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為難之事,終告結局,當晚不宴一個外客,只有張守仁和林家一家,算是真正的家宴小聚,飲宴之前,除了輪值的內衛守值之外,連李灼然和王雲峰都被攆了出去……王雲峰是以張守仁家為家的,尚未成婚,不過也有自己的宅邸,無論如何,張守仁也是叫這個忠心耿耿的特務頭子暫且休息去,只是在對方臨行之前,他有意無意問道︰「最近陳兵備行止如何?」
「說是告病,其實在家並沒有閑著,得閑見人說話,關注地方財賦錢谷,提起大人在民政上的成就,也是贊不絕口。%&*";」
「呵呵,如此便好。」
對陳登魁這樣的地方大吏,暫且還沒有辦法真正收入帳下,但關注他們的動向和傾向也是必然之事。
登萊兩地,已經成為鐵板一塊,任何不同心同德的人,都注定呆不下去。
張守仁轉向林文遠,笑道︰「替我準備一注銀子,王承恩如何?」
和宮中打交道肯定是在京師有深厚人脈,長袖善舞的林文遠最為適合。
林文遠聞弦歌而知雅意,點頭道︰「王承恩確實是好人選,他一般不參與外事,不評價大臣,所以深得崇禎信任,王德化一般也不敢得罪這個秉筆太監,所以最近這兩年他在宮中地位見漲。」
「听你這麼說,王太監倒確實是個忠奴。」
「忠是忠,不過不敢擔任何責任,滑似泥鰍,人君要這樣的奴才當耳目,也全無用處啊。而且,忠心歸忠心,王大官要銀子也不含糊的。」
「嗯,王德化,曹化淳幾個,銀子照舊,王承恩負責遞話,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是,大人放心,明兒就到財稅司支領銀子,半個月內,準保陳兵備成為陳撫台。」
「哈哈,這樣最好。」
見無別話,王雲峰便是先行告辭,接著內衛都是縮減了人數,如果不是偶然有響動聲,這宅邸之中,根本感覺不到有兵士們的存在。
一場歡宴過後,自也是解開了存在多日的疙瘩,張守仁自穿越至今,心里也是有從所未有的踏實感和滿足感。
一切,都是與往日有那般的不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有了子嗣,這是任何事情都取代不了的。%&*";哪怕就是聖賢也不能絕情,更何況張守仁從骨子里來說,只是一個見聞廣博,愛國心強的優秀軍人呢?
一夜無話,小夫妻久別,自有不少親密行狀,卻也不必為外人道了。
……
張守仁多日疲憊,精神加上**都十分乏累,也是這幾年來他費盡心力,終于勢力大成,不必再擔心什麼之後,精神上壓力一去,身子上就感覺有如重石壓將下來。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身時一邊著衣,一邊就是埋怨雲娘道︰「這幾年何曾起過這麼晚!」
「你就是鐵打的人,也總該歇息一下吧?」
「這你不懂……」張守仁嘆口氣,撫了撫愛妻的頭頂,他身形高大,這個動作看起來十分自然,雲娘開始不樂意,覺得他在模小孩一樣,時間久了,也就慣了。
見他如此,雲娘十分乖巧,不再勸他,直接叫人開了早飯送到屋子里來,自己服侍張守仁換衣服,洗漱。
待張守仁一切完備之後,人也精神了很多,也得門來,不少昨日隨行回來的武將卻也是差不多前後才出門,各人見了面,先就是尷尬一笑。
「你們這些家伙,都隨我來吧。」
張守仁的日程很緊張,濟南他不可能久久放著不管,那里畢竟是山東的政治文化軍事中心,他不鎮濟南,容易落人口實不說,還有不少大事會被耽擱。
臨清剛落入手中,德州尚要經營,要緊的是兗州和淮揚。
現在來說,兗州和淮揚將是下一步著力的要緊點,也是他經營天下,預備甲申大變的必得之處。
以徐州為中心的淮揚江北之力,人煙稠密,不論是物資,交通,人力物力,還有民風來說,都是十分要緊的戰略要地。
所謂守江必守淮,在南北朝是如此,南宋是如此,到現在的大明仍然是如此!
由徐至泗,再沿伸進淮安和鳳陽,再往南是揚州與廬州,南京與安慶,得到這些地方,江南就大抵定局歸于誰手,別的地方,蘇州杭州等地,極盡富庶,但不是戰略上緩沖的好地方,而且江南紳權太重,民風疲玩浮華,不是募兵和做基地的好地方。
必得淮揚,經略徐泗,這是張守仁下一步經營的要點,做不到這一點,將來無非就是只能困守山東,等人家底定大局,自己也就失去左右天下的能力了。
舞台已經搭好,張守仁已經有了登台唱戲的資本,又怎麼會流連于家庭的溫暖而無法自拔呢……無論如何,他已經登台唱戲,這會子想退出,也得問問別人是不是能同意了!
……
一路急馳,趕赴的地方當然是將作處。
昨日回來,林重貴這個將作處主辦不僅出迎,還帶了全家老小一起出來,如果不是礙著規矩,肯定是十里遠迎,而且是跪迎。
這個工匠,算是張守仁真的撿到寶了!
將作處現在佔地極廣,好在當初規劃的好,而且衛所這邊畢竟不似普通的鎮落,人煙不密,以種種辦法,將零星散落的軍戶搬遷掉,並非難事。
三年時間,從一個幾十個工匠的小作坊,一躍成為浮山最重要的部門,如果是在三年前這麼說,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恭迎大將軍。」
和張守仁一再強調的一樣,不要行無謂浮夸之舉,今日巡視將作處,主要就是看三處,所以出迎的除了林重貴這個主辦外,只有這三個地方的會辦一起出迎。
一曰鐵甲,二曰火銃,三曰火炮。
最近幾個月,這三處地方都有新的突破,當然,也是有新的決擇。有些事將作處不能完全做主,書信無法詳細說明,只能現場來看。
看著林重貴,張守仁也不過多客套,夸贊了他幾句後,便是直接道︰「先看火炮。」
此言一出,火炮的會辦和部下都是一臉高興,火銃組和鐵甲兩個部門就是哭喪著臉了。
「什麼樣子。」張守仁看著他們,笑道︰「你們的作用是一樣的,都是十分重要。不過我浮山軍火炮的問題最大,麻煩最多,所以一定要先看火炮。」
說起火炮來,確實是叫張守仁著急上火……失誤的地方太多了一些!先是用銅炮,鑄造工藝不過關,當時也是以試鑄為主,而且是偷偷模模的行為……內地軍鎮鑄火器是受到限制的,就算是崇禎年間法紀廢馳,以當時浮山的實力也得掩人耳目,不能公然進行。
工藝不佳,火炮炮膛的打磨是最容易出毛病的地方,加上銅價騰貴,而且不易大量購買,在當時,張守仁和林重貴因為鑄銅炮之事確實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後來有了萊蕪鐵礦,張守仁又決定以泥模法鑄鐵炮,開始時效果確實不錯,比起失臘法來,泥模法更快捷,對鐵炮來說,十分相宜。
可新的問題就在去年年底出現……鐵炮雖便宜,但效果卻是遠不如銅炮!最簡單的毛病,就是泥模需要太多的時間來晾干!每個泥模,費盡心力制好之後,最少要四個月干燥的天氣把泥模晾干之後才可使用,只要稍留一點水氣就算白費功夫。
「太保來了,試炮吧。」
炮廠設在將作處極南地方,前方無有人家,只是群山和大海,偶然出現毛病也不會傷及無辜。
火炮已經擺好,張守仁一至,試炮的炮組成員就動作起來。
林重貴先介紹道︰「太保,這就是從澳門過來的鑄炮師傅所說的四磅炮,打三斤重的鐵彈,全重是四百二十余斤……銅炮是四百七十余斤。炮身都是長四尺,銅炮是銅八錫二。兩炮都是用棉布定裝彈,比火槍打的快。炮組成員標配我們試過,太保說最少是用八人,但實際上四人足夠,再多也是浪費……其實就是兩人也打的響的。以眼前炮組的熟練程度,火銃六發火炮最多到九發或十發,彈藥用實彈和霰彈兩種,鐵彈三斤,用藥一斤半……」
對這些火炮已經經過了長期而嚴格的訓練,各種數據在林重貴和炮組的人都是如數家珍,十分的熟練。
張守仁對這種務實和審慎的態度向來是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夸贊了林重貴和在場人員,然後令道︰「開始吧!」
一聲令下之後,兩門炮的炮組成員都動作起來。
他們的目標是半里外的巨大標靶,目標是在山月復中間,兩個炮組先手是用單筒遠望簡單測距,然後炮長拿出銃尺和銃規,開始默算距離,再下來,就是由炮組成員搖動磨盤,調整炮架上的炮身位置,在搖動的時候,兩位炮長仍然在緊張的測算和調整之中。
等到最後時刻,炮長們終于確定了目標遠近,將火炮的炮口調校在了最終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