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方家集的近三十里路,因為是輕裝,除了武器沒有攜帶任何的物品和行李,這一點距離很快就走過了。
路過集鎮的時候,並沒有絲毫停留,局勢未明郎之前,方家集對張家堡的人也是保留著適當的距離。
這當然也是可以理解,人都有自保之心,局勢不明,誰也不敢輕易下注。
事後的秋後算帳,想來可不是好耍子的。
從方家集再出去,路便好走的多了。
畢竟是往州城的通衢大道,往西走不遠就是連接膠州和靈山衛的道路,還有即墨往膠州也是這條路,在後世,這里修成了山東省境內連接各地的高速路,在此時,也是比普通的縣一級以下的道路好的多了。
路逐漸寬廣,也被人踩的十分結實,道路兩邊的村莊也是漸漸多了起來,接近辰時的時候,到處都是炊煙裊裊,還傳來飯菜的香氣。
對于這些普通的親丁來說,膠州城也只是傳說的地方,和京城也沒有差別。
這里對他們也算是外鄉,很多人都是好奇的把頭扭來扭去,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這里的地勢要平坦一些,沒有那麼多高低起伏的山巒,還有一條條蜿蜒流淌的小河也是比浮山所要多的多,畢竟是靠近大小白河,洛水等河流的地界,所以小河也多起來,道路兩邊的人煙也比浮山稠密的多,天色大亮了,有幾個魚夫披著簑衣駕著小船在河上打魚,看到張守仁和他的部下時,也都是看的一呆。
很少能看到這麼衣著鮮明,扛著兵器而不是歪著斜著,走路也好好走的大明軍人了!
到了此時,眾人才是驚覺,一個多時辰,大家走了小四十里地,而且走起來還並不太累,還都是精神奕奕的樣子!
要知道,這個年代人的體能儲備並不強,做活堅持一天可能很多人能做到,但一下子爆發性的快步幾十里路,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而對這些親丁來說,跑步三十里似乎也是很輕松的事了。事實上,這原本就是後世軍隊的訓練科目之一,他們只是成為了一批以後世標準,在體能上也合格了的戰士了!
跨過一座橋,看到幾艘小船在遠處張頭探腦的看過來,四周也沒有村莊時,張守仁舉起手來,笑道︰「就是這里了,前方五百步左右。」
曲瑞立刻道︰「要不要下官帶人去看看?」
「不必了,也是來不及了,那邊一看到我們來,立刻就是奔過來,你們迎上去正好撞上,會吃虧的。」
張守仁否定了曲瑞的提議,這個小旗的十來人是按偵察兵的標準來訓練,哪一個都是心肝寶貝,有死傷的話,會心疼死的。
等此事過去,膠州到即墨一帶他要括入囊中,到時就能把偵察兵的範圍放的廣一些,手段也可以多一些。
象今天的事,要是在膠州和沿途先放上人,那麼對方的一舉一動就能清楚的知道,不必靠猜測就可以確定了。
不過他也無所謂,對方不過是想以人多打人少,事實上就證明鹽丁的戰斗力根本不行,這一次就算剩下的一百多鹽丁全過來,對著又經歷了一個多月訓練的親丁,仍然只能是一個慘敗的結局。
「方陣列形,預備戰斗。」
張守仁觀察著前方的地形,一邊下令備戰。
和上一次的戰場相比,這里除了有一條河流蜿蜒相隨之外,整個地形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他,卻是嗅到了一股危險來臨的味道。
等對面之敵露出猙獰面目的時候,他才徹底明白危險在何處。
對面有一百二十人左右,這肯定也是馮三寶能拿的出來的最後家底了,所有人都是拿著長刀大槍,和上一次的腰刀鐵尺相比,這一次鹽丁們明顯是吸取了教訓。
不過鹽丁們明顯不是把這些大刀長槍當致勝的武器。
上次軍戶們是一百多人,鹽丁是三百多人,被扎的魂飛魄散,屁滾尿流,一點還手的機會也沒有。
這一次他們也該考慮軍戶全軍出動的危險,一百多人來伏擊,就算換了兵器,也是太高看自己了。
鹽丁的殺手 是十幾人組成的遠程隊伍。
有六個弓箭手,還有五個弩手。
一看到軍戶們過來,這些人就是當先準備,不少鹽丁拿著大槍長刀在咋呼喝罵著,同時也圍攏在這些弓弩手的身邊,這些人,就是他們的殺手 和核心打擊力量了。
一看到弓箭手,不少親丁也是慌了神。
這一次鹽丁真的是有備而來,上次海盜也是打算用弓箭手,但在虎墩炮的作用下弓箭就成了笑話,而且海盜們的射術肯定也不靈光,加上是晚上,肯定不會有好效果。
這一次鹽丁是有備而來,這麼多日子,肯定是花大代價找了射術不錯的弓箭手來。而軍戶們沒了火墩炮,地形也是十分寬敞,簡直是不利極了。
張守仁倒是奇怪一件事︰「怎麼他們還有弩?」
弩這種兵器在歐洲也有,不過在運用的廣範和深遠上完全不能和中國比。在後世的一些游戲中,弩也是中國的特種部隊,是中國的特產。
秦漢至唐宋,漢人軍隊用弩的記錄極多,特別是秦漢時代,弩是對異族騎兵的利器。
李陵以五千兵抵抗十萬匈奴兵的攻擊,靠的就是強弓和硬弩。
要不是攜帶的箭矢用光了,這個漢人將領還未必落到戰敗投敵的悲慘境地。
到了宋朝,漢人失去養馬地,沒有騎兵,對抗北方騎兵的利器,就是弓箭和弩。宋的部隊,一百人的編制中有七十人是遠程兵種,其中弩手又佔了不小的比例,在守城時,當時沒有火炮,所謂的床子弩就是靠十幾人拉動上弦,射程里許,曾經一箭斃敵大將,威力十分巨大。
但到了明朝,用弩就少了,主要原因還是火器的出現,現在這鹽丁隊伍里居然有弩,自然是叫張守仁十分奇怪。
「是竹弩,自己做的玩意,威力不大。」
曲瑞答說了一句,不過又是苦笑︰「雖不大,不過咱們連皮甲也不曾穿一件,對我們來說,是足夠使了。」
有了弓箭手押陣,鹽丁們自是十分囂張。一百多人的隊伍中很有一些是上次逃走的鹽丁,他們僥幸逃出一條性命,對軍戶們是恨之入骨,此時在弓箭手搭弓上弦準備的時候,他們就是指著對面的軍戶破口大罵起來。
「孫良棟!」
「有!」
「看你的了!」
「是,大人!」
簡短的對答之後,在孫良棟的指揮下,他的十個部下集合在一處,以整齊的隊列向前移動著。
看到軍戶們的動作,不少鹽丁下意識的想起了上次的坡地之戰,當時的軍戶也是以整齊的步伐向前,然後在不停的刺殺命令中,以整齊的隊列把鹽丁們刺了個屁滾尿流,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
做為個人,鹽丁們肯定有不少好手,功夫遠在親丁們之上,但做為一個整體,兩邊打起來,根本一點懸念也沒有。
「他們的步子怎麼就走的這麼齊?這幾十步下來,還是象一條線一樣整齊,真是他娘的邪了門了!」
這些鹽丁當然是不知道,從加入親丁隊開始,從坐下,起立、蹲下開始訓練,然後是向左向右轉,然後是齊步走,正步走、跑步走、踏步走、便步走、移步走,然後是立定、稍息、敬禮等等,把這些基礎打好了,然後就是練隊列,什麼班橫隊、班縱隊、排橫隊、排縱隊等等。練到最後,站在隊伍中間的張守仁把拳頭一緊,一百多人在幾息之間就從散開的縱隊變成三排的橫隊……這樣的功夫,就是把全世界的軍隊全集中在一起,也沒有哪一支能在隊列訓練上超過張家堡的副千戶親丁隊的!
好幾個月時間,練習就沒停過,從最簡單的稍息立定到集合解散,眼前這支親丁隊可是付出了成噸的汗水!
「走的齊又怎麼樣了?」有鹽丁不屑的道︰「等弓箭落上身,看他們逃跑是不是也這麼整齊的樣子。」
「這倒也是。」
說話時,弓箭手和弩手已經調整好了射距,弩手平端著手中的私制竹弩,弓箭手則是仰角射擊,沒有人下令,這些弓箭手就自己先後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