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強,好厲害,好強……好厲害。|」
在中軍靠後的地方,張國柱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和自信,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極端呆滯的表情,在他身邊不少將佐都張大了嘴巴,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在最前方,第一輪的騎兵刺出騎槍之後,順勢取出插袋中的兵器,或是長柄斧頭,或是紋眉長刀,或是沉重的鐵槍鐵矛,少數武藝精純的使用易學難精的馬槊,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一邊往側邊讓開,一邊嫻熟的用手中的武器砍殺起那些陣形混亂的曹我認識季叔兵們。精良的凶器帶出一蓬蓬的血雨,不停的戳、刺、砍,手中的兵器不停的起落,這些騎兵裝備精良,甲胃厚實,不大在意對自己的攻擊,除非是有人攻擊自己的要害時才躲閃或是抵擋一下,他們殺人的手段凶殘而高效,十分精準,這是長久的訓練和多次在戰場上廝殺後才能擁有的最高明的戰士的本質,他們知道怎麼刺中對方的要害,而不必使用太多的不必要的力氣,然後還知道武器刺出去容易,但更要緊的是隨時能抽拔回來,在這些凶神的砍殺下,那些原本就被嚇壞了的長槍兵開始崩潰,四處逃散,就算是當精銳的刀牌手也是完全無用,根本抵抗不住這些騎兵的進襲。
在第一排往縱深殺入的時候,第二排騎兵已經緊隨而至,他們的騎槍也是一般的挑準了,幾乎沒有落空的,那些曹州兵才剛剛重新聚攏,在新一輪的打擊下,又一次被打散了,崩潰掉了。
接著第三輪呼嘯而至,追殲殘敵,而第二排的騎士開始在第一排廝殺過後的地方進一步的沖擊,把那些企圖抵抗的人們圍殲,殺散,不停的屠殺他們,直到再也沒有勇敢者敢于牽頭抵抗為止。
第一排再次向兩側殺開,第二排沖到第一排撕開的裂口,開始擴大戰果,第三排再一次于其後拾遺補漏。
刺殺,砍殺,斬殺。
不停的殺戮著。
鮮血橫流,人頭滾滾,甚至是胸月復破開,肝腸流的滿地都是。
三百人不到的騎兵,在重甲的護衛之下,不停的沖擊著,蕩滌著,手起刀落,每一個起落就會帶走一條人命。|
沒有人敢抵抗,沒有人敢回頭,在三排重騎兵來回輪換兩次之後,整個步兵陣列已經被打穿了。
在這時,兩邊的騎兵才開始往中間這邊繞過來,可他們繞過來的時候,步陣已經不復存在,這些騎兵的指揮官們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們不知道是繼續過來夾擊,還是接受新的指令……但遍尋過去,陣中那桿丈二高的參將旗已經倒了下去,步陣中所有人都在潰敗逃走,那些惡魔一樣的重騎兵仍然在不停的砍殺著他們,近三千人的步陣,列陣而後戰,有長槍手和刀牌手,弓箭手,有良好的指揮,居然就是這麼硬生生的破沖散了,就算拋開武器和甲胃上的差距不談,這些重騎兵也是展現出了最良好的戰術水平,他們的指揮始終不曾亂過,沖擊陣形一直保持的很好,雖然人數只是對方的十分之一,卻是終始形成了以多擊少的局面,在局部戰場上,他們不僅不是人數劣勢,反而是具有十分巨大的優勢。
陣形保持良好,甲堅兵利,自然是砍瓜切菜一般的犀利。
在騎兵們猶豫的時候,重騎兵們只留下一半繼續在戰場上追剿潰逃的步兵,一半左右卻是向著靠左側的地方翻卷回來。
目前為止,他們只消耗了極少的馬力,從最近處突擊,廝殺入陣,很快的時間就突破了敵人的步陣,然後再廝殺折返,在長久的訓練之後,這些戰馬和騎兵們早就適應了身上的鎧甲,最少在目前來說,他們的體能距離耗盡還有相當長的距離。
在近距離,這些優良的戰馬有比一般蒙古馬更強悍的多的沖刺能力,長途跋涉確實非這些戰馬所長,而短途沖擊,則遠勝普通的戰馬。
很快的,朱王禮率領的折返人馬就咬住了一側騎兵,槍矛馬槊招呼過去,騎戰的學問比步戰要大的多,這些曹州騎兵嚴格的說只是馬上步兵,也就是駭人的樣子貨而已。他們不要說比浮山突騎,便是和遼東兵都差的很遠,馬上用三眼銃,騎弓,這是遼東兵的基本科目,馬上揮砍,計算距離,保持陣形和馬速,更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至于如北虜那樣在陣前帶馬急速轉彎,同時能以騎弓進行精準的射擊,那就是曹州兵不可企及的高度了。
最少在眼前,朱王禮將手中長槍刺中一個敵人千總的咽喉部位,槍尖自對方咽喉之後透出,看到這樣的情形之後,這個千總的部下都是倉惶而逃,在他們身後,則是揮舞著手中兵器,不停的追殺敵兵的重騎兵們。
「這就完啦?」
近四千人,在方圓近十里的戰場之上,看起來威風凜凜,但是在此時此刻,卻是被三百不到的重騎兵沖了個七零八落,戰場之上,到處是丟掉的旗幟,十幾面大鼓在地方滾動著,發出叫胡斐听了十分尷尬的聲響,到處是亂跑的馬匹,跪在地上投降的曹州兵東一群西一窩,到處都是,兵器扔的滿地都是,看起來亮閃閃的,一時也不可能有人去拾撿。
這樣的場景,已經遠超這位曹州游擊將軍的想象之外,除了發出毫無意義的感慨之外,他也是沒有什麼話可說。
「當然完了,遇到咱們浮山突騎,不完還有什麼法子想?」馬勇十分自豪,看到胡斐那副沮喪的模樣,便是笑著安慰道︰「突騎難得啊,到現在還不滿千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漢子,臂力,騎術,槍槊之法,有一樣差的都是不成,我登萊鎮現在有兵近五萬人,莊兵在編也好幾萬人了,這麼多人里頭才挑出不到千人,你想這是容易的事情麼?」
這麼一說,倒是確實給胡斐不小的安慰,只是想起馬勇以千人不到的輕騎打的本鎮四千騎灰飛煙滅,連柏副將都完了,這一次大戰之後,又是三千「精銳」喪盡,少了這七八千人,劉澤清手頭除了幾百家丁和兩三千精兵外,剩下的也就是一些樣子貨了。
叫他們設卡子收銀子還成,打仗……看完登州兵的表現之後,胡游擊覺得自己現在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戰爭,他覺得就以現在這一千多精騎,設伏或是突襲,曹州鎮剩下這一萬多人沒準也就完了。
「我們可不會用精騎去襲擊友軍,我們是響馬,記住,是響馬!」
仿佛是知道了胡斐的想法,馬勇晃動著手指,笑容極其憨厚,也是極其猥瑣,他道︰「在東昌這里響馬已經成了勢,在濟南府出現大股響馬主動襲擊過萬的官兵,這個事情就搞大了,朝廷臉面會掛不住的,所以我們是響馬,從頭到尾都是!」
事實上朝中也確實有一些微言,李青山起事就很微妙,這個梁山泊的響馬向來沒有什麼大志,搶搶客商,勒索一下大戶就是他的極限了,這一次突然搞的這麼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必有貓膩,而李青山胃口更進一步,竟然把主意打到東昌府和臨清頭上,更是叫不少人有難以置信之感。
這其中的水有多深,文章有多大,自然會有不少有心人暗地里探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雖然瞞的還算緊,將來遲早會被在道。
浮山這邊在東昌搞事,猶有可說,真的要在濟南一帶伏擊劉澤清,就是把朝廷的臉扯下來不說,還得丟在地上踩上幾腳……朝廷是怎麼也忍不下來的。
听馬勇這麼說,胡斐不屑道︰「那你們搞來搞去,濟南保不住,劉帥還是能恢復元氣。」
「哈哈,這里頭自有大文章,不足為外人道。」馬勇呵呵一笑,重重一拍胡斐的肩膀,笑道︰「你小子,二十來歲當了游擊,這是拔苗助長呢,給老子到講武堂進修學習去吧,半年或一年出來,沒準兒直接能當個哨官或是副哨,現在啊,老老實實的當你的俘虜吧。」
郁悶的胡斐只能縮了縮頭,老老實實的看著戰場上的浮山騎兵們來回的追擊著亂兵,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重騎兵後縮了一些,輔兵們趕著戰馬迎上前去,重騎兵換馬,這一次沒有束馬甲,直接換乘新馬之後,便又是繼續向南方追擊過去。
戰場打掃,交給動員的地方莊丁就可以了,反正這些武器也看不上眼,沒有什麼熟鐵精鐵兵器,也沒有重甲,更無甲胃,只有戰馬還算多,突騎營用不上,槍騎或是步兵隊或是地方上的輕騎總能用的上,這一次最大的收獲便是戰馬,足超千匹,甲胃不足百領,曹州是內鎮,能有這樣的實力已經算是不錯了。
在三月中旬發生的這兩次戰事在事後紛傳至山東並河南,再一路北上,由北直隸入京師,由是京師震恐……劉澤清頭上的罵聲倒是小了很多……近八千精銳,兩仗盡消,說他保留實力也是說不過去了,只是這方面的罵聲是小了,但無能鼠輩的名聲卻又是起來了,現在朝中上下對劉部都十分失望,只盼他率部進濟南後能穩住省城一帶,莫使局面再糜爛下去便是可以了。
以崇禎的看法,東昌一帶已經無人能制衡流寇,唯盼臨清能守一兩個月,等張守仁率部趕到之後,痛加剿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