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一聲低沉的略帶笑意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
卿言轉過頭去,先看見一角青灰色袍腳,再往上望,才發現岸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子。長身材。頭上束著同色發冠,面目清朗。似笑非笑的眸子睨著她。
「我在看風,看水,看雲朵。」卿言答道。
「原來我慕王府不知何時也多了一位女風水先生。」男子的聲音多了一份調侃。
「你是誰?」卿言這時也察覺到了不妥。在岸邊與一個陌生男子單獨相處,不合閨禮。她從大石上坐起來,看著身邊的男子。也就在這時看清了男子的面貌。眉峰如劍,雙目炯炯有神,眸子深邃,讓人不由心醉神迷。
「我是誰?」那男子不可思議的重復著她的話語,「你竟不識得我?」
「我該識得你嗎?」卿言迷惘,他很著名嗎?為什麼她卻對他這個著名人物無半分印象?
「原來你是真的不識得我。」男子自嘲似的撇撇嘴。「我叫慕寒。現在你該認識了罷。」
松藍色的頭釵晃了晃。她搖了搖頭,「並無半分印象。」
「好吧。」男子清冷的眸子盯住她,「不管你識不識得我。你的確已經引起了我的注意。」男子垂下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引起,他的注意?卿言不禁氣結。這個男子也忒自大了些吧。自以為是的浪蕩公子哥,無知幼稚的很卻又故意裝酷耍帥。真是有礙觀瞻。
「真不知慕寒公子在說些什麼。」卿言斂住眸中的不滿,謙恭的回答。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慕寒湊過去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犀利的眸子似乎能洞穿她的心思,一抹又冷又微帶邪氣的笑意浮上耳邊,湊近她耳邊,曖昧低言︰「不過,你的確如願。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開你了。」
他口中呼出的暖暖氣息刷過她的耳際,卿言羞得粉面通紅。一個使勁,用力將他推了出去。不承想,他後面便是那淺淺的水塘。慕寒猝不及防,就這樣生生的掉了下去。卿言吃了一驚,可是見他在水中掙扎的狼狽景象。忍不住 哧一聲笑出聲來。銀鈴般的聲音在微涼的風中緩緩飄蕩。
「你還在那里笑什麼?還不快拉我上來?」趙慕寒冷峻中透著怒意的聲音從河里傳來。
卿言好不容易止住笑,忙伸手拉住了他伸上來的手,剛要使勁將他拉上來,便被他反力一拽,自己也踉蹌著向水里跌去。
見狀,趙慕寒也忘記了生氣,索性就在水中哈哈大笑起來。
卿言不由失神,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兩人相攜從水中出來,見著彼此落湯雞般的狼狽模樣,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水滴滴答答從她的秀發上落下來,落在她冰冷的頰上。她伸手拂去水珠,再看向手中的殘粉,不由慘叫一聲。天啦,粉脂都被水沖淨,白希面龐上的光澤又一點點潤澤出來。
趙慕寒見狀不由納罕,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呀?在花會上故意用粉飾去自己原本潤澤的美麗。若不是不慎落水,他根本沒有想到她竟是個如此絕色。
「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她微側頭去看向他微微閃亮的雙目,雙眼機靈的一轉。決定同他開個小小玩笑,「我叫卿若。」
「卿若,卿若」他喃喃念著,看著她調皮的眸中閃爍的笑意,以及她面容上溫潤的光澤,「好一個卿若。」
「緣何飾粉?」他伸手撫向她溫潤如玉的面頰。
「因為一個賭注。」她思及妹妹卿若,不由附上一個愜意笑容。
「什麼賭注?」他好奇的眸子隱藏著淡淡笑意。心因這個奇異的女子不安的鼓動著,失序跳動,仿若狂亂的鼓點。
「一本歐陽軾的冊子。」她不由喃喃念出。旋念一轉,他清涼的眼楮對上他俊朗面容,「我干嘛要告訴你?」
他失笑,「你問我,我又要去問誰?」
她暗嘆,沒理會他的反詰。微擰眉頭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濕衣服。這個樣子。讓她怎麼參加花會,又怎麼回家去呢。
慕寒看出她的顧慮,伸出手去牽她的手,「跟我來。」
「去哪里?」她遲疑的看著他。
"走吧。「他沒理會她的疑問,徑自上前牽著她的手向園內走去。
東拐西彎走進一處僻靜的園子。園內沒有外面隨處可見的牡丹盆、花。植有一株桃花,地上全是凋謝的桃花花瓣。鳥鳴啾啾,極為雅靜。
打開一間房門,趙慕寒將卿言讓了進去。」我屋里現在只有男裝,也只好委屈你了。「
原來他是帶她來換衣服的。卿言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身上黏濕的衣服,躲進了屋內。
少頃,便從屋內閃出一位翩翩美少年來。卿言打開房門,便見趙慕寒已然先她一步換了一身白色衣衫出來在門外等候。翩然風度,讓她忍不住怦然心動。」你是現在便回家嗎?「他問道。
「嗯。」她忽然有些羞澀。伸手拉扯著寬大的衣衫,不敢抬頭去看他的面容。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還是不要罷。」
「那你識得路嗎?我從頭後院送你出去。」不容分說,他便拉著她向後院走去。
桃花花瓣隨風掉落,輕輕掉落在她的鬢發。他伸出手去,幫她取下來。她看著他手中的桃花花瓣微笑起來。
「以後還會遇見你嗎?」他啞著嗓子問,低沉的聲線似乎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媚的眼楮亮亮的彎成彎月。「若是有緣自會相遇。」她不自在的拉了拉身上屬于他的衣衫,「謝謝你的衣服。」
「也謝謝你將我推入水塘。」他撇撇嘴唇,深邃的目光帶著淡淡嘲諷凝視著她。
她思及剛才的情景,臉蛋刷一下紅了起來。但仍倔強的迎視她的目光︰「誰叫你這麼不規矩?還那樣自大,說什麼我是故意吸引你的注意」
「你是真的不認識我?」她的眸子閃了閃。
「你是歐陽軾嗎?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她反問,眸中有絲迷惑。
"原來你也喜歡他的詩。」他悶笑,眸中有難解的深意。
「天下誰人不識君。」她接道︰「他的詩詞如此出眾,難道你不喜歡嗎?」她注視他的眼神仿若他是天外來的怪物。他那樣崇拜歐陽軾,決不允許有人說他半句壞話。
「還好。」他並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伸出手去替她理了理她那因不習慣而束的亂七八糟的發冠。「發冠並不是那麼束的。」他淡淡開口。她的耳根莫名發紅,發熱。屏住呼吸不敢抬頭注視他專注的視線。
「後會有期。」她听到他這麼對他說。
是年九月,慕王府二公子迎娶冷家小女兒冷卿若。一時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