應該清楚吧?」
心一緊,腦中浮起方才念遙的話。
「爹……爹他已經認我了。」
身子猛地一顫,顧念碧一直容不下念遙……難道……
「我只不過是讓她如願以償地嫁給了孫權,又順手幫她除去了她的私生女妹妹,」劉憶寒含笑的目光又陣陣寒意,「她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子凝幾步來到劉憶寒面前,心中已是百味陳雜,聲音有一絲顫抖︰「是你!故意讓念碧去勸顧雍認了念遙!」
子凝有些不確定地問,因為此刻能讓念碧言听計從的人,也只有劉憶寒了!
「是我。」沒有否認,反而嘴角有一絲譏笑。
「這樣做,你對有什麼好處?」子凝的心很亂。
「于我是沒有多少益處,可顧念碧要我幫她除了他這個妹妹。」劉憶寒別過臉,又開始梳頭,極為平靜,「然後她才會為我做事。」
子凝的心更亂了,念碧整日呆在二哥旁邊,從孫權身上知道些什麼並不是難事,她到底幫劉憶寒做了什麼?
「念遙是我的侍女,你動不了她。」子凝故作鎮定,「只要你動不了她,念碧就不會再幫你。」
本以為這番話是胸有成竹的,沒想到卻迎來了劉憶寒的譏笑︰「哈哈,你覺得個念碧現在還有利用的價值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子凝幾乎是低吼,身旁的陸遜輕輕扶住子凝的雙肩,示意她鎮定下來。
「顧雍賣國通敵,可是誅九族之罪,你說,怎樣?」劉憶寒細長的雙眼半眯。
子凝猛地恍然大悟,身子幾乎是一軟,幸得陸遜扶住。
「沒事吧?」陸遜擔憂得問。
子凝木訥的搖了搖頭。顧雍通敵,罪至誅九族,顧雍剛剛認了念遙,念遙也就位于九族之列了,那麼,惹上殺身之禍也是不免得!
「你,到底是誰?」子凝竭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起了在沽名山莊,張臣曾說過劉憶寒的出現時有預謀的。
「哈哈」劉憶寒的笑聲有些不羈,「郡主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說罷將目光投向了陸遜,陸遜手中之劍似乎已在準備出鞘。
子凝拴著劉憶寒的目光,望向陸遜,目光交織,陸遜的臉色極為難看。回想起左右人劉憶寒夜訪自己時,他說的那句話︰
「將軍若將我的身份說出去,也未必不可。可是我敢保證孫子殷一定會馬上知道你就是諸葛均!」
「你在威脅我?」
「我可不敢!你花了這麼多心血才在江東站穩了腳跟,為的不就是以一個新身份留在孫子殷身邊嗎?要是……讓她知道你騙了她……」14063225
陸遜手中的劍不再顫抖,沒有開口,沉默。
忽而,劉憶寒冷冷的道︰「二位有空再這里同我閑話,還不如去孫府看看宴會開始了麼?」
子凝猛地一驚,糟了,若是宴會開始了,那這一切就都挽不回了。不行,不能讓宴會舉行!
子凝望了一眼陸遜,陸遜向子凝略一頷首,兩人匆忙離開陸府。
幾乎是竭盡了全力趕回了孫府。
可,還是晚了一步。孫府上下已掛滿了紅羅帳。
子凝木訥地站在原地,身子有些僵硬,陸遜看眼前之景,道︰「別沖動。」
子凝已無力點頭,忽然,面前出現一張蒼老而又極為熟悉的臉龐。
「子殷,你來啦。」是恩師。慈愛的聲音讓子凝心中一團苦澀涌上。顧雍身旁,是一臉喜悅的念遙。
「郡主,你們去那兒了,宴會快開始了!」完全不知情的念遙神采奕奕。
「老師。」子凝遲疑地開口,正躊躇是否要將原委說出,讓顧雍有所戒備好,還是任憑二哥殺了他時,余光看到陸遜緊縮的眉頭,陸遜輕搖頭,子凝還是楞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有什麼事嗎?」顧雍喜笑顏開,今日事念碧的大喜之日,他的眼底有藏匿不住的喜悅。
聲音有些許顫抖,苦澀的笑了笑︰「沒事。老師和念遙先進去吧。」
「好。」顧笑道,「念遙我們走。」
念遙幸福地跟在顧雍身後離開。
別過頭,再次望向陸遜,聲音有些牽強︰「真的不告訴他嗎?」
陸遜要顯得沉靜的多︰「現在和他們說什麼也無益,反而會起了爭執。」
「那就眼睜睜看著他死嗎?」苦澀的問,眼神淒涼。
「靜觀其變吧。」陸遜道。
夜幕下的江東不復往日般寧靜,笙歌蕭曲伴隨著長江的巨浪一夜升平。孫府內。紅羅素帳,滿盈惷光。
宴席一開始,子凝惴惴不安,終究還是忐忑的來到席上,子凝坐于南側,身旁是大嫂喬夫人。
「子殷方才去哪兒了,怎麼才到?」大喬的聲音很舒心,讓子凝提著的心也安了下來。
子凝整理好衣容坐于大喬的身旁,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只是出去了一下。大嫂,你身子一直欠佳,今日怎出來了?」
「今日是你二哥大婚的日子,」大喬美麗的臉上有一絲蒼白,「我是做嫂嫂的,說來也是長輩,怎可不來。」
子凝听得大橋的一番話,看著她瘦削又病態的臉龐,心中不免生起一團苦澀,自從孫策死後,大喬日日相思,再者因為早年分娩時落下了病根,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子凝從案幾上拿了一盞茶,一邊喝著,一邊打量起了四周賓客。
今日宴會之大是子凝沒有想到的,除面南而坐的孫氏家戚外,面北而坐的則有顧氏外戚以及朝中眾臣。忽然,目光在人群中逗留,迎上他的目光,眉目微微鎖住。向陸遜頷首,子凝看得出,陸遜此時的憂慮不亞于自己。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賓客已至齊,周瑜偕小喬也來到了殿中。隨後,孔明作為友使也來到群臣之間。
正思量著,一個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姑姑!在想什麼呢?」
側過臉,對上一張極為可愛嬌俏的清俊臉龐,子凝會心一笑,這是她的小佷女——孫以蕊。以蕊是大喬同孫策之女,只與子凝相差四歲,故自小與子凝如姐妹般相待。
以蕊不顧禮節地將手臂環繞在子凝脖子上,笑道︰「姑姑,你前陣子出去了,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來?」
「蕊兒,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大喬的話語中含有意思慍意。
以蕊听罷立刻放下手臂,嘟著嘴坐在子凝身旁。
子凝見以蕊生氣的模樣,便打趣地說︰「你若再氣,我便不予你了!」
「予我什麼?」以蕊立刻喜笑顏開,一副眼巴巴的樣子,「我就知道,姑姑待以蕊最好了,姑姑快給我嘛!」
子凝不禁失聲淺笑,道︰「待會宴席散後,我讓念遙送到你房里去。我從外邊回來,給你帶了很多步搖。」
以蕊一听,便開心的幾乎要起身跳起來,道︰「太好了,姑姑!」
大模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樂師的笙簫又開始吹奏起來,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子凝朝著顧雍的方向望去,他蒼老的臉上正有著一股難耐的喜悅。
「請新郎新娘入室!」主婚者是二喬的父親喬國老。
喬國老剛說完,孫權便牽著念碧從後廳緩步來到殿中。孫權一身紅袍,紫色的雙瞳與這一身紅色顯得極為不協調,仿佛有一股的怒火要直沖上來。
他的臉上一貫沒有多少起伏,但此刻,卻是威嚴的可怕。子凝的心不禁一個冷顫。
「你怎麼了?子殷。」大喬關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子凝猛的回神,滿臉尷尬︰「呃,沒事。」
「沒事就好,若是累了,先回去歇著罷。」大喬待自己一向如生母般疼愛。子凝搖頭道︰「不累。」
要翌打氣。以蕊忽而從身側冒出來,一臉欣喜地道︰「姑姑,那是誰啊?」
子凝順著以蕊的手指方向望去,一驚,她問的,竟是陸遜!
「是二哥新封的將軍,陸遜。」子凝平和地道,只見陸遜的目光並沒有向她這投來,而是一直望著正在拜堂的新人。他的眉宇,似乎還蹙著。
「陸遜?」以蕊撐起下巴,道︰「姑姑,可是前幾日大破蠻軍的陸伯言?」
子凝略一點頭,心思完全不在這,她擔心,宴會的下一刻,就會有變故……
而以蕊依舊像只小麻雀一樣一直詢問︰「姑姑你認識他嗎?姑姑他是哪兒的人?姑姑他今年有幾了?可有家室?姑姑他……」
正當以蕊滔滔不絕的一直詢問子凝陸遜的情況時,只听的一直玉杯摔地,「呯」的一聲,忽而大門被撬開,幾百個精武士兵突然沖進了殿中,士兵手中都手持長矛。
子凝和眾人一樣,猛然起身,望向孫權。
方才破碎的玉杯正是孫權手里那一只,這麼說,這些士兵也是早已埋伏好的,只等孫權擊碎玉杯,他們便破門而入!
子凝不禁走了神,神色有些恍惚,看到對面的陸遜仍坐在案前,不動神色,極為平靜。陸遜用眼神示意子凝不要輕舉妄動,子凝的心隨著孫權的開口愈發緊張。
「全部給我拿下!」君主的一聲令下,士兵無人不從,立即手持長矛,迅速沖到北側顧氏外戚的案幾之前,將長矛置于顧氏一行人幾十人的脖下。
子凝幾乎是站不住了,目光投向陸遜,此時,能讓自己信任的,只有他了……
而陸遜似乎並沒有要阻止孫權的意思。畢竟,他是主!
念碧忽然毫無預兆的瘋狂般沖到顧家幾十人面前,展開雙臂似乎是要保護這一家人。他面對孫權,大聲質問︰「仲謀!你這是做什麼?」聲音大得幾乎于歇斯底里。
孫權的眼神極為冰涼,是獨屬于君王的冰冷︰「滾!」
念碧听罷臉色霎白,大叫︰「不,不,這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仲謀你怎麼可以……」兩行淚從念碧眼側落下,可這怎麼可能打動孫權,孫權的聲音近乎絕情︰「殺,一個不留!」x0ud。
一聲令下,士兵們的長矛刺進了顧家上下幾十口人的胸膛之中,血濺當場。
子凝的叫聲幾乎和念碧一同發出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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