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也在這里。|」長兮臉上也帶著一絲訝異,他月兌下披風在我身邊跪坐下,柔聲問︰「你不是早就出發了嗎?現在為何還在這里?」
「扶蘇公子今日回宮要經渭河,船夫說要到黃昏才可通船。」我為他斟上一杯酒,淡淡道︰「外面怕是極冷,先喝杯酒暖暖吧。」
他端起酒樽,看了看我,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你可真是讓我好等。」不等長兮開口,高熙然又端起酒壺將長兮手中的空酒樽滿上,他笑道︰「不守時之人,自覺罰酒三杯。」
「你明知我不勝酒力還來罰酒,莫不是想看我出丑?」長兮看著手中那樽酒,無奈道︰「看來你是氣得不輕。」
「我的氣的確不輕,可這懲罰卻是輕上加輕。」高熙然逾挪道︰「不過是三杯酒而已,人家這兩位姑娘可不止三杯呢。」
長兮原本輕笑的面容僵了僵,他低頭看我,微微蹙眉道︰「你喝酒了?」
「不過淺酌了幾杯,無妨。」我避開他的目光,提起筷子為他布菜,垂眸道︰「這些菜雖粗陋,味道卻很不錯,長兮兄不妨嘗一嘗。」
見我不願回答,長兮嘆了口氣,再次飲盡杯中酒。
「好!」高熙然再次將酒滿上,笑道︰「你雖性子溫和,卻果真也是個有擔當的漢子。」
「噗——」原本安靜坐在一旁的小旭突然笑出聲,她指了指長兮,似是難以置信一般問高熙然︰「他?漢子?」
「怎麼?不是漢子難道是女子?」高熙然反問。
「雖不是女子,卻也不至于是漢子。!>」小旭爭辯道︰「你看看他,既不虎背熊腰,又不器宇軒昂,哪里能和漢子沾上邊?」
「既不是女子又不是漢子?」不知是不是酒力作用,高熙然竟也挑眉,頗不服氣道︰「那你說說他是什麼?」
「太監唄!」小二不知什麼時候鑽了出來,他將兩碗醒酒湯放到我和小旭面前,很是得意的解釋道︰「既不是女子又不是漢子,那不就是不男不女?這世上不男不女的,不就只有太監?」
「這位兄台真是語出驚人。」高熙然朗聲大笑道︰「如此回答實在是妙哉!妙哉!」
小旭趴在桌上吃吃笑開,我則用袖子擋住半邊臉,不禁輕笑出聲。
長兮面色微紅,他似是有些惱,可又生不起氣來,只得又氣又笑道︰「兄台這般才情,當個小二著實是浪費了,何不辭了這營生,另謀出路?」
小二這才知道我們剛才所說之人是長兮,慌忙向長兮賠罪道︰「小的不知他們說的是客官您,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你且安心。」我笑著寬慰他道︰「這位公子心胸廣闊無垠,不會在意的。」
听我這麼說,小二松了一口氣,他沖我們尷尬的笑笑,慌忙溜回了廚房。
「你真是太抬舉我了。」長兮伸手懲罰一般扯了扯我垂下的發,似嗔怪似寵溺般道︰「我都不知自己心胸廣闊無垠。」
「抬舉你有何不好?難不成還想傾雪姑娘詆毀你不成?」高熙然說著,卻已將第三杯酒為長兮滿上,玩笑般道︰「這杯酒,你就敬傾雪姑娘好了。」
听他這麼說,我伸手拿過酒壺欲為自己滿上,然而還未來得及倒出來一滴,長兮便伸手抵住壺口,淡淡道︰「雖是我敬你,你卻不必喝。桃花酒雖不烈,喝多了卻也會醉人,你等會兒還要趕路呢。」
「想不到長兮公子你竟這般護短。」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微微醉酒的緣故,原本趴在桌上小憩的小旭竟突然直截了當沖長兮說︰「既然這般護著她,干脆就娶了她吧!」
我心中一顫,手上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青銅酒壺直接落回了桌子上。剛剛燙好的酒由壺口流出,沿著桌沿滴落到我跪坐著的腿上,很快便在裙子上擴散開來。
「怎這般不小心?」長兮輕聲嗔怪,從懷里掏出一塊干淨的帕子遞給我道︰「快擦一擦,千萬別把里面的衣裳也打濕了。外面風大,若是濕了里衣,怕是要得風寒的。」
「不礙事。」我有些慌亂的扯過他手中的帕子,胡亂的在裙上亂擦一通,心里亂得像是一團麻。
原本在別桌伺候的小二听到了動靜連忙趕過來,見桌上那片酒漬依舊向下滴水,忙抽下肩上的抹布將桌子擦了個干淨。
「姑娘!」店門從外面被推開,馬夫探了個腦袋進來,沖我和小旭喊︰「剛剛那船夫差人來說,現在可以渡河了!」
「馬上便來!」我拉起愣怔在一旁的小旭便欲走,一只手卻握住了我的手腕。
「外面冷。」他將自己的披風仔細為我系上,柔聲叮囑︰「衣服剛剛弄濕,切記不要吹風。這件披風是用管事賞賜的那張狐狸皮制成,御寒極好,你且拿去穿。」
「不必了,我有。」我拎起自己那件棉披風,伸手欲解開系在脖子上的結,卻被長兮攔了下來。
「這件我穿便好。」他從我手中抽出那件棉披風,笑道︰「男子皮糙肉厚,不比女兒家細膩嬌貴。」
「姑娘!」馬夫催促︰「再拖下去船家怕是就不等我們啦!」
「我們得走了。」我向高熙然和長兮二人垂首告別。
「二位姑娘一路順風。」高熙然拱了拱手,然後仰首飲盡杯中酒,笑道︰「這杯酒就當是為你們踐行。」
「多謝高公子。」我回他一笑,轉頭欲走。
「還有我。」長兮卻上前一步攔住我,手中,也是滿滿一樽酒。
他一飲而盡,然後垂下頭來,在我耳邊道︰「我等你回來。」
他的呼吸帶著淡淡的桃花香氣,面上一紅,我拉扯著小旭便向外走,腳步急促又慌亂,像是有什麼在後面追著攆著一般。
行至門口,寒風撲面,感受著身上的溫暖,我急促的腳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長兮,只見他的左手中是我那件繡有荷花的棉質披風,右手則是已經空掉的酒樽。
火盆里的木材燒得極旺,紅紅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他修長的身形在竹簾上投下的長長影子,像是想要舞蹈一般,隨著火光的擺動搖搖晃晃。
他看著我,目光繾卷溫柔,似是有萬千語言要告訴我,但卻最終無從說起。
黃昏時分天已半黑,北風呼嘯著由臉上刮過,比刀子還要鋒利上幾分。我將小旭扶上馬車,回頭看著燈火通明的客棧,不禁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柔軟的絨毛貼在臉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滿心都是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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