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有要緊的事,十分重要的事,必須要立刻回稟給丘磊知道。
听到丘磊問話,這個加了中軍官餃的丘氏族人立刻跪下,盡管他身材高大,而且十分勻稱,配上漂亮的臉蛋,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充滿敬畏,眼神也十分畏縮,加上跪在地上,人也矮了半截,所以無形之中,把他的漂亮給破壞了不少。
「回大帥,城門那邊的甲長派人回報,說是西門那邊,突然來了幾百號衛所兵。打的旗號,應是浮山所的。」
「咦,誰調他們來的?最近沒有什麼戰事,好好的調衛所兵來做什麼?哼,他們除了餓的跟狗一樣,連垃圾也吃,還有什麼用處?」
丘磊的話倒也不是純粹的抱怨,雖然他自己也是衛所出身,是將門世家,但衛所崩壞的事實也使得他對衛所根本不抱絲毫希望。
去年打皮島,朝廷也是征調了幾千衛所兵到登州來。結果如何?這些兵一無軍械,二無糧餉,連軍服戰襖都是穿了十年以上,破爛不堪,最後還得丘磊給他們解決吃食住處,不然鬧的太不成話,也是影響他這個總兵官的形象。
當時的笑話,丘磊也還記得,調來的衛所兵就是附近幾個衛的,窮困不堪,海邊也就能打點魚,此時是亂世,魚也賣不上價,鹽利又不在普通人之手,所以一個個連飯也吃不飽。
在登州一帶,好歹是城市,這些衛所兵居然有不少沿街乞討,或是拾撿垃圾,這般情況,可是叫丘磊都覺得丟臉。
後來好不容易是把人給打發走了,現在一听說衛所兵這三個字,丘磊也是一陣頭疼。
當下便是將手一揮,喝罵道︰「混帳東西,明知道這些衛所兵無用,還敢來煩我?不管是誰調他們來的,攆他們回去就是!」
「呃,這個……」
「還有什麼?」
「是劉景曜這個老匹夫調他們來的。」
「咦?」
現在劉景曜是丘磊的一根心頭刺,硬拔會傷自己的心,不理還是傷自己的心,反正全登州都知道,大帥正在為此事煩心。
這個中軍一說,丘磊便是臉色一變,一眨眼間,竟是變幻了好幾種神色。
半響過後,丘磊才失笑道︰「我倒真想不到,劉景曜還有這種魄力?」
「這是他發昏了吧。」中軍憤憤難平的道︰「城門來報,說是有六七百人的樣子,軍容倒還齊整,不過,能齊整到哪去?就算齊整,能和咱們登州營叫板不成?咱們一萬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了他們。」
「沒出息,人家六七百,你就用一萬多?」
丘磊臉上的笑意是越來越濃了,他捏著自己的手指,指的 噠 噠直響,又過了一會兒,才笑道︰「人家都來了,把人拒之門外,是不是不大好?」
「呃,這個……」
「放進來吧。」丘磊笑容可掬,吩咐︰「叫城門放他們進來,還叫人把他們領到兵備道衙門。嗯,姓劉的不是叫他們來撐腰?也好,這件事,不妨往大了搞,好好搞,倒叫姓劉的知道,他打的算盤是打不響的!」
說到最後,他的語調已經是十分獰惡,無賴總兵的風采也是盡顯。
等中軍派人去通知開城,丘磊已經是迭下命令,除了自己的家丁,又下令從營中再抽調大量精銳壯健的營兵,吩咐下去,預備給進來的衛所兵馬,好好嘗一個厲害。
中軍怯生生問道︰「要是他們還手怎麼辦?」
「只要他們不動刀槍,不見血,我們也不見血,要是敢用刀槍,咱們手里拿的,難道是火叉棍子?」
「是,末將明白!」
中軍答應一聲,也是興高采烈的出去安排去了。
這邊一安排,那邊各營就都是歡天喜地,不少將領決定上親自帶隊,給那些不知死活的衛所軍好好嘗一嘗營兵大爺們的厲害。
他們成天價無所事事,營兵又不訓練,將領們吃完空額,貪污完軍械糧草也就閑的發慌,魯軍不象邊軍,一天四季狀況不斷,在皮島完蛋之後,連後援工作也不要做了。
這麼閑的發慌,一听說丘磊下令要對付營兵,這些丘八,連將領帶小兵,都是一個個面露喜色……好久沒有動彈了,听說對手還有個六七百人,吃下來又不費力,還能活動一手,叫兒郎們發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這登州好歹是府城,底下的兵痞子沒有一天不鬧事,鬧事了又不能一點兒不管,將領們原本也是頭疼,這一下好,現成的有人送上門來了。
有人自作主張,敲鼓集兵,于是這海邊綿延數里的軍營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鼓聲,大隊大隊的營兵披甲執兵,向著將領們下令的地方集結而來。
「這些猴崽子,真是他娘的胡鬧。」
底下的將領們也是模清了丘磊的脾氣秉性,此時丘大帥就等著營兵給衛所兵一個厲害嘗嘗,要當面折辱一下劉景曜,叫他知道,得罪丘爺爺的下場是怎麼樣。
這樣一來,事情鬧的越大,他自然也就是越開心。越過火,說明效果越好。
于是在丘磊的笑罵聲中,登州營大約集結了近三千人,其中還包括丘磊的二百多親兵家丁。
大家都是全副武裝,還有一些好事的扛起了丘磊的帥旗和各營的營旗。
明軍是比較講究營旗的,大明錦衣衛是飛魚營旗,京營禁軍是龍旗,各地的營兵都有自己各自的營旗。
登州營因為近海,營旗就是一只破空飛翔的飛蛟,畫的栩栩如生,威猛凶厲。
扛著帥旗大 ,加上營旗,隊旗,各將校的認旗,五花八門,幾千人出來,旗幟就有過百面之多。
加上打著鼓,士兵們喧嘩說笑著,聲音之嘈雜,那自然也不必多說。
將領們因為知道丘磊的心思就是叫劉景曜這個文官多出丑,鬧的越大丘磊便越舒服,所以不管下頭鬧的怎麼不成話,鬧的動靜怎麼大,他們也是一聲不吭,根本不去管。
這樣威風八面的出了營,三千余人,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從海邊一路向登州城的中心地帶而去。
整個城市的東邊已經被驚動了,而張守仁等人過來的西城也是同時打開了城門。
開門的登州營甲長似笑非笑,揮著手道︰「你們可以進來了,大帥有令,既然是兵備道大人的吩咐,可以放你們進來。不過,有言在先,入城之後要遵守軍法,否則的話,軍法無情,大帥可是不會枉法的。」
其實城中的駐軍歸巡撫和兵備道管,還有巡按也是監軍御史,在登州營中,軍法是丘磊的事,如果嚴重的話,就一定要上報。
在城中,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這個登萊鎮的總兵管插手,所以這甲長的話,根本就是無理。
此時也不必計較,張守仁先起身,然後轉身,下令︰「所有人听了,起身!」
「是,大人!」
六百八十三人響亮的回答著,然後「轟」的一聲,所有人幾乎是一瞬之間,一起全站了起來。
「霍……」
守城門的甲長倒抽一口冷氣,他身邊的同僚們也是知道了城中的變化,正是看笑話般的看著這些衛所兵,但此時人家的一個動作,立刻就給了這些營兵絕大的壓力。
因為到底他們是吃兵糧的,自己不是精兵,但在遼鎮,好歹是見過精銳士兵是什麼樣的。
眼前這幾百人,不就是標準的精銳?
城守營的甲長又驚又疑,不過上頭的命令他可沒資格更改,此時突然狂風大作,勁風吹掠在人的臉上,帶來一陣陣海風特有的腥味,看著眼前的衛所兵有井井有條的魚貫而入,這麼久時間的靜靜坐立似乎叫這些疲憊不堪的士兵恢復了大半的元氣,原本青灰的臉色又恢復成紅潤的色澤,揮臂前行時,又是格外的有力道,這個甲長鬧不懂,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這些家伙,是怎麼就這麼快恢復體能的?
「下雨了啊。」
穿城而過的時候,風越來越大,雨點也是 里啪啦的落了下來。
近海城市,又是夏初時節,雨水真的是說來就來。
好在也不是太大,綠豆粒大的雨水還能叫人承受的住。
在張守仁他們入城的時候,也是有不少城中的居民在等著,看到這一隊明顯不是營兵的衛所兵進城,所有人都是一陣愕然。
這愕然不是針對衛所兵的身份,而是張守仁這一隊人馬明顯和普通的衛所官兵不同。
士氣,隊列,旗號,哪一樣都不同。
再加上紅潤的膚色,強健的體魄,昂揚的精神,甩臂而過時的漂亮動作,還有整體的色彩絢麗感和集體感。
幾百人一起踩在青石板路上時的那種轟隆隆的響動,整齊劃一,叫人心中有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悸動。
「這是哪來的兵啊?」有人禁不住盲然發問。
「打的是浮山旗號。」
有人內行一些,先答了一下,接著便是搖頭道︰「浮山兵沒听說有什麼特別啊。」
「就是,感覺可真厲害。」
「才幾百人,如同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