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端著下巴望著牆上裴軾卿的畫,越看越覺得滿意,不過他本人卻不見得有多高興,不過這畫最終沒有放進保險箱,退而求其次,她把放在高架上,用一塊紅色的綢布蓋起來。
「少女乃女乃,可以走了嗎?」張伯敲響房門。
寵唯一把畫重新蓋上才拉開門走出去,邊下樓邊道︰「裴叔叔走了嗎?」
張伯對她這不倫不類的稱呼也習慣了,答道︰「少爺和翟少爺一塊出去了,說在外面吃早飯。少爺還囑咐讓少女乃女乃多喝水。」
寵唯一望著外面晴朗的天,不用想也知道今天是個大晴天,不知道游園活動要舉行多久嬲。
學校里來的人比她想象中還多,好像平時上課都沒有見到這麼多人,大師的名聲果然非同凡響。
「我估計李老頭又要抓著這些人一塊拍照,然後當寶貝一樣地放進軒輊樓里。」殷素素在一旁小聲嘀咕。
寵唯一在人群里張望了一下,問道︰「怎麼沒有看到老師?濤」
「你說君大師嗎?」阮繪雅指了指校長室的方向,道︰「剛才我看校長把他請走了。」
她頓了頓又道︰「還有其他的畫家。」
寵唯一會意,晃眼瞥到旁邊在舉辦抽獎活動,笑了笑道︰「要不去試試運氣?」
殷素素已經磨拳霍霍了,雙眼冒光地道︰「游園活動就只有這個好處!」
阮繪雅在旁邊抿唇一笑,「听說今年的禮品很豐厚呢,是君大師獨家贊助的。」
「那就更要試試手氣了。」寵唯一推了她們兩人一下。
「走吧!」周躍揉著手腕笑道︰「我來給你們保駕護航!」
抽獎那里人山人海,寵唯一站在外面,有些心不在焉,余光瞥到立在一邊的何昭年,道︰「你怎麼不過去?」
何昭年搖頭,「我沒什麼興趣。」
寵唯一挑挑眉,遠遠望著校長室的方向,取出手機給紀倫發了個短信。
紀倫半晌沒回,人應該也在校長室,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
「我去走走。」她轉而對何昭年道。
何昭年看了眼阮繪雅的方向,道︰「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寵唯一奇怪地轉過身來,抱臂審視著他。
何昭年模了模自己的臉,道︰「怎麼了?」
「你跟著我干嘛?」寵唯一徑直問道。
何昭年擺明了裝傻,「我哪有跟著你,我也剛好想去走走。」
「是嗎?」寵唯一笑眯眯地道︰「那正好,你幫我到教室借一只畫筆來。」
何昭年對天翻白眼,「我為什麼要幫你跑腿?」
寵唯一撇撇嘴,「你也太小氣了,我認識的男人當中,你算是最小氣的一個。」
何昭年恨得牙癢癢,他也不想跟著她,抱著自己的小女朋友多好,可上回是他和文謙帶寵唯一出去出了事,何昭尉罰他負重長跑三十公里,回來還不算完,凡是以後有她寵唯一的地方他都得寸步不離地看著……!
到底誰是他女朋友?!
寵唯一在旁邊找了個凳子坐下,興趣缺缺地看著擁擠的人群,嘆道︰「老師他們怎麼還不出來……」
「寵唯一,校長讓你去一趟。」殷白澤從林蔭道走過來,目光卻在搜尋殷素素身影。
寵唯一下意識皺起眉,這死老頭,太會借坡爬了。正要拒絕,紀倫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出來了,老師說你不想來的話可以不來,待會兒等他題了字以後我們就可以走了。」
「那好。」寵唯一腳尖頂著腳尖,又道︰「我在抽獎區旁邊的大榕樹下。」
合上電話,她抬頭對何昭年道︰「我就在這里不會走的,你不去幫幫繪雅?」
何昭年猶豫了一下才道︰「說好了,你別亂跑。」
寵唯一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何昭年的確是有當保姆的潛質。
身邊的人一撥換了一撥,她百無聊賴地仰頭望著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來,打在腿上暖洋洋的。
愜意地閉了閉眼楮,如果這個時候是在薔薇園,一定是滿園的花香,謝了一撥的薔薇花又開始競相開放,裴軾卿讓人在薔薇花旁邊支了一排白色的木柵欄,把薔薇花藤順到上面,這樣牆和柵欄之間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足夠她貓著腰進進出出。
他說這是給未來女兒準備的,免得女兒像她一樣放著正門不走專喜歡從邊邊角角鑽進鑽出。
唇邊溢出一絲笑意,她哼著不成曲的小調,在腦海里勾勒薔薇花的形狀……
「一一……」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寵唯一驚了一下,身體一顫,卻沒有回過頭,也沒有應話。
陸雲蕭穿著白色襯衣,靠在她身後的大榕樹上,其實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一直看著她,看著她唇邊的微笑,在陽光下有些耀眼也有些刺眼。
「最近還好嗎?」陸雲蕭聲音極輕,仿佛根本沒想讓寵唯一听到。
「除了爸爸的事,其他都很好。」寵唯一望著天邊的浮雲,淡淡地道。
陸雲蕭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在大世界的事,還有榮歸的事他都知道,現在她的脖子上都還能看到淺淺的痕跡,但是她卻一點也不願意提起。
「伯父的事已經過去了。」他道。
寵唯一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道︰「過沒有過去,只有你知道。」
陸雲蕭眸底閃過一絲詫異,正想要問,卻恍然記起一些事來,難道寵錚道那件事……
凱瑟琳!
「就算不是跟你直接掛鉤,或許也和你的外公月兌不了關系,」寵唯一語音里帶著諷刺,「我一直以為日耀集團只是和裴家有過節,沒想到連死去的人也不放過。」
陸雲蕭無言以為,他回來的目的,包括陸鎮昌的希望,都和寵裴兩家有關。
定定地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他勾了勾唇,轉身離開。
四周都很吵鬧,寵唯一沒有,但是卻能察覺到他離開了,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她沒辦法強迫陸雲蕭,但是卻不能逃避這個問題。
長長舒了口氣,她心情頓時有些低落起來。
「喂,在想什麼?」紀倫突然拍上她的肩膀。寵唯一回過頭去,笑道︰「在想要什麼時候才能離開,等會兒就熱起來了。」
紀倫繞過長凳在她身邊坐下,用下巴指了指校長室的方向,「很快。」
「你的實習結束了嗎?」寵唯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眼神放空。
「算是吧,這次和老師一起回倫敦。」紀倫笑著道。
寵唯一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來倫敦和我們一塊兒吧,」紀倫轉頭看著她,認真道︰「從現在開始就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了。」
微風掃過她的長發,又幾根飛到了臉上,寵唯一用手撩開,道︰「既然答應了,我肯定會認真準備。嗯,不過這半年時間我要用來休息,明年參加加拿大畫展的畫我已經畫好了,等會兒就送到老師那里。」
紀倫錯愕地看著她,她竟然已經完成了明年的作品,是該說她自信還是自負,對一個有天分的畫家來說,半年時間的提升空間有多大她知不知道,她竟然就篤信現在完成的畫就能在明年的加拿大畫展上月兌穎而出?!
寵唯一知道他在想什麼,彎起唇角,她淺淺笑道︰「別擔心我。」
紀倫被說中心事,假咳一聲,別過目光,「誰擔心你了!」
「那就最好,」寵唯一又道︰「不過你也要加把勁,萬一明年不行,真正是丟了老師的臉。」
「不勞你費心。」紀倫冷冷瞥她一眼。
「老師過來了!」寵唯一起身道。
君笑春在校長的陪同下走了過來,隨行的還有其他畫家,陸雲蕭也在其中。
君笑春有些無奈地看了寵唯一一眼,他明明是想自己過來找寵唯一的,但是沒想到這個李校長這麼多事,竟然把陸雲蕭也跟著叫過來了。
「這就是君大師的弟子寵唯一,」李校長樂呵地跟旁邊幾個人介紹,「是我們東維一年級的學生。」
「這麼年輕啊……」
「竟然才上大學!」
旁邊果然有人低聲贊嘆著,李校長滿臉紅光,東維歷屆能出的人才不少,但是像寵唯一這樣有天賦又被上天眷顧的人可不多,她恐怕會是東維最早出道的的學生!
「唯一和vera也是朋友吧,」他又道︰「唯一的畫恐怕還受了vera的指點吧!」
陸雲蕭謙遜一笑,「算不上指點,唯一很有天分。」
寵唯一避開他的目光,垂著頭假裝听著他們的談話,實際已經神游天外。
「回魂了!」紀倫伸手在她面前招了招,滿臉無語道︰「這樣的場合也能走神,剛才在的那幾位可都是大師級別的人物,隨便一個指點你一下,也受用無窮了!」
他話是這樣說,但寵唯一卻听得出他分明沒有放在心上。
抬頭看了看周圍,她疑惑道︰「老師呢?」
紀倫懶得理她。
「哈哈!」殷素素狂奔而來,抱著寵唯一就使勁親了一口,高聲喊道︰「我中了一等獎!一等獎!」
寵唯一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涼涼道︰「我耳朵不背。」
殷素素欣喜若狂,「那是你不知道一等獎的獎品是什麼!」
一等獎是君笑春贊助的,一個是畫油畫的,一個是畫國畫的,能用得上嗎?
「是君笑春出道時用過的畫筆哦!」殷素素住著她的手臂兩眼冒金星,「是不是很牛?!」
寵唯一目光飄向紀倫︰說白了就是垃圾吧……
紀倫鎮靜自若地別開目光,李校長纏著他要的,反正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放在家里還佔地方,干脆充公。
「一一!」殷素素不滿地提高聲音。
「好吧,」寵唯一無奈道︰「那你要拿那個干嘛,你畫油畫嗎?」
「賣!」殷素素嘿嘿一笑,「你不知道這些東西在網上能賣出多好的價錢……!」
寵唯一轉身就走,邊對紀倫道︰「我去學校對面的女乃茶店坐一會兒,等老師出來了叫我。」
殷素素連忙拉著阮繪雅纏上去,不死心地追著她道︰「一一,要是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打折賣給你哦……!」
寵唯一加快步子,自動忽略她的聲音她的存在。
「九折!八折……」
吵吵的鬧鬧的幾人一塊兒走遠了,陸雲蕭站在窗前,眼神一直沒有從寵唯一身上離開過,雖然她口口聲聲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但是養成的習慣卻改不了,她果然最適合連衣裙。
「咳咳!」旁邊傳來君笑春的一聲輕咳,他收回目光笑道︰「君老師。」
「听說vera以前和唯一認識?」君笑春瞥一眼寵唯一消失在校門口的身影才問道。
「君老師叫我雲蕭就行了,」陸雲蕭十分禮貌,頓了頓又道︰「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君笑春笑容不改,又道︰「唯一真是幸運,能有你這樣的朋友。」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陸雲蕭只覺得刺耳的慌。
「不過這個孩子的確可憐,」君笑春嘆了口氣道︰「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身邊只有一個爺爺,女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比男孩子更需要人照顧,听說你照顧了她一段時間,看起來是受了你很大的影響。」
陸雲蕭靜靜地听著,等著他切入正題,他來找自己說話,不可能就只是感慨感慨吧!
君笑春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幫了唯一很多,我是唯一的老師,自然看得出來她的畫風多多少少受了你的影響。」
「但是,人的感情也是雙刃劍,你對她好時她對你好,如果你一再的背棄她,總有一天她也會背棄你,好好想想,值不值得。」
陸雲蕭心沉了一下,眸色轉暗,君笑春竟然知道他們這麼多事?!
君笑春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神色中的疑惑和探究,雙手背在身後,安穩泰然地道︰「唯一是我見過的最有天分的學生,說實話,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好,我急著讓她出道的原因你應該也猜得到,她還年輕,沒有定性……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吧,這麼好的苗子。」
陸雲蕭手微微緊了緊,繼而恢復平靜,唇邊帶了一絲笑意,「君老師真的只是把唯一當學生看?」
君笑春哈哈一笑,「如果唯一願意,我是很想認她當女兒的!」老狐狸,好一個四兩撥千斤!
「她身邊有個很好的人。」陸雲蕭道︰「這話你應該對裴軾卿說。」
君笑春搖搖頭,「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事,愛人和朋友本來就是不相交的,既然你從愛人的範圍內退了出來,安安心心當她的朋友也好。」
朋友?誰會在進了一步之後,無功而返?還要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君笑春略微有些失望,他曾經很看好陸雲蕭,但現在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失望,人有野心才有志氣,但卻不能失控,他如果繼續待在陸鎮昌身邊,遲早會徹底壞掉……
不過人心難測,以後的事會怎麼發展誰也不知道,只是希望夾在中間的寵唯一能平安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