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率領余下的九千將士大捷而歸,行至半路,子凝側目觀察一路之況,一陣遲疑︰這路面不像是回吳郡之路。舒駑襻
「伯言,我們走的並非回吳郡之路?」子凝見陸遜神色了然,便知他是故意而為,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陸遜沒有回答子凝,只是勒緊韁繩,長揮馬鞭,飛奔向前。子凝緊跟其後,回頭一看,九千將士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約一百人左右。子凝握緊韁繩,揚起馬蹄,飛奔︰因為此路正是通入西郊之途,難道……
「追回孔明。」沒有絲毫掩飾,清朗道。
子凝遲疑了半刻,昂首,深吸一氣,道︰「如果我不讓呢?」
陸遜黑眸一縮,良久才開口︰「我是在保全你。」
「……」一愣,竟不知陸遜所言為何。
「你以為你置船于西郊放走孔明沒人知道嗎?」陸遜俊眉蹙起,「此事若傳入軍中,你會惹來殺身之禍。」
終究還是瞞不過他……
倒吸一口氣,子凝神色決絕︰「他不能死。」
陸遜眼中有一種難以捕捉的東西,手上青筋畢露︰「你那麼在乎他?」
「不是在乎!」子凝情緒有些波動,「是承諾,對一個朋友的承諾。」
陸遜沒有繼續反駁,任憑身後百余名將士議論紛紛。
「況且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若殺了孔明,會毀了孫劉之後的聯盟。」子凝秀眉緊蹙,臉色漲紅。
「……」陸遜依舊沒有開口,冷冷地看著子凝,不發一言。
「我答應你,」子凝眼神堅定,強忍淚水流出,「這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陸遜神色冰冷,黑眸之中頓時陰雲兀生,策馬而離,輕吐幾字,極為寒冷︰「你不必答應我。」
百余人駕馬而去,子凝望著飛揚的塵土,兀自騎馬去西郊。
西郊
「吁」勒緊韁繩,將飛奔的馬停于西郊江口。
孔明青衣落拓,羽扇輕搖,一臉溫和地站在西郊口。
「路上耽擱了,快上船。」子凝快步走到子凝面前,孔明溫文一笑,面不改色︰「東風綠江岸,如此愜意,若佳人再不來我倒有些樂不思歸了。」
子凝略帶責備地一笑,面上依舊是著急之色︰「只怕周瑜不會善罷甘休,還是趕緊離開為妙。」
兩人方欲轉身,身後便傳來兩個男聲︰「孔明先生休走。」
一回首,是東吳大將徐盛,丁奉二人。
「先生休走,我家都督還未給先生餞行祝酒,先生怎可離開?」徐盛手持長劍,身跨黑馬之上,神色嚴厲。
果然不出所料,周瑜果真不會罷手。
子凝側過身,與徐盛對視,面無怯色。拔劍而前,劍身朝地,日光下劍光凜凜。
「徐盛將軍是奉了周瑜之命還是我二哥之命來阻截孔明?」子凝神色冽然。
徐盛雙手一恭道︰「末將是奉了周瑜大都督之命。」
「荒唐!」子凝冷笑一聲,言辭激烈︰「這江東到底是周瑜的天下還是我二哥的?」劍光凜凜,徐、丁二人皆膽寒不前。
「自然是主公的天下。」丁奉阿諛道。
丁奉朝徐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再開口。
「哼!識時務者為俊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深究,孔明,上路。」子凝側過臉對孔明道。
兩人方欲上船,徐盛向前一步,大叫︰「先生休走。」
子凝劍鋒一轉,將孔明所乘之船的繩索切斷。
孔明乘船先行離去。
丁奉一躍上船,子凝也緊跟其後飛上船只,船只一下子就晃蕩起來。
「哧哧。」劍光撲朔,兩劍交鋒。
「丁將軍定要和子凝兵刃相見麼?」子凝劍身一橫,截住丁奉刺來之劍。
徐盛在岸上拉住了繩索,不讓船只離去,叫道︰「郡主如此,是要末將為難啊!回去之後,都督定饒不了我二人。」
些余察半。子凝一怒,道︰「周瑜殺得了你們,我焉殺不了周瑜?」
徐盛轉念一想︰這孫子凝和主公畢竟是兄妹,倘若今日翻臉,也是我等的不是,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那好,末將先行回吳郡稟告都督,自言是劉備大將趙雲前來相救,挾去了諸葛亮,可好?」徐盛為人靈活變通。
子凝滿意地一笑,放下劍,笑道︰「將軍所言正是子凝所想,今日之事,權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依將軍看,可好?」
「是是是。」兩人連忙拱手。
孔明立于船頭,微搖羽扇,神色動容,開口︰「多謝。」
「謝謝倒不必,此事之後,只願再無瓜葛。」子凝說得輕巧自在,仿佛是卸去了一塊重石,孔明雲雲等,至此皆是浮雲往事,因為,如今已真正找到了「與子成說」之人。
「我欠你一個人情。」孔明也無多言。
「好哇。」笑得坦然,明媚至極,「什麼時候,我想要了,再向你要回。」俏皮得一眨眼。
「一言為定。」孔明拱手。
繩斷船離,一片江水,送走不僅是故人,更是牽絆。吳郡
陸遜一身戎裝尚未卸下,便急急趕赴孫府。
「吁」闞譯勒住韁繩,駕馬來到陸遜面前,將一信條遞給他︰「將軍,有人將此字條交予末將手中,自言此信分外重要,定要末將親手交給你。」
陸遜接過字條,展開,幾個剛勁的小楷赫然在目︰欲爭天下,必取南郡。
「南郡……」陸遜口中喃喃。
略一思忖,陸遜長鞭一揚,道︰「速回吳郡。」
八千兵馬擋塵土,一路硝煙定鴻圖。
孫府門口。
「伯言。」身後傳來清麗的女聲。
陸遜側身回頭,見是一臉明媚的子凝,眉心驟然一蹙,「放走他,真讓你如此安心?」14554889
「回來的路上听聞公瑾火燒赤壁,如今他人呢?」子凝含笑而語。
「應當在前殿。」陸遜開口,兀自走向前殿,子凝緊隨其後,陸遜眉心緊蹙,臉色很是難看,子凝一笑。、
「不知伯言有沒有听說過一個故事,講的是……」子凝見此,故意說道。
「我沒有興趣听故事。」冷言相對,好酸的味道。
「你先听我說完。」跟上陸遜的步伐,「從前宋國有一個人,他有一塊非常珍愛,並且罕見的玉佩。可有一天,他卻把那塊玉佩送給了別人,但他卻非常釋懷、滿足,你知道為什麼麼?」
陸遜突然停下腳步,原以為他會認真地回答自己,沒想到他竟面無表情地輕吐兩字︰「嗦。」
子凝一驚,隨即含笑道︰「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那塊玉佩本就是別人的,歸還他人也是理所當然;二,是因為……他有一天忽然發現家中有一塊玉佩,雖不似那玉佩一般精美、潤色,可已是家中必不可少之物。有了這樣的玉佩,還要他人之玉佩何用?」反問一句,靨生雙頰美目微含,凝視陸遜。
陸遜一愣,繼而對視子凝,她所言的玉佩,可是自己,而那他人之玉,則是孔明。
「呵。」陸遜不禁一笑,繼續向前走去,子凝緊隨其後,一路回目皆含笑意。
前殿
孫權坐立于高座之上,雙目炯炯。
大捷而歸,年輕的君王自然是意氣風發。
「長江大捷,本應設宴,可東吳雄心應放眼天下,依眾卿看,下一步,該如何走?」孫權道。
張昭走到中間,作揖道︰「依老臣愚見,如今我東吳當駐兵吳郡,按兵不動,權且任他劉曹二家爭斗便是。赤壁一戰,本就是自保,如今目的既已達成,理應修生養息。」
孫權雙目微含,略一蹙眉,道︰「可如今士氣正好,冒然壓制戰事,怕是不妥。」
群臣皆紛紛小聲議論,孫權繼而望向陸遜,道︰「伯言,你率兵荊,黃。大捷而歸。軍中更傳言你用兵如神,初戰便俘獲人心,依你而言接下來該如何出兵?」
陸遜上前兩步,神色平靜道︰「末將愚鈍,但依末將看來,赤壁一戰,曹軍元氣大挫,如今曹操已敗走華容,劉備必然會搶在我們之前阻截曹操。」
「沒錯,劉備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孫權贊同地點點頭,「那我們是否也應派兵阻截?」
「不。」陸遜一口否決,干脆至極,「若派兵圍阻,劉備定當認為我軍和他們搶佔功勞,而孫劉尚有盟約在身,當讓則讓。」
張昭也十分贊同陸遜的說法,捋起長須道︰「有理。那如今我們應當如何?」
「當務之急,一面是要屯兵吳郡,以防敵人趁虛而入;另一面應當出兵荊地,直取南郡。」陸遜語氣隨和,卻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氣勢。
「一個小小的南郡,為何急于取它?」張昭不解。
陸遜側身對群臣道︰「南郡雖小,卻是荊地要塞,若得南郡,荊州便是囊中之物。」
「是啊是啊。」群臣皆應和道。
站立于一旁的子凝心中一喜,開口道︰「如此一來,便可擒得劉表殲賊,為父親報仇了!」
「郡主說的正是。」張昭老目含笑,隨即撫平,「當初那劉表設計圍困我吳軍,將先主亂箭射死于長江之上,此仇若報,必大振軍威。」
「好!」孫權大喜,一掌拍于座上,雙目煥發,望向一直未曾開口的周瑜身上,道︰「周瑜,你身為三軍都督,即刻率領一半軍馬前往南郡,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到,三日之內,攻破南郡。」
「遵命。」周瑜戎裝未卸,寶劍佩身,並無下跪,只是作揖
「伯言,你為先鋒率八千騎兵明日天亮之時奔赴南郡,從後方直搗荊地。「孫權道。
「陸遜單膝下跪領命。
孫權側目瞥向子凝,見子凝一臉喜色,便道;「子「凝,既然此次薊、黃大捷你也功不可沒,就同伯言一同于明日前往南郡吧。」
子凝欣喜地來到殿中央,方欲下跪領命,身後的陸績忽然一笑,極為狡黠,目視孫權,子凝有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浮上心頭。陸績與夏侯墨夷的關系不可分離,他所言之事必定是夏侯墨夷所授。
「臣方從軍中回來,軍中士兵皆議論紛紛……」陸績欲言又止,將眼神瞥向子凝。
「說下去。」孫權一聲令下,陸績「撲通」一聲跪地,道︰「老臣實在是不敢妄言,可軍中流言甚多,怕毀了郡主的名譽啊!」
心驟然一緊,子凝目光不離陸績,夏侯墨夷她又要做什麼……
「孤恕你無罪。」孫權平靜道。z4oh。
「是……」陸績佯裝語塞,「軍中傳言說郡主私自放走劉備軍師諸葛亮,疑是劉軍細作。」
語畢,四周靜寂無聲,君椅之上的孫權雙目微眯,目視子凝,不發一言。此時,寧可他威嚴大怒,也不要如此沉默。
「我等你的解釋,子殷。」孫權面不改色,語氣嚴和。
子凝心一緊,抬頭望了眼陸遜,他神色擔憂,卻也不發一言,此時,他也無能為力。但有他在身邊,心中莫名多了一份鼓舞。
「深吸一口氣,直視孫權︰」孔明是我所放,但我並不是細作。「語氣堅貞,鏗鏘有力。
「這…」眾人又開始議論。
陸績這時又咬住不放,道︰「郡主既然不是劉軍細作,又為何放走孔明?」
子凝瞥了一眼陸績,冷笑道︰「哼!陸大人問我這個問題就好比問一只母雞為何下蛋一樣。」
「額……」陸績被子凝一語急紅了臉,道︰「如此不雅之語怎能出自郡主之口?」
「不雅?」子凝面無表情,心中有一股怒氣充斥在胸,「那我就再舉一例——陸大人這樣問我就好比是問陸大人的家眷既然不是你的謀士,又為何要運籌帷幄,替你出謀劃策呢?」將「家眷」二字故意拖長,只有陸績自己心里清楚子凝指的是夏侯墨夷。
陸遜又羞又惱,語氣吞吐︰「強……強詞奪理。」
「夠了。」君椅上的孫權一怒,殿內立即安靜了下來。
「陸遜你是主將,為何不阻止你的下屬放走諸葛亮?」孫權的臉上竟是怒意。
陸遜依舊平靜,拱手道︰「末將願意承擔一切責罰。」言簡意賅,沒有一句對自己辯護。
他怎麼這麼傻?如今他剛被任命為先鋒,正是眾人眼紅之時,應當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只要他矢口否認他沒有阻止自己,他便也全然月兌身……
正當氣氛緊張之時,周瑜不經波瀾地上前道︰「主公,伯言雖有失主將之職,可薊、黃大捷功不可沒,何況明日南郡一役又需人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還請主公三思。」語畢,依舊寂靜無聲,陸遜不發一言,絲毫不擔心孫權的盛怒。子凝睨視周瑜,他答應自己的,做到了……
孫權突然召出徐盛道︰「徐盛,周瑜派你前去阻截諸葛亮,你為何不攔住他?」
徐盛「撲通」跪地,神色惶恐之至,語色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在西郊,他是答應了子凝嚴封其口,可如今已是自顧不暇了。
「回……回主公,是郡主出手相攔,末將擔心傷了郡主,所以……所以只好讓郡主放走了孔明。」
子凝只覺眼前一黑,幾欲倒下,可理智告訴自己,決不能在此刻倒下,否則日後就真的難以洗清了。
輕蔑地朝徐盛一笑,此等惟利是逐,見風使舵的小人,本就不值得輕信,回視孫權,子凝沒有表態。
孫權雙目含怒,語氣甚厲︰「看來大哥真是把你寵壞了。」
「大哥?呵……」子凝眼眶濕潤,「若大哥還在,他一定會明白我為什麼要放走孔明!」子凝臉色漲紅,言語甚激。
「不過為了兒女私情罷了。」陸績在一旁冷嘲熱諷。
別過臉,怒視陸績︰「陸大人難道認為留著孔明維持孫劉聯盟只是兒女私情麼?」
陸績揶揄道︰「維持孫劉聯盟?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郡主是不是太天真了?還是當真認為憑你一人就可爭得江東太平?」
語畢,只覺眼前劍光一閃,寒氣逼人,一縷白發從陸績頭上落至肩頭,在場眾人皆為之一驚。還未等眾人回神,劍已入鞘,動作迅速,就連周瑜也瞠目。
大殿之上,陸遜的聲音清明得當,既不失氣勢又不逾了規矩︰「陸大人的話是否逾矩了。」
子凝睨視陸遜,陸遜就在身旁,是個強有力的依靠。
「子殷。」孫權的聲音仍是威嚴逼人,「你私自放走孔明本是重罪,念你有功在身,罰你禁足三月,不得出戶。」
子凝心中一片淒涼,紅唇輕啟︰「是。」
這就是所謂的二哥麼?他根本不懂自己,禁足三月,呵這無疑是昭告天下是她孫子凝犯了錯,理應受罰,大哥,若你還在,會有此事發生麼?
橫眉淡看前塵事,寒心只覺今生遲。
夢中故人若還在,一片丹心必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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