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冒了不小的風險,不過所得真的有限。
駐有八旗兵的幾個縣治不能進,幾個大集鎮也是不能進,鄉村倒是沒有八旗兵,不過看著到處是被殺戮遺留下來的尸首,也還真的是氣悶。
從濟南向西,那是一路荒蕪,原本是十分富裕繁盛的所在,現在卻只剩下斷壁殘垣和伏尸處處。
整個偵騎隊伍,對清軍的痛恨是與日俱增,而朱王禮這個首領,還得一心盤算著清軍的主力到底在哪里!
越往西,他就越是感覺到不對,清軍似乎並沒有把主力留在濟南西邊附近,也沒有大舉進軍的打算。
似乎在城下吃了一虧後,感覺濟南不是塊好啃的骨頭,清軍就暫且放棄了。
「入他娘的,干一票再說!」
感覺是感覺,但不打一打,怎麼知道清軍不怎麼嚴密的防線是真的還是虛的?
一想到回去後要見張守仁回事,凶悍如朱王禮者,也是腿肚子轉筋。
倒不是張守仁打人什麼的,罵是常有,不過一般得張守仁歡喜的才會挨罵,尋常人想找罵,也沒那機會。
但張守仁為上位久了,自有一股威嚴氣度,而且馭下之道就是恩賞分明,有錯必罰,越親近的,罰的越狠。
朱王禮這個潑猴也是被出來了,現在官兒越當越有味道,要是被張守仁不由分說的拿下來,這臉就丟大了。
對面的清軍營地看著規模不大,也就四十來匹馬拴在外頭,根據浮山這邊的經驗,四十來匹馬,清軍人數最多是二十左右,其中還有一些負責養馬和雜務的跟役,戰兵數字不會超過十五。
而朱王禮這邊有三十一人,戰斗力超過一半,這仗能打。
就在他要下令的同時,撒在北邊警備一個部下不顧隱藏行跡,正拼命打馬過來,在相隔數十步遠的時候,那個部下便是大聲叫道︰「頭兒,快走,眼前這營地是誘咱們的,北邊過來幾十騎,都是韃子戰兵,南邊肯定也有人,咱們快走吧!」
「入他娘,終日打鳥,叫鳥啄了眼?」
朱王禮也是老江湖了,一听這部下的話,知道必是自己一行人漏了行藏,人家撒一張大網布了下來,就在這里等著自己一伙。
他十分慶幸,還好沒有沖下去,不然的話,自己和部下在內,怕是都死定了。
當下再無猶豫,立刻便是喝令道︰「走,趕緊走!」
說著,拔馬便走,三十一騎全部匯攏,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跑了大半個時辰之後,馬匹疲累,騎隊暫停,朱王禮從馬上跳下來,伏地听著。
「的韃子還是追過來了。」
在地上,他分明听到大地還有是隱約的震顫感覺,這種感覺不是特別明顯,但長年在戰馬身上的人能敏銳的感覺到大地的抖動與震顫,然後通過這些動靜來判定敵騎的距離,雖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準確,但也有個八成九成的把握了。
「三里地,最多不超過五里。」
「三十匹馬,人有多少這沒個準。」
「和他們做過一場吧,入他娘的,真不知道我們騎隊甲哨甲排的厲害?」
一群騎兵紛紛跳下馬來,也是趴在地上听動靜。這種功夫,在戰場上超過一定時間,是個人人都能掌握的活計。
听到追騎人數不多,這些家伙的心思就活泛起來。
這一次深入敵境,個個都是憋了一肚皮的鳥氣。雖然都是出生入死的漢子,死人那是見的多了,和清軍交手之前,海盜,山匪,響馬,這些作惡的家伙殺的多了,被他們遭害的人也是見的多了。
但整村整鎮的人被屠,尸體把地上蓋的密密麻麻,鮮血凝結的隔了很久還看的十分清楚,特別是殺人不分老幼男女,幾乎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人被殺死在自己的家園之中,這樣的場景,還是勾起了這些漢子的無邊殺欲。
韃子該殺,只有死韃子才是好韃子!
這些天來,總是在村鎮之間穿行,見了太多的慘景,也避讓了不少次韃子的兵鋒,今天有適合的對手和適合的戰場,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是戰意滿盈。
「好吧,和他們做一場再說。」
朱王禮身為主官,當然不會意氣用事。但老是被韃子這樣攆兔子一樣在外圍攆來攆去,不能深入東昌府,也不能向北方機動哨探,這一次出來幾乎沒有成果……他們連韃子大營的影子也沒瞧著。
這韃子再虛張聲勢,再謊報人數,一翼大軍總得有幾萬人不是吧?
幾萬人在一起行軍,就是無邊無際,旌旗多到不可勝數,營地也就得有好幾里方圓的大小,還得掠奪漢人百姓當奴隸苦工才成……可這些朱王禮一伙人根本就沒看到,韃子主力消失的無影無蹤,外圍是一股一股的騎兵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今天剛想深入一點,人家就設了一個套子叫他們鑽,現在敵騎追之不停,顯然是馬匹休息的比他們的久,再這樣跑下去,馬力耗光,敵騎仍然綴之不停的話,到時候他們的處境就很危險了!
「陶守拙,余則平,張富,你們三個,把這幾桿家伙拿去,給我們押陣,陳三,王大雷,你們幾個,用投槍,李烯,你們幾個,隨我在兩翼,投完槍,我們就沖上去砍他娘的!」
在戰場上久了,這一排騎兵幾乎就是一家人的感覺,朱王禮了解每一個部下的優點和長久。陶守拙幾個,穩的住,但吃虧在臂力不足,長兵器使的吃力,投槍不是很好,所以朱王禮把自己月復馬一側的包裹打開,拿出三支象火銃的物事來。
說是象火銃,但沒有火門夾,也沒有火繩那一堆東西,只是火藥彈丸,倒是定裝好了,每人都有一份。
「頭兒,這是什麼玩意?」
看到有瞄準的準星,三個騎兵覺著是火銃,但沒有火門夾和火繩,又是叫人覺著蹊蹺的很。而且這火銃也真的很短,就是浮山火銃一半左右的長度,比斬馬刀也長不了多久,倒是銃管較粗,看樣子發射藥能裝進去不少。
要不是這麼短而粗,怕也裝不了這麼多。
「這是自生火銃,不要火繩引火!」朱王禮一邊束緊自己身上的裝束,做著戰前最後的準備,一邊對三個部下道︰「趕緊裝藥,上彈丸,一會能打響就成了。這是將作處還在試驗的馬銃,老子厚著臉皮要了三支過來,這玩意還沒有定型,不要太多指望,實在打不響就扔了,操馬刀上去砍就是了。」
听著上官這麼一說,三個騎兵都對手中的家伙不是很有信心,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接受轉職成為三個火槍手的現實,當下人人一銃,策馬退到隊伍的最後。
所有人都是緊張的準備著,束緊馬月復帶,系好自己的盔甲,勒緊頭盔,預備投槍的把投槍已經取在自己手中,備用的則就在一反手就好取的地方,騎兵對騎兵,有馬速的肯定是佔據沖擊優勢的地方,而事先準備好遠程投擲的一方必須要擊中移動的靶子,否則等對方趕過來的時候,吃虧的就一定是沒有把馬速帶起來的一方了。
這就是優勢和劣勢,一群漢子,已經在張守仁的下殺人如麻,轉進千里只當等閑,這點子道理還是很明白的。
正面投槍一道防線,兩翼斜插攪亂敵陣隊列,後陣三個火銃手攔截漏網之魚,倉促之間,朱王禮的這個布置已經是自己能做到的全部,剩下的唯有交給上天了。
「來了,穩住!」
「是女真八旗!」
「入娘的中大彩了,三十匹馬十五騎,沒有跟役和蒙古、漢軍,全部是馬甲。」
「六個馬甲,壯尼達一個,還有一個拔什庫,六個白甲,一個分得拔什庫。」
朱王禮也是喃喃自語,長著一臉絡腮胡子的他此時也是有點發征,甚至有點兒吃驚。他們是遠去北方游擊到高陽的人,在高陽城下還殺過女真馬甲,首級已經報上去了,估計朱王禮最少能被朝廷授個千戶世職下來,畢竟這些年來,能陣斬女真馬甲的明軍將士,實在是寥寥無已。
而此時,在他們眼前,不僅是有穿著厚厚的瓖鐵棉甲戴著黑纓盔的馬甲,還有一半左右是穿著水銀重甲,手中持有鐵柄重長刀或是鐵柄長槍,一人雙馬,如同一支支利箭一般,狂飆狂進,粗野而迅捷的猛沖過來!
「哈哈哈,這次賺了,賺大了!」
在此時,朱王禮唯有仰天長笑︰「弟兄們,整個登萊鎮當年也沒有人殺過白甲,魯軍幾萬人,沒有見識過白甲,盧尚書,高太監,宣大鎮遼鎮十幾萬人,沒殺過一個白甲,今天我們要不提幾顆白甲的首級回去,大人知道了,你說他會不會踢你們?」
「踢俺們的?頭兒,你也跑不掉吧?大人那脾氣,不給你來個過肩摔叫你來個狗吃屎,他能饒你這一回?」
「上吧,七個白甲,俺定一個。」
「俺也定一個。」
敵騎越來越近了,八旗馬甲是穿著瓖嵌鐵葉的棉甲,明盔暗甲,或是內罩一層皮甲,增添防御能力,手中兵器,則是以八旗長槍和虎槍為主,領催和拔什庫身後都背有二尺見方的認旗,用來在戰場上分辨職位高低。
至于白甲,則是全部的水銀重鐵甲,內里再穿一層棉甲,甚至再加一層皮甲,一人穿著三層甲胃,防御能力十分厲害,甚至是他們的戰馬,也是穿著一層棉甲。
以當時的條件來說,白甲就是八旗的重騎兵,不折不扣的當是時的重型坦克!
他們手中的武器,也是十分沉重的鐵柄挑刀或鐵槍,在高速沖刺的馬速下,踫著就是一個巨大的鐵窟窿或是嚴重的內傷,當者披靡,無可有正面抵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