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古悠然式的趕路
「嗚呼……」
同伴用手緊緊地摳住自己的喉嚨處,似乎想要在最後的關頭與他說些什麼,可那毒發之後,竟然烈性至斯,竟是只能發出困獸般絕望的聲音。
林光見狀,心頭又是恐,又是憤,又是哀慟無助到了極點。
趕緊把同伴的身體扶起來,「姜二,你可要堅持住!我背你走!我背著你!棹」
同伴用力地搖頭,知道他其實已經不行了,不想林光繼續浪費力氣。
他的手指關節也已經開始發紫發黑,卻還是用力地握住林光的手,眼眸里有對生的巨大的渴望,對死亡的無比的恐懼,卻又更多的是一種認命。
也許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離開那個小鎮客棧籀。
至少那樣的話,他們還能和大部分人死在一起,好歹還有個人收尸,埋葬他們。
可現在——
林光看懂了他彌留之前最後的眼神和想法,心里更加痛極,這個關頭,他沒有瞧不起同伴的畏死,因為只有真正面臨無窮的恐懼和死亡的威脅,才能更加體會到能活著的珍貴。
林光自己也很恐懼,姜二要死了,他還能在最後的關頭送他離世,若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呢?
會有人送他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姜二,兄弟,你別怕,說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來陪你了,你先走一步!若是我有幸不死,你的仇我一定會給你報的!」
說著,虎目里淚也落了出來。
英雄末路的無望和恐懼,逼得這對年輕人,不得不在這樣的境況下,告別彼此!
姜二終于還是沒能吐出任何一個字關于大義凜然,或者關于忠誠的,就那麼不肯瞑目的死了!
林光看到他死了,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抓著自己的手指給掰開,一股恐懼引發的想要嘔吐的感覺就從心底蔓延了開來。
這是他自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離死亡是越來越近了。
只是,奇跡一般的是,他的心中竟然還想起了糖寶兒那張幼小的不解世事的臉龐。
一股不知道算是什麼力量的力量,支撐著他從單膝跪地到堅韌不拔的又站了起來。
最後看了一眼地上已經死去了,卻還是沒有閉上眼楮的同伴,他很是慚愧他連埋葬他都不能。
因為他怕他也會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以他不能再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挖個坑埋尸體的上面,兄弟,對不起了!
林光繼續循著痕跡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往前行了去。
起碼,就算是死,他也要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把糖寶小姐給帶走了,既然那人有能力控制了整個村子的人成為殺人僵尸,還令得他們中了毒,為什麼昨天晚上,不干脆把他們都毒殺掉了干淨?
反而要讓他們發現這個秘密,一路追來?
難道那人有這種變|態的喜歡折磨人為樂的嗜好嗎?
……
時間似乎是在一分一秒的過著,林光不知道自己追跑了多久,他只是覺得他的心跳似乎在不停地加快。
那速度快的讓他全身的血管都有種快要爆開的感覺。
身體深處有許多的力量亟欲要發|泄|出來,但是肢體,尤其是雙腿雙腳,卻似乎月兌離了他大腦的控制。
變得越來越緩慢,越來越遲鈍了起來。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一節節的腫大,每一根血管也從皮膚底下橫亙起,然後可以被視線看得清清楚楚,更甚至宛如能看到那血管里面奔騰不息的血流一樣。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的視線余光里同樣看到了一雙腳,一個人——
一個胖胖的女人,正抱著一個他熟悉顏色的襁褓,站在不遠處的地方詫異地看著他。
「小姐——」
林光聲音干澀地喊了出來,「把小姐還給我!」
他用盡全力的想要沖過去,可實際上他只是上半身往前傾倒了過去,雙腳卻沉入千斤一樣的,一下也沒有被抬起。
于是,只听‘砰——’地一聲!
他的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個胖婦人抱著孩子,似乎也被林光的樣子給嚇到了,發出了一聲低低地驚呼,「啊——」
「把小姐還給我!還——給——我——」
他想吶喊,想要發泄,想要狂吼質問的話語太多,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力氣卻只夠他發出他認為最重要的吶喊聲!
一雙沾著很淺的青草色的鞋子,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個制式,分明是神府內院的制式!
林光知道,這雙腳的主人,肯定就是那個背叛了夫人,背叛了神府的叛徒。
也就是他,歹毒的讓那麼多無辜的村民成了沒有了神智的毒尸,還讓姜二,還有他不知不覺中中了毒。
更是他使毒計讓那對狀似老實的夫妻偷走了糖寶小姐!
他一定要知道他是誰!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得明白一些!
所以林光在這個當口不知道哪里聚集出來的力氣,趴在地上伸出了手,用力地就抓住了那雙腳,或者準確的說,他的手指緊緊地摳住了那雙鞋子的鞋面。
喉嚨口不斷地發出咕嚕嚕地在用力的聲音,他想要仰頭去看看這個人是誰!
「你的命還真硬!居然沒死,還一路追到這里來了!」
頭頂上方一個冷漠無情的聲音,就這麼響了起來。
明明也是意外的,可卻一點其他的人類的感情也沒有一樣。
「你,叛徒——把,把小姐還,給我!」
「呵呵!沒想到還真有忠僕!你覺得我就是把孩子給你,你現在還有命把她帶回去嗎?」
林光听著那充滿了無情和譏誚味道的聲音,心中滿是憤怒,但是他的身體卻已經不能如實的體現他心中的憤怒了。
他連抬個頭,都十分的困難,根本做不到,更別提反駁他的話。
內心深處,他也不得不絕望的承認,的確,現在就算他們把糖寶小姐擺在他面前,他也是沒有能力把她帶回去了。
甚至于,他想要把小姐被人搶走了的消息傳遞回去,都成了奢望。
也許他的生命,就要在這越來越麻痹和痛楚中,離開他的軀體了。
可是這個叛徒是誰,他還,沒看到。他不甘心啊!
「你,你是誰?」
林光用盡全力吐出這個問句。
而心底深處,其實沒認為這個人會讓自己死得瞑目。
但是他錯了!
對方很自信——自信他肯定是會死的,也肯定是不會把他的消息送出去的。
或者更囂張一點的就是,對方壓根就不怕他在臨死的之前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林光的身體被仰面翻了過來,然後他瞪得如同銅鈴一樣大的眼楮,終于看清了頭頂上方的人的面孔。
而這一看清,他的瞳孔更加放大瞪直了。
竟然會是他!
原來是他!
可是,怎麼會是他!
林光真有種他和姜二死得不冤的感慨了!
他就算是死也沒想到過這個人會是魔焰。
大公子冷憂寒最信任的幾乎寸步不離的小廝魔焰。
「魔——」
林光的口腔和舌頭也被強烈的毒素麻痹掉了,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卻再也吐不出完整的人名了。
而這個被他看到了面孔,看清了身份的魔焰,卻再也沒看他一眼,只是輕巧地,不帶走一絲塵埃的轉身便離開了。
林光神智彌留之際,似乎還听到了糖寶小姐低弱的哭聲……
……
……
一夜疾趕,天亮的時候,古悠然一行人居然趕了四百多里。
要知道這個速度就是在白天也都是快的了,別說是晚上了。
古人常說八百里加急,一日千里之類的形容,其實也就只是停留在書面文書上的一種比較夸張的說法。
以那個時代的路況和交通基本靠馬的基礎,八百里是一個很難達到的數字。
可不是古悠然前世生活過的現代,到處都是高速公路,轎跑火車飛機樣樣都有的年代。
是以,等天亮的時候,眾人下馬歇息,吃東西,再找了附近路過的路人問清了所在的地方後,倪明澤完全錯愕了。
「哇——這里的水鏡山了?那豈不是說我們晚上趕了四百里?」
這話一出後,倪小六就開始覺得渾身都酸疼的不像話了。
尤其是、尾椎,還有夾緊馬月復的兩條大|腿,這會兒更是被這個自己吐出來的數字給激發的一下子抗議了起來了!
唐拓和魏岑他們也有些錯愕。
但是很快,唐拓的臉色就又恢復正常了。
暗想著,若非是顧慮著有這麼多人隨行的話,以阿然的個性,她有遠比昨夜這樣更瘋狂的趕路方式。
自己又不是沒體驗過。
想當初她為了早一點趕到杭城清河上游,帶著他走的那條直線,捷徑,那叫一個魔鬼深淵之路,那是人力所能走得嗎?
到如今,唐拓回想起那又是絕壁,又是懸崖,又是天塹,又是斷流的,後背還忍不住一陣發寒發毛!
對比起來,昨天坐在馬上不過是只要穩住身體,跟隨著頭馬一路奔跑的陣勢來,這等趕路簡直是太舒服了!
冷憂寒也有些怔愣。
也沒想到古悠然居然能帶著他們走到水鏡山來了。
這倒也不怪他自己敏銳性降低,實在是在夜色中,馬速一直是很均勻平穩的前行,雖然方向是一度有過拐彎和繞來繞去的,但是他也只認為路本身就是在那的。
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古悠然自己在前頭領跑的時候,就做了挑選的。
他有些驚疑于那麼黑的晚上,可視度極低的狀況,古悠然到底是如何判斷的方向和路徑。
「休息兩個時辰,抓緊時間打坐的打坐,淺眠的淺眠,吃東西的吃東西,倪小六,依舊是你負責喂馬,兩個時辰後,準時出發,今天天黑之前,我們必須到達五雲國。」
「什麼?」
倪明澤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叫聲,「開,開什麼玩笑,雖然我們這里已經到了水鏡山,但是離五雲國還是有起碼三天的路程的,天黑之前我們怎麼可能到得了,飛嗎?」
「我說能到,那自然就有我的辦法,你只要把馬的狀況負責好就行!再嗦,你就自己留下!」
古悠然一邊有些嚴厲地瞥了他一眼,一邊動作輕柔的把顧希聲的身體從馬上抱了下來。
老李頭此刻飛快地送上來一塊大大的干淨的床單,直接就鋪到了地上。
古悠然微微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後就贊許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把顧希聲的身體放到了床單上。
然後就開始了細心溫柔的按摩他的手臂和全身,以及雙腿的肌肉的動作。
雖然這一個晚上,實際上幾乎都是她攬抱著顧郎的身體,沒讓他真正受到什麼震蕩,但是他如今昏迷中,古悠然還是生怕他的肌肉會酸疼。
因此一停下來,她就開始先照應起了顧希聲的身體。
冷憂寒也走了過來,然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塊軟軟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地圖,緩緩地在顧希聲身體旁邊展了開來。
而此時,鄧傲和魏岑唐拓他們三人也湊過了頭來。
幾人很快就在地圖上找到了水鏡山的位置。
然後再看向古悠然說的五雲國的位置。
除了唐拓心中多少有些數之外,其他三人都有些傻眼。
魏岑更是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地問,「悠然,你,你說我們天黑前要到達五雲國?這,這怎麼可能啊?」
「水鏡山听起來是一座山,可其實是一連串的山脈啊,幾乎橫貫了大陸上的三個國家,五雲國的境內的確有一段地方是和水鏡山脈有一點點接壤,但是根本沒有路!」
「小六之前的態度雖然不太好,不過他估算的時間卻還是比較準確的,我們要從這里去到五雲國那邊至少三天,這還是一直以昨夜那麼快的速度趕路的情況下的結果!」
一邊說著,一邊魏岑修長的食指,已經在水鏡山脈通往五雲國的地圖上那一條條代表了路的線路上劃了過來。
鄧傲也皺著眉頭看著那地圖,不明白古悠然從哪里來的篤定會說出今天天黑前就到達五雲國的話來。
要知道嚴格算起來,從他們昨天住的那個小鎮到達原來的杭城清河的標準路線,是有半個月的路程的。
而這條路線無疑是不經過水鏡山的。因為一旦走水鏡山的話就要多繞三日的路。
可他們昨天晚上卻奇跡般的趕了四百里不說,還居然就到了水鏡山。
鄧傲一開始還以為是古悠然黑夜不小心走岔了路,現在听起來,似乎走這里還是她早就計劃好了的。
悠然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他們這麼多人真能飛過去不成?
「悠然,你,真的有辦法嗎?」
鄧傲語氣還是比較溫柔的,顯然是照顧到了古悠然的面子,生怕她覺得下不了台一般。
「嗯!」
古悠然眼楮只掃了一眼那地圖,然後就飛快地伸出縴指,在那水鏡山脈和五雲國之間短促的劃了一下!
冷憂寒和魏岑包括鄧傲唐拓都看到了。
前三者都沉默的不吭聲了。
只有唐拓暗叫一聲︰他就知道!
還道阿然這喜歡走絕境捷徑的毛病沒了呢!原來在這里等著!
不由苦笑了一下,倒是沒打算替師兄師弟們解釋!
「古悠然,你來真的?」
冷憂寒終于沒忍住揚眉問了一句。
「嗯!」
魏岑他們傻眼了,「悠然,可,可你指的地方沒有路啊都是山!我們這些馬又不是天馬,不長翅膀這,這可怎麼走?」
「再說了,我們只是知道我們到了水鏡山脈,但是我們具體在山脈的哪一處你知道嗎?」
若非縴指一劃的那個人是古悠然,若是別人的話,魏岑早就跳腳的大罵神經病了。
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我當然知道,我們在這里!」
古悠然說著,那手指又飛快地在地圖上的某一處點了一下,「在這里!」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
「可,可就算是在這里,那也沒有路啊!」
魏岑幾乎把他的眼楮都快貼到地圖上了,也沒找出這個地圖上有什麼捷徑。
要知道神府的地圖已經是包含了這個世界上其他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小路密徑了。
應該是比大多數門派甚至國家的軍隊地圖都要詳細的多了。
何況這副地圖又是大師兄都隨身攜帶所藏的地圖。
「地圖上沒有路,不等于真正的山里就沒有路!放心吧!」
古悠然卻顯得十分的有信心。
而她這種信心顯然此刻無法感染鄧傲和冷憂寒他們。
「古悠然要是探路的話,別說大半天,就是大半個月都不夠!」
「看來連冷憂寒你都不相信我啊!不過沒關系,跟著我走就是了!」
「好了,一個個的別愁眉苦臉了,各自去歇息一下吧!你們也應該學學阿拓和老李頭,你們看他們不是一點都不擔心嗎?」
古悠然語氣輕松地說完,魏岑鄧傲他們也確實發現了二師兄唐拓只是面色有些怪異,但是的確沒有顯露出認為古悠然在異想天開的神情。
至于老李頭,這個猥瑣的老東西他們已經徹底知道那就是個絕對的賤僕,只要是古悠然說的哪怕要他死,估計這老東西都會恭敬地磕頭的去實行。
當然了,他們要是真的這麼想,就說明他們也實在是不了解老李頭對生命的看重程度。
古悠然要他吃屎他不會皺眉,可要他去死的話,這老東西是肯定要跪地哭泣求饒想要苟活的。
「二師兄?」
「別問我,反正阿然既然這麼說了,你們很快就能體驗到她的趕路方式了!總之做好艱苦卓越的準備,爭取天黑後到五雲國安營扎寨的睡覺吧!」
「頂多明天中午,我想我們就應該和沈烈以及納蘭明珠他們見面了!」
唐拓一邊苦笑著說完,一邊竟像是抓緊時間趕緊恢復體力一般的在古悠然身邊不遠處打坐調息了起來。
而見到他的動作之後,鄧傲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有樣學樣的也在他身邊不遠處盤腿坐了下來。
「哎,二師兄,老三你們——」
更新來了,三天共計還了五千字,還欠親們三萬字,會在接下來陸續中給親們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