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87章
至打蝶蛻坊開張之後,轉眼間,京城就迎來了今年的秋季。%&*";在京城,一入秋季便是見天的秋雨,時斷時續。
正所謂,一層秋雨一層涼。直打前些天的一場霜降之後,空氣中便有了寒冷的意味,尤其是晨起晚落的時分,薄棉錦衣也可以上身了。而黎花枝和文洋他們,從家里帶來的衣物,都是夏季所穿的輕薄衣物,早就不能抵御秋日里一早一晚的冷風。
好在,蝶蛻坊現在已經進入了正軌,生意也很穩定,黎花枝把一切交給了一月,自己只需時不時的上店里看看就成,時間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于是,她便去第一莊的布匹店里,挑選了幾塊上好的料子,和晚玉一起窩在家里趕制著這時節要穿的薄襖。
冬季的棉襖和大氅,黎花枝也已經畫好了圖紙,準備等過兩天,秦玉涵新進的那批皮毛到了京城,就給文洋做件雪貂皮的大氅,給小洋和小星宇也一人做一件紫狐絨的端罩。
次日清晨,這剛剛放晴了沒兩日的天空,又下起雨了。
起先只是淅淅瀝瀝的如牛毛一般,後來竟是愈下愈大,漸成覆雨之勢,嘩嘩如柱,無數水流順著殿檐的瓦鐺急急的飛濺下來,撞得檐頭鐵馬丁當作響。
天地間的草木清新之氣被水氣沖得彌漫開來,徒生一股子清冽冷香。
黎花枝坐在窗前,听著園子里雨水敲打竹葉的聲音,抱著件晚玉剛剛做好的夾襖,正認真的挑出盒子里銀色的小珠子,一顆一顆的固定在那些繡好的梨花芯里充當花蕊。
今天的黎花枝一改以往素淡的裝扮,穿的是一件淺粉色的窄袖錦衫,配一條大紅的拽地儒裙,外套一件立領的鵝黃色對襟短襖。整個人像是一只誤闖窗柩的彩蝶,倒是讓這個蕭瑟的秋天多了一絲暖意。
當最後一顆小珠子都固定到梨花芯上後,黎花枝仰著頭,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望著窗簾外的細雨潺潺,秋意闌珊。此時,雨勢已經不如先前的大,綿綿寒雨滴落在園子里的那一片竹林子上,有鈍鈍的急促的輕響。
黎花枝正看得入神,文府上新來的一個灑掃小丫頭急急的跑了進來,一旁的晚玉听見聲音,轉頭朝著門口望去,「寶兒,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
「夫人,晚玉小姐,門外來了一輛馬車,說是來找老爺和夫人的。」
寶兒這丫頭,是秦玉涵讓人送來的,除了她,秦玉涵本還送了幾個小斯和一隊看家護院的護衛。最後,黎花枝實在推卻不了了,這才留下了寶兒和一個拳腳的小斯侍墨。
平日里寶兒除了做些灑掃的雜活兒,偶爾也幫忙照看一下小星宇,至于侍墨,則跟在文洋身邊,在太醫院斥候筆墨,跑腿傳話。
黎花枝听到寶兒的話,卻是一臉的疑惑,「找我和少卿的?」
寶兒確定的點了點頭,看向黎花枝的同時,恭敬的眼神中,還帶著一抹子安慰和小心翼翼,看得黎花枝心理更是莫名奇妙,「馬車上都是什麼人,你知道麼?」
「是一個老大爺和一個婦人,只是那個婦人懷里還抱了個幾個月大的孩童。」
是了,一個女人抱著小孩來找文洋,也難怪這小丫頭會慌張了,八成是以為文洋在哪里惹出的風流債找上門了。
黎花枝總算了然,寶兒這丫頭,剛才那一眼莫名奇妙的小心翼翼和安慰是為那般了。不過,臉上的疑惑卻是更甚,她和少卿,在京城除了認識雲謙墨他們幾個,就沒有熟人了啊!
這大雨的天,會是誰呢?
黎花枝讓寶兒拿了雨傘,出門後卻見齊忠和小洋正在廊下練劍,見到黎花枝和晚玉過來,齊忠收起手中的木劍,迎了上去,「黎姐,晚玉,還在下雨呢,你們這是要去哪?」
「有人來找少卿,我去看看。i^」
黎花枝說著,讓寶兒撐開了手中的雨傘就要離開,齊忠和小洋有些不放心,也跟在兩人身後,一起去了前院。
院子的青漆大門再次被輕輕叩響。
听到聲音幾個人都停了下來,黎花枝讓寶兒去開了院門。
門口一輛樸實的馬車前,一位老者,一身青灰色儒衫立于門前,因為老者帶著竹編的斗笠,只能看到下巴上雪白的胡子,此時站在細雨之中,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
黎花枝總覺著這個身影有幾分熟悉,卻因看不到來人的面容,又不敢確定,于是禮貌的詢問,「不知老人家是誰,找我家相公何事?」
「除了我還能有誰。」
這聲音,竟然是村長!
黎花枝臉上浮上了喜色,難怪她覺得這老頭的身形看著眼熟。而老村長一邊說著,卻已經揭下了頭上的斗笠,笑看著黎花枝。
「老頭子我知道文小子進了太醫院,大老遠的,特意趕來祝賀你們,沒想到你這丫頭,卻讓我在門外淋雨。花枝啊,老頭子我可是傷心了,一會兒見到了文小子,我可要他好好的補償我!」
「村長爺爺!」
見到熟悉而慈祥的面容,小洋歡呼一聲,就撲進了他的懷里,村長被撞了一個趔趄,卻喜笑顏開。
老村長還是那般為老不尊的模樣,在黎花枝面前,總想著怎麼讓她吃癟,不過此時的他在黎花枝看來,卻覺得分外的親切。
「村長!你怎麼突然就到京城來了?杏花村你不管了麼?還有,我哥哥和小宇哥他們,在杏花村過的可好?你都不知道,我可想你們了!」
晚玉也奔了過來,看到一身儒士氣質的村長,很是高興,也沒說先讓人進去,就在門口拉著他問長問短。
齊忠看到村長也分外高興,只是沒有晚玉那般激動,他上前拉過晚玉,佔有欲十足的將人環在懷里,笑道,「你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叫村長怎麼回答你?」
晚玉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窩在齊忠的懷里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惹得一旁的村長呵呵直笑。幾人正笑著,馬車上卻傳來了春娘的聲音,「喲,晚玉丫頭,你就光想村長了,就沒想想你春姐姐和婉姐姐了?」
此時,馬車上的布簾子被撩了起來,春娘抱著一個身穿大紅小襖子的胖女圭女圭跳出了馬車。小洋看到春娘懷里的小女圭女圭,也是一臉喜色,當初在杏花村的時候,他可是天天都要去和小寶寶聊天的,可惜他到京城的時候,小寶寶還要一個月才能出生。
當下,也是含著笑,看著春娘手中的寶寶,問道,「春姨,這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
春娘一听這話,當下就笑出了聲,一旁的村長也笑道,「你這小子,還惦記著小妹妹呢,看來你這回又要失望了,你春姨生的,也是個小弟弟。」
村長一說這話,立馬讓眾人想起了小洋當初,在杏花村的時候,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妹妹變成了小弟弟時,哭得那般驚天泣地的模樣,紛紛大笑不止,一向清冷沉穩的小洋頓時面上有些掛不住,紅透了一張清俊的面容,頗為尷尬的裂了裂嘴。
「行啦,都別站在門口了,都進屋說去,這麼大的雨,省得一會兒全淋濕了。」黎花枝看到一行人人還站在雨里,老村長的衣角都被淋濕了一塊,連忙招呼著眾人進屋。
「對,對,我還沒見著我那個寶貝孫子呢,听說都能說話走路了,這才九個月大吧, ,這簡直就是神童啊,真不愧的我的孫子。」
村長說著,胡須一抖,就踏入了文府的小院子,掃了一眼這清幽的小院兒,在黎花枝一眾的帶領下,村長帶著慈祥的笑容進了大堂,然後穿過抄手回廊就去了後院。
如今的小星宇已經可以走幾步路了,雖然顫顫巍巍的很快就會一坐在地上,可那小腿兒也是漸漸有力了起來。
「小星宇,你看誰來看你拉?」
村長進來的時候,小星宇正好扶著床沿站起來,听到黎花枝和小洋的聲音,小家伙立馬就沖著黎花枝和小洋裂開了小嘴,扶著床沿的手就沖著黎花枝張開,邁著僵硬的小步子往門口跑來。
不過終究年齡太小,還不夠穩健的腳步沒走幾下,就摔在了地上,幸好,黎花枝在小家伙的房間里,特別鋪上了軟軟的厚毯子,小家伙倒不會受傷。
只是小家伙顯然被突然的跌倒嚇了一跳,委屈的看著黎花枝和小洋,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傷心的哭泣起來。
齊忠和小洋見狀,急忙就要去扶,但是卻被老村長搶了個先。老人家抱起跌坐在門口的小星宇,一臉心疼的哄著,「我的乖孫摔疼了,不哭了不哭了啊,你這一哭啊,哭的爺爺心都疼了。」
村長的聲音,是難得的溫言細語,里面還透著一股子寵溺,可是對于小星宇來說,村長他就是個陌生人,對他沒有絲毫的印象。而此時,這個突然出現的怪老頭卻抱著自己,小星宇很不樂意,揮舞著雙手就要黎花枝抱,嘴里還短促的喊著,「娘,娘,抱,抱!」
家小伙完全不買村長的帳,而村長也被小星宇的小爪子揮得眼花繚亂,抱著小家伙的雙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將還在撲騰的小家伙舉在半空中,臉上盡是尷尬之色。
倒是一旁的小洋反映迅速,一把接過小家伙,指著村長道,「爺爺,宇兒,那是我們的爺爺,宇兒你看,爺爺有長長的胡子哦!」
小洋雖然已經九歲,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平素也是照顧小星宇最多的人,和小家伙是最為親近,也是最了解小家伙行為的人,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惡作劇的扯了扯村長的胡子,雖然不疼,可是村長還是順勢裂了一下嘴,惹得小洋懷里的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來,拍著手就要去扯村長的胡須。
村長也順勢一把將小家伙抱進懷里,任由他拉扯自己的胡須。小星宇不是小洋,根本不知道控制力道,村長被拽得呲牙咧嘴,卻依然眉開眼笑。
黎花枝見此,卻一臉的不贊同,急忙抓住小星宇的手,將村長的胡子解救出來,「村長,你可別讓這小家伙胡來,不然你的胡子可就留不長了。」
說著,黎花枝就要將小星宇抱走,小家伙十分機靈,知道要失去戰略優勢,立馬就一把樓主村長的脖子硬是不肯松手,見黎花枝伸手,就閃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子看著黎花枝,逗得村長好不開心。
「行了,行了,你回頭再把我的寶貝乖孫弄哭了,不就幾根胡子嘛,他喜歡就好。來來來,跟爺爺進屋去,爺爺給你帶了好東西來。」
村長說著,從懷里模出個撥浪鼓來,一邊搖晃著小鼓,一邊就月兌了鞋進了小星宇的小屋子,春娘懷里的胖小子,一見村長手里的撥浪鼓,也來了性子,裂著嘴,「咿咿呀呀」的朝著村長伸長了小手。村長一見,更是高興得一塌糊涂。
「喲,小胖子也要到爺爺這里玩啊。來,給爺爺抱一個。好 ,走爺爺教你們完小鼓去。」
說著,村長伸手也將春娘手里的胖小子一起接了過去,黎花枝見村長高興也沒再說什麼,見村長老頑童一般和兩孩子玩在一起,也只是笑了笑,回過頭去,卻見春娘也是一臉的笑意。黎花枝和春娘兩人相視一笑,也不在打擾屋子里的一老兩小。
「走吧,都到隔壁廳里坐去。」
黎花枝招呼著眾人,又讓寶兒去拿了茶果糕點,自己則洗了一套琉璃盞,挑出上好玫瑰花,煮水沖茶,「你們怎麼突然就到京城了,也沒說給我捎個信。」
「哪里是突然,村長他是奉召上京城來跟你學兩季水稻的啊,我可是听說了,這次江南一帶所有村子的村長都會上京來學習呢。」
什麼叫奉召跟她學種兩季水稻,這奉召二字從何說來,她可是真沒接到什麼聖旨啊!黎花枝听春娘這話是一頭的霧水。而春娘見黎花枝一臉的疑惑,也是奇怪,「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吧?」
黎花枝無奈的笑了笑,「被你說中了,我還真不知道。」
「不會吧,這可是村長的兒子陳大人,他親自寫信跟村長說的,絕對錯不了。」春娘驚了一下,顯然,以為黎花枝在說笑。
黎花枝一听這話,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什麼貓膩,要麼就是有什麼事情她被蒙在鼓勵,要麼,就是陳凌雲騙了村長。不過,黎花枝希望是陳凌雲騙了村長,因為她一點都不想為一寫莫名奇妙的事情受累。
然而,事實上黎花枝卻失望了。
就在雨過初晴,太陽蒙昧的傍晚,文洋和陳凌雲一起回到了文府,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文洋手中的一道聖旨。
黎花枝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雲皇沒有派人到文府來傳旨,而是直接將旨意傳給了還在太醫院的文洋,這也難怪她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了。
不過,文洋說他是今天才得到的聖旨,而村長也是今天到的京城,這事,怎麼看都透著古怪,黎花枝都不用細想,就知道,這必定又是陳凌雲的功勞。
所以,當陳凌雲帶著他妻子陳柳氏,到文府蹭飯的時候,黎花枝毫不猶豫的將陳柳氏也拖下了水。這叫有累大家一起受,這樣才公平不是。
所以,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黎花枝總會和陳柳氏一起到戶部府衙特別開辦的一間學堂講課。
黎花枝初略估算了一下,來京城學習兩季水稻的人攏共有幾百個人,所幸,這些人是被陳凌雲分批接進京城的,每次過來學習的人數也就是一百來人,黎花枝倒不至于很累。
而且育苗的事情,對于這些來至各個村落的村長們也算不上難事,他們作為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不用黎花枝怎麼細說就能懂得,所以黎花枝講得最多的,卻是大棚的建造,如何肥田,如何用尿液兌出天然的殺蟲藥。
各個村落的村長們也是第一次听說有這樣的殺蟲藥,大家都听得很認真,一些會識字的人還拿著小本本將黎花枝所說的統統記下來,不會寫字的,也會請比人幫忙寫下來,然後等拿回村子,再讓識字的人念給自己村里的人听。
就在黎花枝分外忙碌的時候,春娘卻向黎花枝提出了離開。
春娘來京城,本就是為了給黎花枝帶些過冬的東西,順道代替小宇過來看看他們的,所以在蘇城來到各個村長學習完後,春娘就要跟著這些村長們一道回蘇城去。對此,黎花枝也不挽留,畢竟二愣子還在杏花村里等著他們娘倆回去。
不過村長,陳凌雲卻不打算讓他再走了。
如今杏花村里的一切,都有小宇幫忙打理著,村民們也習慣了將土地都租給古醉莊。而且早在今年秋收的時候,杏花村的村民們都找到村長商量過了,打算明年還是沿襲今年這樣種植。如此,對古醉莊來說,是一件好事,小宇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不過,也沒虧待杏花村的村民,他按照今年的收成比例,又給每戶人家增加了一倍的銀錢。
對此杏花村的村民高興萬分。有了這樣的安排,村長自然也放心的將杏花村的一切交給了小宇打點。
如今年關將至,村長難得來了一次京城,黎花枝自然也是幫著陳凌雲,好說歹說的,才將村長給留了下來,文陳兩家,也因此走動得更加頻繁。
陳柳氏也成了黎花枝繼雲傾城之後的第二個閨蜜,黎花枝和虛長陳柳氏幾歲,便叫陳柳氏的名字,淑蘭,而陳柳氏便喚她一聲黎姐,現在兩人幾乎同進同出,總是一起去衙門教學,又一起回家,兩人每天過得繁瑣又忙碌。
不知不覺間,這日子也在這繁瑣和忙碌中靜靜滑過了。當黎花枝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批上京城學習的人,卻已經迎來了她在京城里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