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狀元府
夕陽斜斜落進院子,將院中一景一物染成緋靡的紅色。
女子倚著水榭的木欄,有一下沒一下地將手中的魚食扔進池中,逗弄著里面的游魚,青絲未束,不施粉黛,素色衣裙隨風輕曳。
婢女彩蝶侍立在旁邊,不時拿眼偷偷睨向女子。
自從那日這個女子和她家公子一身濕透,不知從哪里回來以後,這個女子就開始很配合地吃藥了檉。
只是,話很少,性子安靜,有時一天下來,說的話十個手指頭掰著數都嫌多了。
不過,她家公子倒是對這個女人很是上心,每日都會過來看她,同她一起用膳,也就是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兩人說上幾句話。
見女子手上最後一粒魚食被扔下池中,彩蝶連忙道︰「奴婢再去取點魚食過來。垢」
一個轉身就看到身後站立的偉岸男子。
男子一襲白衣勝雪,負手靜立,似是站了多時,彩蝶一驚,慌忙準備行禮,卻是被男子伸手制止。
彩蝶會意,躬身退下。
起了風,風過水榭,吹皺了一池池水,蘇月打了一個寒戰,不由地抱起了雙臂,驟然,身後一暖,她回頭,就看見林子墨正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肩上,只是……
面色沉靜清淡,雖是親密的動作,卻稍稍透著一絲疏離。
「身子還未全好,做什麼不在屋里呆著?」男人將她的身子輕輕扳過來,面朝著自己,低垂著眉眼,縴長的手指替她掖著領子。
蘇月抬眼,靜靜打量著他。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那日,她跟他說,讓他不要再問她以前的事,他說好,在那以後,他便也真的矢口不提。
但是,對她的關心卻是無微不至的。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就像她不知道,那夜他為何會正好出現在龍溪鎮的瀑布邊一樣,不過,她也不會問,既然,他不問她的,她便也不問他的。
這樣的相處很微妙,也很詭異,可是,在蘇月看來,也的確是那陰霾天氣中的一抹陽光,給與了她溫暖。
他救了她的命,這是事實。
「今日皇旨下了,我被安排在御史台任職。」
男人淡淡開口,抬起頭。
四目相對。
呼吸可聞,蘇月臉一熱,有些窘迫地別過眼,微微彎了彎唇︰「恭喜!」
御史台的工作,她知道,有一些類似六扇門的工作,不過比六扇門的權利更大,代表天子監察百官,行事可先斬後奏。
听到她說恭喜,男人亦是彎了彎唇,「听說是一份得罪人的苦差。」
「歷朝歷代,最黑是官場,而御史台卻要監察這世間最黑暗的角落,自是會要得罪一些人,不過,我相信你,定是無所畏懼的,對不對?」
蘇月轉過身,輕靠在木欄上面,看著他。
一個能文,能武,能醫,還能讀人心里的男人。
就連她的絕望,他也盡數看出,他甚至還算準了,將她推下瀑布,他幾時出手,既可以保證她無虞,又能讓她重生。
這樣的男人,只會讓人後怕,他還有什麼會怕的呢?
男人怔了怔,不意她會說出這些話來,卻也似乎被她的話愉悅到了,眉眼一彎,道︰「想不到你倒是懂得挺多的,可是,如果我說,我就還真的怕了呢?」
「不信!你怕什麼?」
蘇月望著他。
男人沒有吭聲,低垂了眉眼,晚風撩起他的黑發有些凌亂,掩住面上的表情,他抬起頭,「怕失敗。」
失敗?
蘇月一怔,有些懵,這跟御史台有什麼關系?
如果說怕被百官傾軋,怕被陷害,怕死,她還可以理解,怕失敗?
她疑惑地看著男人,而男人顯然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輕輕一笑,將話題轉過,「對了,得給你取個名字,不然,整天姑娘長姑娘短的,不好听,也生疏,以前的你又不願意告訴,要不就重新取個吧,就當自己重生。」
重生?!
蘇月垂眸默了默,說,「好!」
「叫什麼呢?」
男人環抱著胳膊,只手撫著俊美的下顎,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蘇月微微一笑,「你取吧,是你給了我重生。」
男人眸光閃爍,半響,道︰「那就叫念念吧!」
念念?
要不是有木欄倚住身子,蘇月差點摔倒在地。
這名字……
想想,蘇月禁不住笑了出來,卻又怕自己這樣一笑,傷害他的自尊,又想忍著,于是,一忍一憋,小臉就漲得通紅,而一雙水眸又還漾著笑意,就像初升的月牙兒,璀璨耀目。
那嬌嗔的模樣……
林子墨心中一動,伸手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低頭將她吻住。
蘇月身子霎時一僵,瞪大眸子,眸中笑意褪去,唯剩下慌亂和恐懼。
剛想伸手將他推開,唇角倏地一重,是男人輕咬了她一口。
輕咬?這動作……
蘇月腦子一熱,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好在男人很快就放開了她,手指快速撫過她的發絲,驀地傾身,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念念,念念…」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耳畔,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听得蘇月心里又莫名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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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八王府,書房
燭火搖曳
商慕炎坐在燈下,一手拿著一本書卷,一手執著一桿朱砂筆,俊眉微微蹙起,凝神看著書卷,不時將書卷上的重要地方摘抄下來,在他的手邊,一張圖紙橫鋪在桌面上,赫然是龍鳳玲瓏棋盤的圖像。
張安輕輕推門而入,男人埋首不抬,就像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專注于手中書卷。
張安眉心微微一攏,反手掩上房門,輕輕走過去,立在邊上。
這些資料和圖片,都是他從六扇門竊取出來的,天亮之前,得還回去。
他現在前來不是要催這個男人,而是有消息要稟報。
心中略一思忖,他還是顫聲開了口,「爺,派出去尋找側王妃的隱衛都回來了,都未看到側王妃的人,也未有側王妃的消息,會不會……」
他頓了頓,盡量繃直了聲線,聲音卻更加抖得厲害,「會不會,側王妃真的……真的已經穿越了?」
坐在桌案邊上的偉岸身姿沒有動,甚至依舊眉眼不抬,只是握著朱砂筆的手微微一頓,良久,朱砂筆的筆端上積墨成滴,一滴紅墨滴落在淨白的宣紙上,只一瞬,就迅速暈染開來,像是靡妍的彼岸花,妖嬈刺目,更似殷紅的鮮血,獵獵刺落在心頭。許久,張安才驀地听到男人暗自咬牙的聲音響起,「她敢!」
張安一震,被男人幽沉暴怒的眸眼嚇住,還沒做出反應,又听得男人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書上不是說……穿越是要……天時地利與人和…….很多條件的嗎?」
那聲音,那神情,那瞬間灰敗的眼眸,那連自己都不敢確定的語氣……
張安心口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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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明媚
狀元府門前
一頂軟轎停落,轎簾被人自里面撩開,男人偉岸身姿自轎中而出。
站在門口的石階下,男人抬頭,微微眯了眸子,看向朱漆大門的門頭,「狀元府」三個龍飛鳳舞的題字,正是當今天子景帝的墨寶。
果然,這一屆的狀元郎是最受器重的。
往屆,也是會賜有府邸,但是,得景帝欽賜牌匾,這林子墨還是第一人。
而且,沒有任何資歷,就直接被委任去了御史台的職務,這,他林子墨也是第一人。
也不知此人是何方神聖,以前聞所未聞,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取得他那只狐狸父皇的信任,看來,也絕非一般人士。
微微抿了薄唇,男人伸手一撩絳紫袍襟,快步拾階而上,翩躚的腳步細看之下,帶著一絲護痛的微瘸。
「煩請通稟一聲,八王府商慕炎拜見林公子。」
男人對著站在門口的家丁略一頷首淺笑。
「公子不在府中。」
雖不認識對方,但是一听是王府來人,家丁也不敢怠慢,忙恭敬地實事求是道。
商慕炎怔了怔,「沒事,本王可以等他回來。」
家丁本想拒絕,可是,見其話已至此,而且自稱本王,猜想便是八王爺無疑,而且,听聞,最近這個八王爺風頭很勁,曾經不屑不顧,如今深得聖寵,還讓其每日上朝,參與政務,恐自己的行為給自家公子帶來什麼麻煩,于是,略一計較,便將男人恭敬地請到了前廳。
府邸是工部新建,格局設計都是工部所為,但是,後天的擺設、裝飾以及盆栽的種植等等卻是彰顯著主人的品味和氣質。
商慕炎一路走過,越發覺得這個林子墨不簡單。
根本不像是一個窮書生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的人。
分明貴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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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樹花徑中,蘇月手端青瓷盤碟緩緩走在其間,盤碟中一塊金黃色的糕點,清晨的晨曦透過花枝樹杈透進來,打在糕點上,更是燦燦奪目。
蘇月微微低下頭,湊到糕點前輕輕一嗅,雖然隔著一方掩面輕紗,那股子甜蜜女乃香還是撲鼻而入。
輕勾了唇角,她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這份蛋糕她可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做好的,也不知道林子墨早膳用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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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
商慕炎落座,家丁上了茶,便離開了。
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商慕炎端了桌幾上的茶輕品。
琥珀色的茶水入口,甘馨潤澤、唇齒留香,竟是有名的武夷岩茶。
連茶水都是這樣考究。
商慕炎垂眸看著茶面上輕浮的幾片女敕芽,微微失神,須臾,又放下手中杯盞在桌幾上,起身,細細打量起廳中布置。
依舊是細節彰顯品位。
踱到門口的時候,他便又禁不住觀察起前廳外面的環境,驀地,一個人影就這樣躍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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