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說到顧雨霏……我去年的時候好像听人家說,她住在波士頓東邊的那片別墅區里,秦總您之前不是也住在那邊嗎?這兩年怎麼不見你回那邊住了?」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里看向坐在車後座的秦慕琰。
秦慕琰沒有睜眼,只是靜坐了一會兒,也沒有回答。
「自己」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老板平時雖然對自己挺好的,但是這種格外安靜的狀態,應該是心情不是很好,還是少惹為妙。
「媽媽……」小卿卿縮在顧雨霏懷里,抬起頭來,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剛剛在和什麼人躲貓貓一樣犋。
剛剛顧雨霏看見秦慕琰在這里,便轉身走開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卿卿以為媽媽在和誰躲貓貓,就乖乖的在她懷里配合著,很安靜的沒有吵鬧。
直到秦慕琰的車離開,顧雨霏才抱著卿卿緩步從那個拐角走出來,目色平平的看著遠去的那輛賓利。
算一算嘟。
她和秦慕琰結婚已經有兩年了吧,婚禮的那一天他的故意姍姍來遲,和到場時的面無表情。
那時候秦家的父母並不知道顧雨霏的存在,接到兒子的婚姻通知時才嚇的火速趕來了G市,知道雨霏了懷了身孕,而且是很快就要生了,秦家知道顧家是名門望族,也知道顧雨霏不會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顧家,很開心,就也沒多問什麼,直接會了親家,訂了婚事。
但秦慕琰在婚禮上態度不冷不熱,讓本來與秦家父母就沒有怎麼接觸過的雨霏在秦家人面前有些抹不開面子,那一天她記得自己公婆疑惑的目光,還有秦家的親朋好友神色各異的打量。
更記得那一日,在神父面前宣誓的時候,秦慕琰雙手插著褲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在說出那一句「我願意」的時候,目光看著她,卻是帶著冰冷的嘲諷。
那時候顧雨霏便已經覺得脊梁後一陣冰冷,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新婚的那一夜,秦慕琰直接告訴她︰「顧雨霏,我秦慕琰這輩子最討厭被人脅迫!婚姻我可以給你,但你從此一輩子都別想讓我再多看你一眼!我們,再也不見。」
那時候顧雨霏站在秦家裝修的十分精致的新房里,站在門邊,安靜的看著他甩門離開的背影,沒有挽留。
從那一日他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趕到顧家承認孩子是他的後,從那一日他在爺爺面前咬牙切齒的決定承擔一些責任時,她就知道,這輩子,她和秦慕琰恐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出一個星期,兩人回到美國,秦慕琰將她帶回了他在波士頓的住處,讓她住在這里,而他卻從那一天開始,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無論是什麼節日,或者什麼特別的日子,他都不曾踏進過這個家門。
即使是卿卿出生的那一天,也是她在公司正在開會的時候,忽然見紅破水,同在會議室的林啟凡直接將她抱上了車送到了醫院,而做為孩子父親的秦慕琰,只在孩子出生後的第二天給醫院打來電`話,問了問醫生孩子的情況,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
卿卿沒有見過爸爸,兩年來,顧雨霏也僅僅是在某個不經意間在哪個著名的商業時報或雜志上看見他的一個側影或者背影。
她沒有特意打探過他的消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場婚姻是他用來報復她的一場儀式。
說是婚禮,不如說是他送給她的一場屬于她的愛情的葬禮。
「媽媽,你為什麼不說話呀?」卿卿在她懷里動了動,抬起小手去模她的下巴,彎著一雙黑黑亮亮的大眼楮小聲問。
顧雨霏回過神來,拍了拍女兒的背,笑了笑︰「卿卿還要女圭女圭嗎?等一下媽媽就給你買,我先把你送到Vina阿姨那里去和她一起吃甜品好不好?」
「哦。」小卿卿眨巴著眼楮點點頭,卻似是有些不開心,卻又不敢抗議,只是小嘴隨即就悄悄的撅了起來。
卿卿的性子很活潑,但卻只在顧雨霏面前活潑,對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是特別乖巧安靜的,即使是從她出生後就一直常常來陪她玩的Vina,也不會太親熱。
只是這邊的狀況,顧雨霏不想讓孩子察覺到什麼,卿卿雖然年紀小,但是對很多事情都特別敏感。
將卿卿送到Vina那里後,她獨自一人走回那家兒童玩具店,確定秦慕琰已經真的離開後,才走進去買了卿卿想要的女圭女圭。
卿卿還沒有到那種一直哭著喊著要爸爸的年紀,但是懵懵懂懂的也會發現自己沒有爸爸,剛過一歲多的時候,就會吐字不清的問,卿卿的爸爸在哪里?
這個問題對顧雨霏來說,挺難回答的。
說她沒有爸爸?可秦慕琰畢竟還活著,而且他們生活在一個城市,只是刻意的避開而己,總不能讓孩子從小就受這麼大的失落和傷害。可若是說有,她的爸爸又在哪里呢?
直到幾個月前卿卿看過動畫片後,抱著女圭女圭站在房間門口,可憐兮兮的說想要一個爸爸。
看著女兒帶著渴望的卻小心翼翼的目光,那時顧雨霏才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很忙,暫時不能回來陪卿卿,寶貝再等等好嗎?」
知道自己有爸爸後,卿卿看起來快樂多了,常會抱著女圭女圭自言自語,說爸爸會回來陪自己堆積木,會回來陪自己玩兒的。
就在剛剛,那麼好的父女相見的機會,顧雨霏卻退縮了。
這不是她向來的行事做風,如果是她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即使面對秦慕琰的冷漠,她也絕對不會避開,可是她不想卿卿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見自己爸爸的冷漠,兩年來秦慕琰對自己和孩子不聞不問,她不想他的出現給孩子帶來傷害。
畢竟卿卿的身體不好,經不起什麼刺激。
與其落差極大的失望,不如沒有希望來的好。
秦慕琰仍舊是秦慕琰,但他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把她當做哥們兒一樣親密無間幽默而親近的秦慕琰了。
從她懷孕之後……不,或者說,從曾經他知道她喜歡他之後,他就一直在刻意保持距離,直到最後,因為那一夜的酒醉迷情,因為她一時的私心和意亂情迷,因為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他們之間,一切都回不去了。
紐約,這座城市。
她仍能記得很多年前他們兩人還曾在這邊一起喝啤酒,一起講著她哥哥顧南希的一些趣事,講著笑話,靠在一起笑的前仰後合,那個本來對旁人冷漠,對朋友卻慷慨親近,放蕩不羈的表面下藏著一顆比任何人都謹慎睿智的心的秦慕琰,再也不是她曾經記憶中那個能讓自己總是嘴角掛著笑的男人。
他對她猶如見到洪水猛獸一樣避之不及,兩年來連秦顧兩公司的大型合作案都能取消,目的只是為了不用見到她。
要有多大的厭惡和恨意,才能讓他變成這樣。
曾經顧雨霏以為自己白活了二十幾年,可能是依舊天真,直到今日,她才陡然發覺。
或許厭惡與恨都不能完全表達得出他對她的態度。
曾經季莘瑤問過她,這樣的她會堅持多久?
那時候顧雨霏說,堅持到她覺得累的時候。
或許,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將這份執著了十一年的感情徹底埋葬。
因為她已經累了,累到習慣了家中只有她和卿卿還有兩個佣人,習慣了抱著女兒睡覺,習慣了在公司和家之間兩邊跑,習慣了生活里還有思想里都完全沒有秦慕琰的存在。
其實很多事情她都清楚。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顧南希的妹妹,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季莘瑤的小姑子,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顧家的女兒,恐怕他也只會像打發那些逢場做戲的女人一樣打發她,根本就不會結這個婚。
「小姐慢走,歡迎下次光臨。」顧雨霏拿著手里的女圭女圭,又看了兩眼,便將包裝盒放進袋子里。
剛要離開,便陡然看見在兒童玩具店前方的路邊,那輛賓利不知何時竟去而復返。
後邊的車窗緩緩降落,露出那張仿佛已經隔了幾輩子都沒有再見過的俊逸非凡的臉。
「要不要搭個順風車?」秦慕琰挑著眉,冷笑著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