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必有克制敵炮之法!」
很多人在心中迷茫之時,譚泰也是最早恢復過來的一個。能成為白甲兵之首,能站在這織金龍 之下,他也不會是一個庸碌凡俗之輩。
不論是使用騎兵迂回,或是直接步戰突前,或是以炮制炮,總之譚泰相信,大汗……不,現在的皇上一定會解決這個麻煩。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以少數這女真精兵為督戰隊,力使漢軍拼死向前,好歹要拼過這一陣再說!
對方的炮隊再厲害,等兩軍混戰之時,又能如何?
倒是蒙古騎兵,要傳令過去,使其再散開一些。
女真將領,真格是這個時代戰爭經驗最多,最豐富的一群將領,在萬歷到天啟再到崇禎,這幾十年來,幾乎每一個將領都是在戰場上長大的。他們對戰場的感覺敏銳,反應快,決斷正確,很少出錯。
就以現在來說,譚泰對戰局的把握還是總體上正確的,做出的應對,也是基本對明軍的基本情況的了解所做出的必然反應,幾乎是沒有什麼過于錯誤的地方,以他的布置,哪怕是打輸了,最少臉面上還是過的去的。
況且只要拖的時間長久,自己這一方實力還保留一些,敵軍立不得營,進不得城,一切就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眼前明軍,雖然看著隊列齊整,譚泰倒還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唯有那些炮隊和鎧甲,令得他十分眼饞,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能僥幸破敵的話,炮隊的火炮和炮手,一定要留下來,不傷他們性命,帶回盛京才好。
至于鎧甲,雖然對大清兵來說鎧甲也不是什麼軍國重器了,這東西有的是,沈陽城外,綿延十幾二十里的工匠鋪子,成千上萬的鐵匠晝夜不停的打造兵器和鎧甲,論起兵器種類之多,光是長槍就有二三十種之多,各有用途,刀也是有二三十種,長短皆有,再有鐵錘、狼牙棒、鐵 等等,光是投擲兵器,就是有短槍闊刀等好幾種,弓箭極為難制,在漢人境內,一柄好弓總得三年功夫才能制成,從選材到晾曬,費時費力,十分難得。在遼東,弓箭要多少便有多少,一直不停的在制造著,武庫之中,武器是應有盡有。
馬匹,鐵甲,強兵,這些都是構成戰勝敵要十分要緊的物資儲備,大清已經是一點兒也不缺乏了。
眼前明軍鎧甲雖好,卻也不會使得譚泰這樣的武將眼饞。
現在他所想的,便是能一戰破敵,眼前的明軍仍然如他們的那些同伴一樣,看似華麗,實則草包,只要大清兵的戰旗舞動,只要長槍大戟一沖,明軍薄弱的軍陣,便是會如冰雪般消融開去,一場勝利,就會在看著最不可能的情形下會奪取到手!
「章京大人,你看,」一個白甲什長獰聲笑著,指著對面的明軍陣列道︰「又是火銃手排在最前頭!」
此時明軍的陣列果然也發生了變化。
剛剛是長槍多,火銃也有,現在隨著清軍突前,果然是明軍陣列前的火銃手都集中在一起了,隨著戰鼓的鼓聲響起,這些火銃手不停的在陣前調整著站立的方向,短短時間,他們就是在陣前前行了幾十步,看人數還不到一千,全部是手持火銃,在陣前排成了單薄的三排長蛇般的一字橫陣。
「果然又是老一套。」
看到這樣的情形,譚泰也是冷笑︰「薄薄的三層陣列,能擋住我大軍沖刺……喔喔,漢軍也是用的火器!」
這一下,大家臉上神色都不大好看,看著在炮火中艱難前行的漢軍,也是不覺埋怨起來。
孔有德的部隊,是清軍中少有的幾乎純火器的部隊,他就是靠著賣弄火器的本事發的家,所以訓練士卒也是以火器為主,一直到後來滿清入關,先敗李自成,後敗江北四鎮,幾乎沒有象樣的敵人了,而孔有德等人隨行入關,跟著立了不少的戰功,為了佔據地盤,當然也是要招才納賢,大舉擴軍,到那時,孔有德部才漸漸以冷兵器為主,而不是在關外時以火器為主的格局。
此時漢軍雖然勉強沖上去,但卻是和女真兵完全不同。
清軍破明軍之陣,不是後人想象的那樣千軍萬馬策馬疾奔,那樣破陣除非是強弱太明顯,以多擊少,或是明軍在敗逃之時,才會有那樣的縱騎追斬的畫面出現。
在正常時候,清軍破陣,靠的不是馬戰,而是實實在在的步戰!
哪怕是在努兒哈赤造反之前,建州女真的赫赫威名不是靠騎射打出來的……騎射這玩意關外的異族都會,而且個個精通,嚇不住人,建州女真賴以成名的就是他們的步戰能力,列陣而戰,堂堂正正往擊,海西女真等部落很少能吃的住女真的步陣。
等和明軍交手時,弓箭當然用,這是克敵利器,但真正解決戰事,敲定勝局的,就一定是步陣而戰。
明軍陣列,就是如現在浮山這樣,前排是幾層的薄薄的火銃手,火銃差,訓練差,見到清軍步兵以重甲在身,手持長槍大戟的沖過來頓時就是慌了,手忙腳亂,早早施放質量奇差的火銃,準頭沒有,殺傷力很弱,等清軍重甲步兵沖過來,立刻砍瓜切菜般的把明軍火銃手殺散,然後再破開明軍單薄的槍陣,剩下來的事就是上馬追擊,不停的收割人命了。
但那是女真兵,眼前的這些漢軍,卻是十個有九個也是扛著一桿火銃在身,刀槍也沒得幾把,便是有,也是當不得用,能指望這些穿著棉甲的人和那些善使長槍大戟,身著三重甲胃的女真漢子比破陣時的武勇和銳不可擋?
那是斷斷不能了!
「也罷了。」譚泰呆了半天,終于道︰「看看恭順王練出來的兵馬槍法如何吧,人數差不多,只要他們把對方的火銃手打散,能直接打到槍兵,我們便也和蒙古人一起上了。」
「是!」
譚泰四周的將領,轟然稱是,剛剛被火炮打擊時的吃驚和惶懼,此時也是已經一掃而空!
……
……
看到清軍開始拼命向前移動,並且漢將們在陣中殺了一些混亂自己軍陣的士兵,很快制止住了騷動時,張守仁也是點了點頭,輕笑道︰「這些孔有德使出來的將佐,還真有幾把涮子,居然這樣子也叫他們給穩住了陣腳。而且,處置的法子也對,這麼沖過來,我們的火炮自是無用了。」
「這也夠他們受了。」
現在多半的隊官都已經在自己的隊伍前指揮部隊,沒有人在張守仁身邊和他說這些閑話解悶……這一次張守仁幾乎是放權了,各隊當然是按他的意思在打,但陣前的一些微調,各隊自己的指揮,張守仁絕不會干涉一星半點。
每個人都在成長,並且已經成長,張守仁將會更加的放權,叫他們更快速的成長起來。他的這些隊官,將來都要獨擋一面,此時再由自己事事插手,未免過于不明智了。
留在他身邊的,並且在應和他話語的也就是一群參謀軍官,為首的,當然是其中最優秀的姜敏姜參謀。
以一個參謀軍官的嚴謹和擅長計算的特長,姜敏沉聲道︰「適才是四輪,等到二百步內,還有兩輪。不過,精度會下降,現在估算,他們最少得死七八十人,傷了二百到三百之間,這個損失,也夠他們受了。」
這年頭大炮確實是沒有辦法和後世的比,後世的重型火炮,一顆炮彈落在密集陣列之中帶走幾十條人命也不稀奇。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法德兩國每一次的互相沖鋒都是用火炮做長時間的炮火準備,每一次這樣的準備都可能打幾千以上的基數的炮彈,死傷的士兵都是以成千上萬來計算的,象現在的浮山炮隊,齊射時地動山搖,硝煙彌漫在整個軍陣之前,刺鼻的硫磺味道可能已經飄到濟南城中去了,但看著還是虛熱鬧的多。
「唉,打死的人太少了。」
身為武將,已經練成鐵石心腸,當著下屬,張守仁頗為遺憾的砸吧一下嘴,抱怨著。
每一顆炮彈就是一顆幾斤重的圓球,現在浮山的鑄炮術還弄不出來十幾磅二十幾磅三十幾磅重的重型火炮,雖然這時代連明軍都有三十六磅炮了,但浮山還沒有辦法解決火炮的鑄造和動力問題相結合的麻煩,一門重炮轟擊起來當然比小炮要爽的多了,但運輸起來的難題暫時可是沒有辦法解決,在解決這個難題之前,想帶著幾十斤重的超級火炮四處用火力欺負人,暫時還只是夢想。
就算是有三十六磅炮,但實心炮彈對人體的殺傷力還是有限了一些,就算冬天的凍土也經不起這種實心彈的狠砸,一旦被泥土吸能,炮彈的殺傷力就有限的很了。
「大人,參謀處覺得,還是要有霰彈,還是要有近距離殺傷的小炮,越多越好。」
當清軍步陣抵達百步之時,眼看著那些清軍火銃手哆哆嗦嗦的開始瞄準,並且分列射擊的時候,盡管離的並不十分遠,姜敏還是十分冷靜,似乎這里不是一個正在對射激戰的戰場,而是在浮山營的參謀處的會議室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