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7月
***慶.軍士們圍著篝火喝酒暢聊.或是懷念已經戰火紛飛的故土.或是思念那些已經不知所蹤的親人.然後待天邊放出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劃破黑暗之時.武宜的隊伍終于要出發了.
嶄新的紅袍.擦拭一新的銀甲.映照著晨光的銀面具.瀟灑矯健的挺拔身姿……武宜騎在那匹棕色千里馬上.眼神在光與影的交錯中晦暗不明.
我端起一樽酒緩緩走到他面前.掩去眼中不舍與哀傷.強笑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會再見.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生活有多艱難.不倫身處在何處.都請你……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聞言他嘴角輕揚.接過我手中的那樽酒.笑道︰「你的表情還是這般容易讓人看透.阿柔.想哭的話便哭吧.因為你的眼淚對我而言……是最好的餞別禮.」
「我……我希望你活著……」我掩面而泣︰「武宜.我比這世上任何人都希望你活著……」
「我知道.」他聲音輕柔.仰首飲盡那樽酒.自言自語一般說︰「死生挈闊.與子成說.我雖不能執你之手與你偕老.但我答應你.我會為了你好好活下去.」
今晨的陽光很溫柔.我與武宜對視許久.終是用沉默作為最後的道別.
回到營帳.阿瑞正在收拾我的包裹.見我回來.她手忙腳亂的想要將手中的東西塞回去.然而卻因為一時太過緊張.將手中的東西掉了出來.
「你在干什麼.」我眉微皺.看著落在地上的金簪.眼楮微眯.臉上寒意四起.
「雪姑娘……」阿瑞跌倒在地上.身體因驚恐瑟縮成一團.臉上有淚水滑落.她慌亂的解釋︰「我……我其實……」
「你想離開我對吧.」我在她對面蹲下.拾起母親留下的那支金簪.淡淡道︰「若是需要離開的錢財.不妨直接告訴我.我有的都可以給你.」
「雪姑娘……」她掩面抽泣︰「我怕了……跟你在一起時這種戰火紛飛、膽戰心驚的生活……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我早該知道你的心情.帶著你與我來回顛簸.辛苦你了.」我握住她的手.淡笑道︰「安心吧.待隊伍行至有人煙的村落.我便將你留下來.」
「抱歉……雪姑娘……抱歉……」
「為何要道歉呢.」我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想要活下去是每個人的權利啊.」
戰火已燃.狼煙四起.軍人背井離鄉.家人流離失所.硝煙與號角掩蓋了秀美的江山.痛苦與哭號成為了唯一的景色.沒有人有錯.因為在這種亂世.許多人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我也是一樣.
戰爭是男人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有的人馳騁疆場、建功立業.有的人馬革裹尸、兵敗如山倒.沒有人會永遠成功下去.即便是被稱為英雄的人也是一樣.
而首先在這個舞台倒下的.便是項梁.
秦二世二年八月.項梁為救齊國相國田榮.率領楚軍大敗秦軍于東阿.于東阿擊敗章邯後.項梁請趙軍、齊軍前來會合共擊章邯.但齊國相國田榮因為楚國收留了其政敵田假.因此拒絕發兵援助曾在東阿救過自己一次的項梁.而趙國因內亂.也未出兵援助項梁.導致項梁兵力孤單.秦二世二年九月.章邯利用項梁小勝後輕敵麻痹的弱點.在大批來援的秦軍支持下.發動突然襲擊.大敗楚軍于定陶.取了武信君項梁的首級.
消息傳來.全軍震驚.叔父的死亡令項羽陷入暴怒.整個隊伍也因此陷入了風雨欲來的狀態.
「夫君這幾日心情奇差.連我說得話也听不進去.」虞姬看起來很是憂慮.特地來帳中尋我和長兮.希望長兮可以好好勸一勸項羽.
她懷孕剛剛兩個月.正是胎兒最不穩定的時刻.我怕她過分擔心會動了胎氣.便安慰她︰「無論是誰遇到這種事都難以平靜.更何況是少主這種重情重義的漢子.不過你且安心.少主畢竟是一軍將領.待這一陣子過了.他便會冷靜下來.」
「怕是沒那麼簡單.」長兮皺眉道︰「這次武信君的死與齊國逃不開干系.若不是田榮恩將仇報.戰況也不至于慘烈至此.不過是因為收留了田假.那田榮便見死不救.齊國與楚國的梁子怕是就這麼結下來了.」
「田假.」
「田假乃末代齊王田建之弟.他在章邯擊殺田榮的堂兄、齊國前國王田儋後被齊民立為齊王.後又被田榮擊敗.敗北之後逃楚.是田榮的眼中釘.」長兮無奈道︰「雖說田榮憎惡田假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在這種節骨眼上還計較個人恩怨.這田榮也是個難成大器之人.」
「那趙國呢.趙國為何不救.」虞姬有些激動.
「趙國正亂著呢.李良竟然在秦將的誘惑下發動反叛.他們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長兮攤開地圖.指著一個小點道︰「趙國政權建立不久.武臣便命部將李良攻太原.就是這里.久攻不下加上秦軍誘降.即便是李良也難免開始動搖.後來又受到武臣之姐的羞辱.他這般烈性的男人自然無法忍受.叛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樣……」虞姬垂眸.「那還真是沒辦法.叔叔此次戰敗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向來謹慎.這次怎會失誤呢.」
「怕是因為幾場大戰都是連勝.所以掉以輕心了吧.」長兮收起地圖.皺眉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且最忌諱的便是輕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這才是王者之兵.」
「你那些大道理我是听不懂.總之現在叔叔的死已成定局.接下來該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虞姬放下手中的茶.斂眉道︰「大戰的號角已被吹響.這片土地.終于要徹底被戰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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