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恨毒了姑蘇一脈,只想著將他們全族盡歿。舒蝤裻被仇恨蒙心,也就顧不上其余的事情干系。」曲意吸了吸寒冷的空氣,想在這片空工茫中找些依賴的東西,「可我不一樣,我花曲意自捫不是良善之人,謀權篡位都不會絲毫心軟。但無論誰統治洵安,一定要是洵安人,眼睜睜看著洵安改號為南瑤,我負不起這個責任,也沒資格負。我無法為娘一個牽連整個國家。」她眼眶微微泛紅,咧嘴強笑了笑,「也許吧,我愛她總沒有父親愛的深。如果是九碎,我從小就覺得哪怕天下人威脅到他的安危,我為他對抗天下人也沒什麼。可是……殺了他的,卻是我。」
瀠洄沉默。主子最想成為絕情無羈絆的人,可誰做不到,唯有冰冷的神詆,而存于世間的都是有血肉的人。主子從出生就注定背負幾代人的恩怨情仇,九宮三千閣和將軍府的光大之責。她在太子、掠月君、軒清王的真真假假的愛戀利用中疲憊不堪,又為與塤少爺不懂事,中毒處處受制,因謹慎布子,隱藏真性做一個三面細作而竭盡思慮,現在還被本身一半的南瑤血統和生長的祖國山河而困擾搖動。她只能不斷孤立自己,來達到冷清地可以準確判斷的地步。可她怎麼知道,也許被九碎宮主傷透心肺後才做到無情肆意,魅惑人間,而她親手殺死了九碎宮主,這一輩子也擺月兌不掉對他生前的回憶與死後眷戀。
瀠洄凝眉想了想,分析道,「主子,承光帝臨危前啟用舊相,目的一定是扳倒將宮,將軍若留在京中也就凶多吉少,只有南瑤兵亂才能保將軍有用而安樂無虞。將軍也並非沒有思量的,他準備帶兩萬京中精銳去南防,目的就應是隔絕南瑤外力和困難及將入京的南瑤兵馬,以防不沒。主子憂心過了,難免緊張,不如咱們先回府去,再做思量。」
曲意揉了揉發疼的額角,仍**在夜中,「將軍哪日出發?」
「後日清晨。」瀠洄答,「我們還有時間。」
曲意緊蹙的展頭松了松,幾次挪步終于走上回軒清王府的路。
她心中最清楚,哪怕再猶豫,面對這條岔路,她仍會選擇回軒清王府,父親的形勢迫在眉睫,哪怕天下人再重要,她也不能再失去一個親人了。花連城以她為誘餌釣上了掠月,她亦不能怨,在花連城心中母親是唯一的救贖。正因她在,十五年前他權勢如烈火油烹,萬人俯首之時,明明有奪位之機仍甩手放棄。而她死了,他就又變成了那個戰場上冷酷嗜血到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戮戰神。
他又有機會穿上黑鎧,橫槊弒刃了,可也他不再年輕了,如果自己不保他,還有誰會對他忠心不二呢?
她突然回想起五歲時宮中年宴,她一身粉裙跳拈花失月,竟在眾多年長她許多的公主小姐中博得頭彩。接受姑蘇憑昭賞賜時,花連城一把扶住她的腰直臂高舉,向皇室親手高聲宣告,「她是本將軍的女兒,花曲意!」他那時笑得有多爽朗,威嚴中帶著由衷的驕傲,寬厚的手心撫住她單薄嬌女敕的脊梁,傳遞著火熱的溫度。他一下下將她拋到半空又接住,舒灕在一旁恬靜笑著。小小的曲意一點也不怕,她尖叫高笑著摟住花連城的頭,及肩的絲發滴在他堅實的肩窩里。
花連城不明白,哪怕花曲意因他再心寒失望,她又經歷了多少起落,也依舊是當年為了他高興就盡力舞蹈的小女兒,對他的崇敬與誠摯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