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比賽正式開始。舒虺璩
一大群人騎著駿馬在球場上奔馳追逐,手中同時揮舞著球杖,拼搶爭奪,沖撞糾纏,場面十分熱鬧好看。
蘇月打馬穿梭其中,身姿靈活敏捷,搶球、攬球、傳球,動作嫻熟優雅、一氣呵成。
熱火朝天博弈中,蘇月隱隱覺得有誰的目光深凝,一直追隨著她,盤旋在她的頭頂,偶爾見隙回頭,卻又不見人,作為隊友,商慕寒倒是一直緊隨其後,而作為對手,冷煜又一直截在她前面。
許是高手對話,兩組都打得很艱難,比賽進行了很久,雙方都沒有進球,每次眼見著最後一擊的時候都被對方攔截住嫜。
這不,剛剛,球還控制在蘇月他們這隊的商慕晴手里,可不知為何帶著帶著,就被冷煜那廝給輕輕松松奪了去。
冷煜唇角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淺笑,看了商慕晴一眼,球杖一揮,將球傳給了他們隊三王爺商慕展。
商慕晴便在那一抹淺笑里怔怔失了神,直到商慕寒打馬從她身邊經過時,一拍她的馬,她才驚叫一聲回過神來散。
商慕寒覬了她一眼,她臉一紅,看向冷煜,冷煜依舊笑得絕艷無邊,「九公主,承認了。」
她嘴巴一鼓,又羞又惱。
冷煜打馬轉了一圈,停在了極佳的射門位置,三王爺商慕展又將攬到的球傳給了他。
冷煜支起球杖剛要將球打進球門的時候,蘇月雙腿往馬肚上一夾,徑直上前,擋在他的前面,冷煜愣了一下,那高高舉起的一杖愣是沒有揮下去。
蘇月伸出手中球杖一撈,就將球攬了過來,然後,也學著他的樣子,眉眼彎彎、巧笑嫣然,「太子殿下,承認了。」
冷煜怔了怔,卻也不氣,反而唇角一勾,黑眸晶亮如星,雙腿一夾馬肚,再次追上去奪。
商慕寒臉一黑,馳馬上前。
眼見著冷煜就要追上,蘇月驚呼一聲,連忙將球傳給了商慕寒,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商慕寒竟是一桿將球甩得老遠。
然後,眸光涼涼地睇過蘇月。
蘇月有些怔愣,不明其意,難道他不想贏靈珠了不成?
卻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忖,賽事緊迫,她又投入了進去。
太子商慕仁撿到了球,傳給了離自己最近的三王妃何雪凝,何雪凝攬球前行,三王爺商慕展見狀,連忙靠近,想將球接過,卻不料商慕寒也亦步亦趨地靠了過去,于是,三匹馬並排前行,何雪凝在中間帶球,有些吃力。
三王爺商慕展沉聲說道︰「凝兒,快,將球傳過來!」
何雪凝一怔,剛想將球傳給右側的商慕展,卻是陡然發現在她左邊,並駕齊驅的人竟然是商慕寒,禁不住心尖一抖,帶著手中的球杖亦是一抖,球便不受控制地月兌離了球托,飛了出去,被從後面打馬上來、快速超過幾人的蘇月攬過。
蘇月彎唇,深意地睨了何雪凝一眼,又快速掠了一眼商慕寒,商慕寒正抬眼看她,四目相撞,蘇月又是一笑,將目光掠開。
她何其敏感,剛才兩人的微妙,她盡收眼底。
可以再次肯定一點,商慕寒與何雪凝絕對有問題,不論商慕寒對何雪凝什麼心意,至少,何雪凝對他必定一往情深。
驀地,一個人的名字劃過腦海。
陽兒?!
何雪凝會是商慕寒的陽兒嗎?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又禁不住回頭,多看了何雪凝幾眼,堪堪回首中,她看到三王爺商慕展冷覬了一眼商慕寒,眸中寒芒一閃。
蘇月一驚一怔。
難道三王爺也知道自己的王妃跟商慕寒的事?
正略略思忖,便也沒有注意到身邊偷襲的太子商慕仁,讓他一個球杖一揮,就輕松地將球奪了去。
好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子商慕仁剛奪去,還沒有來得及傳,古靈精怪的九公主商慕晴已是驀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又將球攬了過來,然後,還不忘朝蘇月喊了聲,「四嫂,你在開什麼小差?」
蘇月臉一紅,朝商慕寒望過去,卻是見他快速瞟了一眼何雪凝。
她一怔,將目光收回,又看到冷煜似是在看著她,微微抿了唇。
她扯馬往前跑,只覺得這一場球打得還真夠復雜的。
九公主商慕晴一邊攬著球一邊往球門騎馬奔去。
三王爺商慕展和太子商慕仁就兩面夾擊,商慕晴有些吃力的攬著球,就在這時听到五王爺商慕毅的聲音傳來,「九妹把球傳給我。」
商慕晴支起球杖用盡力氣,要將球打出去的時候,三王爺商慕展卻是驀地上前,球杖擋在了前面。
只听球杖的相擊「砰——」的一聲巨響。
商慕晴的球杖就生生折斷,因為速度過猛,斷裂的球杖就直直飛了出去。
啊——
眾人驚呼,全部都被這突然起來的變故震住。
驚呼過後,又是全場屏息俱寂。
只見那飛出去的一截球杖在空中快速地劃過一道拋物線,直直落往一處。
那處正有……一人一馬。
而那馬上之人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球上。
所有人大駭,想提醒已是來不及。
蘇陽一驚,臉色煞白,景帝和淑妃更是驀地從座位上站起。
「老四!」
那人聞聲,這才堪堪回頭,可是,說時遲那時快。
電光火石之間,依舊沒有奇跡!
男人的悶哼聲響起。
眾人一陣倒抽氣,全都忘了動,下一瞬,就看到那截球杖重重擊打在商慕寒的左腿上,那鋒利的斷截面甚至刺入他的腿肚上,只是沒掛住,又跌落在地。
馬兒亦是受了一驚,奔跑起來,他連忙拉了韁繩才將其穩住。
殷紅的鮮血瞬間將他白色的騎馬褲染成刺目的顏色。
「寒兒……」高台上淑妃臉色煞白如紙。
景帝亦是慌亂地連忙吩咐邊上的高公公,「快,快去請太醫!」
蘇陽手一抖,帶翻了桌案上的茶盞,身後的張安更是慌亂地拾階而下,直直朝商慕寒的方向奔過去。
賽場上的球員都停下來看著這一場變故,冷煜微微斂眸,何雪凝秀眉一蹙。
商慕晴嚇得花容失色,看看商慕寒,又看看手中僅剩的一截木杖,連忙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丟開,「四……四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商慕寒皺眉,睇了她一眼,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沒好氣地道︰「你要是故意的,你倒能耐了。」
聞他此言,知這個男人沒有怪她的意思,商慕晴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商慕寒說完,又下意識地轉眸朝遠遠的那一人一馬看過去。
是蘇月。
遠遠的,她坐在馬上,馬兒在原地打著轉,光影偏逆中,她似乎也正朝這邊看過來,四目相撞,他看到她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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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內侍過來,將商慕寒扶了下去,隨行太醫也跟著被宣了過來,一行人簇擁著商慕寒回到了四王府的看台上,太醫幫他上藥。
蘇陽一臉擔憂地站在邊上,商慕寒抬眸,冷冷地朝她望過去。
四目相對,蘇陽一驚,慌亂地別過視線。
一顆心如同小鼓在搗,難道……難道他看出來了什麼嗎?
是的,那枚球杖,是她做了手腳,她用內力已經將球杖的內芯震烈,她是想讓蘇月用的。
她的目的有二,一,讓蘇月出丑;二,蘇月如若不小心傷到人,且不說,被傷之人要恨她,景帝也定是不會放過她,畢竟參賽之人大部分都是景帝的兒女心頭肉。
可是,她沒有想到,竟然,被九公主商慕晴換了去,換則換矣,竟然被傷之人還是商慕寒。
什麼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算是真真體會。
輕咬了唇,再次抬眼,偷偷朝商慕寒睨去,卻發現他黑眸寒涼的目光竟然依舊落在她的臉上。
她大駭,腳下一軟,差點沒站住。
所幸,這時,有內侍太監過來說,因四王爺商慕寒受傷不能比賽,四王府需再派一人上場。
于是,蘇陽連忙自告奮勇地說,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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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繼續。
只是,原本勢均力敵的兩組,因為這一場變故,實力迅速拉開了距離。
蘇月這一組,只剩下五王爺商慕毅一個男人,而且,九公主商慕晴似乎還在剛才的陰影中沒有走出來,變得畏手畏腳,蘇陽又是前不久剛小產的緣故,又加上方才已打過一場,體力明顯跟不上。
也就是他們這一組,說白,靠的只有商慕毅和蘇月。
其實,蘇月身子也虛,原本就處在生理期,昨夜又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換做常人早就上都不能上了,之所以如今她還能堅持,也只憑一股心火強撐著。
不能攻,她們只能守。
自己進不了球,便死死咬住對方,也不讓對方進球。
蘇月挑著大梁,指揮著他們這一組的戰略戰術,幾次與冷煜衣袂輕擦而過時,他都要低低地問她一句,你還好吧?
蘇月每次都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作答。
她知道,他擔心她有事,而他偏生又是對手,又不能有逾越之舉,所以也只能時刻關注著,她還能不能堅持。
能的!
她告訴自己!
她必須堅持!
而且必須贏!
比賽僵持不下,雙方都是抵死相持。
誰也沒有進球。
漸漸地比賽進入了尾聲。
眼見著比賽即將結束,可場上比分還是零比零,太子商慕仁和三王爺商慕展就變得有些浮躁和急切起來。
倒計時的號角已經吹響。
看台上的眾人紛紛站了起來,坐在四王府看台上的商慕寒亦是微微眯著眸子,凝著場中那抹大汗淋灕、依舊頑強而戰的羸弱身影,一瞬不瞬。
就在大家以為這場比賽會是個平局的時候,場中的三王爺商慕展忽然帶著球準備強攻,而太子商慕仁則在一旁掩護。
蘇月朝五王爺商慕毅使了一個眼色,商慕毅會意,上前糾纏住太子商慕仁。
蘇月則是攔在三王爺商慕展的面前,商慕展揮舞著球杖嚇她,她也無懼,死死跟纏著他不放。
她知道,他不敢真揮棒打她,因為按照比賽規則,誰的球杖故意擊到對方的身體,則此人就會被取消資格。
「五、四、三…….」
當評判員洪亮的聲音響起,蘇月驟然眸光一斂,咬牙揮舞著手中的球杖驀地朝面前的三王爺商慕展攻擊過去…….
什麼情況?
眾人一驚,有些人甚至失控地叫了起來。
商慕展亦是大駭,沒想到她突然會出手打向他,還以為她是見比賽取勝無望,惱羞成怒、蓄意報復,電光火石之間,瞳孔巨縮,想也沒想,本能地揮起自己手中的球杖去抵御。
眾人大氣不敢出。
冷煜臉色一變,商慕寒則是驟然起身。
然,事情的發展永遠具有戲劇性。
眼見著球杖就要落下去之際,蘇月卻是驀地手腕一轉,險險將自己手中的球杖撤離。
她不是打他?
只是虛晃一招?
眾人一懵,可是她撤離的動作太快太突然,商慕展根本來不及反應,等他意識過來,想收手已是來不及,而女子還幾不可察地微微前傾了一點身子,于是,商慕展手中揮出的球杖,那想收卻沒來及收回去的球杖,就這樣直直、重重、擊打在女子的胸口上。
「唔——」
蘇月緊緊咬著牙,可那一聲痛楚的悶哼還是難以抑制地破喉而出。
「蘇月——」
兩道驚呼聲同時響起,一個來自場內,一個來自看台。
不同人的口中,卻帶著相同的恐懼。
伴隨著驚呼,還有腳步,紛沓慌亂的腳步。
不用看,蘇月也知道是誰,冷煜和商慕寒麼。
可是她來不及考慮,胸口鈍痛,耳邊嘈雜,而她,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還差一步。
就在眾人大駭驚呼,商慕展大驚失色之際,她驀地揮起手中球杖帶起地上的球,直直朝自己的球門而去。
瞄準,那是她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
揮臂,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
在口中腥甜噴薄而出,她搖晃著身子跌落下馬的那一瞬,她終于如願以償地看到,那球,穩穩地入了那門。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腦中的最後一個想法是。終于可以離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