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的轎子離軒清王府尚有一百五十余步的時候,就正遇到趕看跑來報信的小廝,「王妃您可回來了,沐充華等幾位娘娘要撤了福總管哪。舒蝤裻」
曲意皺眉,擺手示意轎夫快點兒,又將簾子用玉扣勾住,轉頭問,「出了什麼事?」
小廝跟著轎子快跑幾步,上氣不連下氣兒地喘著回她,「就在王妃前腳出了王府門,後腳楊相和夫人就來了。正和王爺與沐充華說著話兒,聊到對巷小何館編了新戲,王爺就命福總管去請戲班子來唱,結果正唱到貴妃縊死那段兒,高力士正拿了七尺白綾子星飛出幾只梅花鏢,射向,射向……」小廝大呼了口氣,「射向楊相那邊兒去了!」
曲意只覺頭痛,不由月兌口問道,「王爺可有事?」又補了一句,「楊相呢?」
小廝如實道,「王爺毫發無傷,楊相被射中右臂。」
「然後呢?」
「整個清澄殿都亂了,室外的侍衛沖進來時刺客已經逃了。王爺忙命人傳大夫,相國夫人令人請京兆尹大人保護王府,包圍小何館,並捉拿來的戲班子。」
曲意接口道,「戲班子是對著那兒唱的?唱高力士的刺客站的位置又是哪個方向?宴會座位是怎樣安排的?楊相現在還在府中麼?」
小廝想了一下,回憶道,「台面在萬下凹處,戲班子整體站南朝北,也就是主宴席位處。高力士當時臉側向玄宗,是站西南面東的位置,卻剛偏過身就動手了。當時王爺居正主位,沐充華左首,楊相右首,楊相傷了後一直等大夫為他包扎忙活,想來還沒離呢。」
曲意迅速地從腦中構出這一幅場景,就隱約覺出不妥。刺客若從一開始就選了高力士這個角色,當然不能唱戲時顛倒了位置,錯了腳步就會引人懷疑,而他若站在那個位置行刺,自然目標是姑蘇卿皊,哪怕不是,也會甩手向何思桐,斷不會再轉身去殺王相。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一開始想刺殺的就是楊相!
事情這樣就可疑多了。如果刺客決心殺楊相,途徑多的是,何必選擇有重重侍衛的軒清王府?今日是他運氣好守衛不嚴,若正趕上清澄殿高手齊聚,他不連全尸也剩不下了麼?
如此,就應想到刺客背後的主使人物了,一定是坐在宴席上的人。否則不會那麼巧地請小何館的戲子,也不會有這麼充裕的準備時間。那個人會是姑蘇卿皊嗎?還根本就是……楊相自己?阿福沒她命令是斷不會行事的,無論是誰,在這場爭斗中就別想削弱她的勢力。而阿福選人不慎,檢查疏漏也是有的,被何思桐攥了把柄就難逃干系了。
轎子方落,曲意就匆匆提裙上了台階,軒清王府已經被一干官兵守住,為首的對她行了禮,「見過王妃。」
曲意睢見正是方才在定東閣二樓對她施禮的那人,也不由笑了,「又見面了,李大人呢?」
「回王妃,大人帶人封鎖小何館了,屬下在此保護王府安全。」
速度好快,不過是剛復出的王相受了傷,便弄得如此緊急嗎?那里面又成了何等模樣,曲意心中惶皇,不欲多方,對他一抬頭便急急進入府中。
剛繞過前頭的幾個賞景花築,從石山後園冒出一個丫鬟,急煎煎地福了福,「王妃,範良媛月復痛難忍,幾近昏厥,王府里又無大夫,請您過去一看!」
曲意眉色冷了冷怒斥道,「範良媛是什麼身份,能和王爺丞相的安危相比嗎?你又是什麼東西,敢攔本王妃的路?要陷本王妃不分輕重這地?你家良媛若是不好受了,去請大夫,王府里沒有,不會出府找麼,本王妃又不通醫理,你反指望我醫她?」
小丫鬟面紅耳赤地退到一旁,目光里有恨恨之色。曲意沒有再管她,兀自向前走。
「王妃慢點兒。」霜淡踉踉幾步追上曲意,扶住她的手,輕道,「方才的侍女,是沐充華的人。」
「難道呢,偏引著本王妃去處。」曲意嗤笑,「範良媛月復痛亦是假的吧?何思桐的主意應是拖住我,我去了範良媛那兒見沒這回子事,不免將火撒到她身上,也就趁了何思桐的心思!」
曲意忽地一想,會不會攔路的老乞丐亦是她安排了麼?說一堆虛虛實實的瞎話惹她心煩。她突然便釋然了。那麼什麼冬夏長青,不過是謅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