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輪交談與磋商,郭待封對東峪的軍事才能有所了解,所以常常把他叫去商議軍中大事。舒駑襻東峪也就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
依據現在的形勢,郭待封只能是苦苦支撐,以兩萬對二十萬,無異于以卵擊石,再剛強的鐵軍也抵不過這麼強大的力量,並且探馬來報︰欽陵還在大規模地集結吐谷渾和吐蕃軍隊向他們所在方向包抄。
「郭帥,我們只有巧勝的可能,他們騎兵人數太佔優勢了。」
「邱隊長,別說的那麼籠統,什麼是巧勝?怎麼巧?」
「我把我說的巧字解讀為十六個字‘構築工事,用盡地利,巧用發明,保存實力。’」
「總共兩萬人,構築什麼樣的工事呢?」
「泥巴城!這里高原,地廣人稀,物產稀少,只有泥巴和鹽湖里的鹽可用,我們就利用這種地利吧!」
幾個人商議了一整天,終于有了好辦法。
東峪也很擔心,他擔心在自己的工事沒有完工之前,敵軍突然到來,那樣的話,就一切前功盡棄了。
高原的夏天來臨了,嘉瑩已經離開自己一個半多月了,東峪忙得連思念哭泣的時間都沒有,他帶領唐軍官兵,全權督造工事。工程雖說浩大——相對來說,總比坐以待斃要強吧?
東峪的工事修得很好。在苦拔海附近,挖了一個環形的壕溝,寬五米,深兩米,壕溝依地勢而挖,只有一座吊橋,再無可進之路,壕溝里面是一座約長一千米,寬一米的泥牆,還有一點兒就完工了,官兵都累壞了,這可以說已經創造了一個人間奇跡。
「再有一天,工事就要完工了,只要工事完工,抵擋住吐蕃騎兵還是不成問題的,怕就怕這兩天內會有突襲。」東峪對鄭孝杰說。
「听說薛仁貴大帥打下了烏海,是不是要打到邏些去呢?」托羅生沒頭沒腦地沖口問了一句,這句話倒讓東峪心里不安起來了,薛帥大勝,欽陵會怎樣處置此事呢?
「欽陵那邊有沒有動靜?」東峪問。
「听說沒有動靜,薛帥的威名把他嚇住了!」鄭孝杰接道。
「哼,不見得!這不是好消息!」東峪冷哼了一句,不再說話。只是不斷地督促將士加油督造工事,小心防御。
連月余的挖築工事,工事挖完了,可是士兵又累又乏,很多人都病了。東峪非常擔憂,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真是難得找到好醫好藥,幸虧有軍醫可以暫時緩急,但長久下去,軍隊就沒有戰斗力了。
郭待封和東峪、鄭孝杰急忙到軍營中去查看。
「有什麼反應啊?」郭帥問一個士兵。
「漲肚,惡心!」
東峪在一旁叫苦不迭悄聲對郭帥說︰「郭帥,如果繼續惡化下去,別說糧草保不住,就連這些官兵的命也保不住啊!萬幸的是,工事完工了,不然,一旦遇到敵情,以我軍現在狀況,凶多吉少啊。」
郭待封想了想,心事沉重地看了看生病的官兵,已經有六千多人了,他心里明白,嘴上不說。如果再不救治好,軍隊就徹底垮了。
「軍醫,情況怎樣?不行,很糟!」耳邊充斥的都是這樣的回答。
「有沒有辦法扭轉?」
「我倒有個好主意,明天正午時分,用有樹洞的松樹做成木桶,燒些開水,讓生病的弟兄逐個進去熱水里泡一泡就會好的多。」
「這是個歪主意,本來大家就積熱,你還讓他們泡熱水,行嗎?」有的軍醫反對著。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這場口水戰不知要打多久,關鍵還要看郭帥,這個來自鄯城的核心人物,東峪偏過臉,郭待封臉色凝重,毫無表情。
「郭帥,您說句話吧!何去何從?」
郭待封倒沒有接話,過了一會兒,他說︰「快去辦吧!」
「高原病不好治,用什麼辦法都不如吃好喝好休息好!」一個角落里的聲音低沉的響起。
東峪看時,是那個給嘉瑩看過腿的軍醫,他也從戰場上逃出來了。東峪突然像看到了神仙一樣,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拉住老人的手,詢問了很多很多問題。
老頭兒羞赧地面對邱隊長,一時不知從何答起了。
「命令軍隊,生病者可以免除訓練,好好休息!」郭待封大聲對手下那些傳令兵喊著,唯恐晚了來不及似的。
周圍亂哄哄的,東峪抓著老人的手就不松開了,他最關心的是他怎麼逃出來的,受傷沒有,有無見到他心愛的嘉瑩。
老人的臉沉了下來,讓東峪心里發毛!從老人的臉色看來,嘉瑩已經不妙了。
堡壘修完了,東峪也第三次確切知道嘉瑩真的死了,而且死後,吐蕃人對她的身體實施了天葬,也許是精神垮了,也許是視察軍中瘟疫,受到了感染,回來以後,他就不停地發著燒。
嘉瑩笑盈盈地向他走來,告訴他︰「東峪,我走了,我就要到你六哥投生的吐谷渾國去投胎了。天命難違,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大非川馬上會有一場惡仗,你好字為之。」說完轉身往外走,東峪伸出雙臂去抱她,她卻消失了。
「東哥,你醒醒啊!東哥!」東峪听到很多人在喊他,他睜開眼,一群人站在眼前。
拉巴子喊著︰「東哥醒了,東哥醒了!」
托羅生不善言辭,只是關心地看著他。看來自己病得很重啊,東峪心里想。
「大哥,我回來了!」說話的是次旺,消失這麼久,他是怎樣找到東峪他們的?他又經歷了些什麼呢?東峪抬頭看看他有些浮腫的臉,知道他曾經受過不少苦。
「先讓東哥休息一下吧!」大家體貼的話讓東峪很溫暖,想起剛剛看到嘉瑩,他欲言又止。
「托羅生,無論我將來生死,你和次旺將來都要想辦法回到吐谷渾國,帶上彩雲和拉巴子,去找你嘉瑩姐,她會在那里!」
托羅生心里一驚︰東哥的話怎麼像交代遺言一樣?心里狐疑,嘴上卻沒再問什麼。是不是他真的不行了?還是公主仙逝,他有意追隨?人最怕沒了生的願望,那樣就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