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棟的話也算是十分大膽,饒是一邊的錢文路和蘇萬年,黃二幾個都是老人,而且全部是相交莫逆,听了他的話,一樣是嚇了一大跳。
「瞧你們這個慫樣兒。」孫良棟大是不滿,冷笑道︰「咱們也是大人的心月復大將,說這幾句話算什麼,現在哪一部兵馬是真的替朝廷賣命,要是大家都拼了命打,你當流賊真的三頭六臂不是?」
「不打最好。」蘇萬年沉聲道︰「都是受苦人被逼反了,听他們唱的那人啖人歌,皇上和朝廷……我呸,什麼玩意!」
「嗯,老子寧願打東虜。」
「說起來,大人說過,今年朝廷對東虜要有大動作,今年和明年之間,會打一場大仗。」
「這麼說來,大人可能有意到關外走一趟?」
「沒準兒。」
幾個大將說到這兒,都是面容沉靜,彼此對視一眼之後,都是發覺對方眼神中的笑意。
相比于湖廣和南直隸的人,相對于那些大官和皇家親藩,這些人才知道東虜才是大明最凶惡最陰險的敵人,不滅東虜,滅一百支流賊也是枉然!
如果能陳兵關外,滅此丑虜,這一生,足矣!
「最好是咱們登州鎮有十萬人馬,自己掃平東虜,想起那些朝廷邊軍的德性,老子心里就不高興。」
「殺敵無用,搶功有門,分糧分餉,一個個都什麼玩意兒。」
「斬首二百就是大捷,真他娘的笑死人!」
「不說這些了!」孫良棟是這一伙人中的主心骨,斷然道︰「多言有失,不要給大人惹事,反正不管是留湖廣,或是回浮山,或是去關寧打東虜,都由大人做主就是!」
……
……
在白羊山一帶又呆了兩天後,整個登州鎮開始追隨前鋒部隊的腳步,往著谷城方向趕過去。相距並不遠,谷城在一年前遭遇兵災,現在已經恢復過來,這里地勢很好,也很富裕,將來調動起來也方便,要不然,張獻忠也不會選這里駐屯了。
楊嗣昌和湖廣那邊當然沒有任何意見,現在整個湖廣和勛陽一帶已經傳揚開來張守仁和登州鎮的威名,誅殺張獻忠的消息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樣一支軍隊要到谷城駐扎,谷城附近的士紳都是感覺臉上有光,便是普通百姓,當初西營駐扎時雖不過份殺戮,但擾民之事難免,現在平定西營的官兵來駐扎,百姓們也是十分高興。
登州鎮的富裕和森嚴軍紀,早就傳遍勛陽和湖廣一帶,河南過來的饑民更是盛贊張守仁的仁德和登州鎮將士,這些林林總總匯集起來的消息,更使得登州鎮將士在谷城一帶士紳百姓的心中,越發高大起來。
二十一日,經過行途行軍跋涉之後,雖然疲憊不堪,但精神氣俱佳的登州兵馬進入谷城地界,在原本張獻忠駐兵的太平鎮一帶,整支軍隊分別駐扎下來。
原本張獻忠是把軍隊分駐谷城各處,但他當時是要防範官兵陰他,而且獻忠所部在兩萬人以上,登州鎮滿打滿算不過七千余人,就駐在一處就可以了。
駐扎之後,全體將士才算真正放松下來,除了輪換警備的軍隊之外,任何訓練科目都暫停了,放假十日,十天後,到除夕那天再放假三天,除此之外,一切訓練正常進行。
因為沒有訓練,加上將士跋涉長途,又在勛西一帶做戰,每天響午和晚飯時,每個什都發給兩斤燒酒,對酒量很大的人來說這只是沾沾唇,但對浮山將士來說,賜酒是很難得的賞賜,如果不是連番行軍和做戰,不大可能在十天內天天都有酒喝的。
與西營相比,浮山將士俸祿優厚,手頭銀子充足,駐營之後,不僅沒有擾民的事發生,還經常從百姓手中購買吃食或是當地的土產稀罕物,不論多貴,反正這些將士都買的起,消息傳開,連襄陽城中都有商販前來做生意,幾天功夫,居然就在大營門外形成了一條二里多長的商業街出來!
這條街道熙熙攘攘十分熱鬧,每天都有不少浮山將士出來閑逛買東西,因為熱鬧和貨物充足,谷城附近的幾個縣城每天也有不少商家和有佬的闊佬跑來交易,居然成了一個十分繁盛的市集。
這一日林文遠換了便服,帶著一錠大銀在身上,身邊卻是跟著一群眼楮綠幽幽的如一群狼般的部屬。
此次軍情處立下大功,林文遠當然是勛勞第一人,但負責狙擊的幾個狙手,還有割著張獻忠首級的行動組都是勞績不小,估計當時在場的人全部是記大功一次,在浮山系統內部他們會被記下這一次功勞,而在朝廷那邊,估計他們將會受到更優裕的獎賞。
今日尚且只是白丁,下次再聚集時,可能最差的都是一個千總的官職在身了。
集鎮上飯館很多,畢竟這一群浮山軍人最喜好的就是吃吃喝喝,做皮肉生意的也不少,張守仁沒有道德潔癖,士兵們當然不準強x婦女,那是死罪,不過憑自己賺得的錢,又有條件的話,將士們去放松一下,他也無可不可,不鼓勵,亦不會禁止。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管的太死,反彈的力道也就越大。
「牛肉切二十斤,酒要好,其余的下酒菜每樣都要,要快!」
找了一處門臉不錯的酒館,上樓之後,林文遠便是這麼吩咐著。
要是在河北山東,吃牛肉反而不象南方這麼便當,畢竟北方河流少,田地大,用牧畜的地方比南方多,而且南邊是天高皇帝遠,在唐宋年間吃牛肉可是大罪,南方照吃不誤,現在禁令雖然廢馳,到底在南邊才能吃到煮的松軟可口又有嚼勁的好牛肉。
「好勒!」
小二答應的十分痛快,這些日子,酒館在這些浮山兵的支持下可是日進斗金,每天都是賺的盆滿缽滿,老板天天笑的嘴都合不攏,便是這店小二也是撈足了好處,當下連聲答應著,沒過一會兒,便是將酒肉一樣樣端了上來。
「來,大家滿飲此杯!」
林文遠的心情極佳,軍情處發展的很好,特別是這一次的戰事經歷的嚴酷的考驗,事實證明,軍情處不僅有用,而且發揮了比一個營戰兵還要大的用處!
浮山內部,不是沒有人說軍情處和特務處這樣的部門只會浪費銀子,或是給自己人添麻煩,敢明說的不多,私下議論的當然不少,身為張守仁的大舅哥,林文遠不敢給自己的妹夫添一丁點的麻煩。
他的地位,必須是自己努力奮斗得來。
到此時,不論得到什麼樣的獎勵,他都是無愧于心。
「敬主辦!」
「敬參將大人!」
眾多屬下全部都是十分機靈的小伙子,看出林文遠十分高興之後,就是不停的向自己的主辦大人敬酒。
當初林文遠挑人或是軍情處的主管們挑人都是優先要機靈鬼,識字者為最佳,然後經過長期的培訓,或是專精于偽裝,或是專精于行動刺殺,或是專精于潛伏收集情報,或是精于管理,象是在河南和山東地方,每方圓數百里,依情報傳遞的速度為一個核心建立一個基準站,管理人員負責協調,每個地方都有潛伏者,情報員,行動專家,偽裝專家,還有專門負責運送和傳遞的人員,部門協調和管理都是一門大學問,一切從無到有,幾年時間,雖然是耗費巨資,但也是成果斐然。
「好,大家一起喝!」
看出這群家伙的用意,林文遠卻也是來者不拒,今天的他,確實是太高興了。
「主辦大人,听說你正在挑選人手,充實薊鎮到山海關、寧遠這一條線?」
在場的,全部是軍情處的核心中堅,最近充實北部的簡報直接傳達到每個人,所以問起來也不奇怪。
「根據現有的情報推斷,虜騎可能在崇禎十二年冬進犯錦州或是寧遠,究竟如何,尚且要等前方傳來的情報了。」
自從湖廣,從寧遠傳遞消息回來,最快都得半個月以上,楊嗣昌派人到京師,四五天可至,但那是動用的官府的沿途驛傳,使盡全力。浮山自己的驛傳在湖廣和河南尚且在開拓階段,並不完善,在寧遠到京師一線也是如此,一路上肯定要耽擱很長的時間。
上一次傳來消息還是十月初的時候,到現在已經有個把月未通信息,究竟如何,也是難說的很。
好在從眼前這些部下的表現來看,軍情處朝氣十足,願意到危險的地方開拓局面,光是這一點,也是值得林文遠這個主辦十分高興了。
「松、錦、關寧,甚至是東虜內部,必將是我等用武之力,然而究竟如何著手,還要等消息。」
派出丁宏亮深入東虜內地是軍情處的一個極為小心的暗子,林文遠當然不可能當眾說出,哪怕全部是自己人也不行。情報秘級為最高的行動,怎麼可能如此兒戲。
林文遠笑一笑,正要亂以他語,卻是看到一隊穿著浮山旗牌官模樣的騎兵,排眾而入,自這一條街道疾馳而來。
其行如風,自是鬧的街市上雞飛狗走,百姓們不敢罵出聲,但也頗有怒色。
這些浮山兵,向來對百姓客氣,騎馬的將官都是牽馬行走,這幾個騎兵,卻是太過蠻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