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傷
離玉的腳步一僵，腦海里似乎有什麼情景一閃而逝，不明白柴晞為什麼要說這麼樣話來，她站在柴晞與段亦泓的中間，滿頭青絲在雪色里異常的迷人眼。舒虺璩
柴晞上前，卻被段亦泓射出的寒箭滯住，那箭羽還在他的腳邊呼呼的顫動著，柴晞也不惱，雪色迷人，當然他臉上的笑意就更加的迷人，「段家當然的商隊路過天虞城，于是就在天虞城的一個廢棄的大宅子里落腳，大宅子經常隨行的丫環和奴隸的收拾，也算收拾的明淨，哪知長途拔涉，又加上天氣寒冷，段家的夫人挺著個大肚子，最終受不了顛簸動了胎氣，眼看著段夫人這樣，段老爺于是就將天虞城里的大夫和產婆全部都請了過去，結果還是于事無補，你們就在府門口撞到了一對乞丐母女……」柴晞頓了頓，若有所思，「我記得那宅子上面的姓氏好像是曾，寫著曾宅，荒落了好多年了。」
離玉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冷寒起來，抬頭望向段亦泓，九歲那年的事情，雖然過得很久，但歷歷在目，那天若不是被人追殺，她也不會在破廟里遇到十九爺他們，她的生命也不會發生巨大的轉折。
那個夜晚，還是柴晞沖進府里，將她救出來的，柴晞還派人安頓了瘋娘，只是這麼久的事情柴晞為什麼還要說出來？段老爺？段夫人？離玉任由著寒風吹亂她的發梢，那曾宅里住的人原來是段家的商隊？那麼她那到救的人豈不是段家的主母嗎？
「柴晞，你說的是真的嗎？」離玉回眸，一雙清澈的眸子里映著柴晞那清俊妖嬈的身影。
柴晞甩了甩袖口上的雪屑，「當然是真的！」
柴晞只不是想知道離玉遇到自己的仇人的時候，會怎麼對付自己的仇人？還想當段家未來的少夫人，做夢吧，也不問問他天虞府的五少爺願意不願意？！
段亦泓臉色漸沉，當然也沒有認出來離玉就是六年前他帶人追殺的小女孩，只是這個柴晞此時說出這麼樣的話來，確實讓他生出幾分的警惕，那幽深的目光卻望向離玉，願意她快些過來。男子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的朝離玉走過來，身後長長的披風拖著凌厲的厲風，濺起地上大片的雪花。
漸漸的走近了，段亦泓伸出手來抓住離玉的手腕，離玉卻下意識的縮了回去，那雙目光朝段亦泓朝過來，好像要看到段亦泓的心底。
「玉，你相信我！」他見她縮手，覺得她對自己不信任，讓他心里徒生折磨。
「段少爺，你六年前真的來過天虞城嗎？」離玉緩緩而道，眸色里有抹淡淡的光芒，看人讓不明白。
「是！」段亦泓言道，段亦泓不似柴晞那般滿口胡言，他一向沉默寡言，對離玉更是不會說一句假話！
離玉彎唇微微一笑，若是這段亦泓騙她，那她此時肯定就不是這麼樣子的。
柴晞漫不經心的抬眸，心想著這小村姑總要有些動作了，他可是親手將她帶到了仇人的面前呀！段亦泓想娶小村姑，那肯定是不行不通的，別說小村姑就連小村姑那瘋娘也不會同意的。他還真以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沒人知道嗎？現在可是報應來了！
段亦泓再次小心翼翼的伸手過來，拉住了離玉的手腕，皺眉看到她穿得這麼單薄，又趕緊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包裹在了她的身上。
披風上還留著他身上的溫暖，離玉臉上的笑意有些詭譎。
段亦泓這才發現她的腳下根本沒有穿鞋子，通紅的一雙玉足露在外面，皺眉將抱起。
柴晞的臉色一冷，寒聲道︰「冬七！」再不出來，這段亦泓還會更加的得瑟！
遠處的人影移動，冬七帶著一百來個驍衣武士從樹叢里走出來，個個手里都拿著一柄寒鐵的寶劍，臉上更是一臉的殺氣！
冬七上前︰「少爺，小南統領已經和明千機匯合，大批的軍隊朝這麼趕了過來！江陵城里有小北統領看著，天虞府的二少爺暫時不會有辦法突破！」
「明千機什麼時候來！」柴晞怒道，小村姑還真是乖馴，就這麼輕易的讓段亦泓給抱上馬背了。
「雪大道路難走，怕是還要半天才能到達！」冬七小心翼翼的說道。
柴晞一甩袖子，怒道，「半天？！半天之後來給小爺收尸嗎？」
冬七垂頭，「奴才等一定保少爺安全月兌離危險！」
段亦泓回到馬上，攬著離玉，一雙寒冽的目光盯著柴晞，冷冷的語氣開口︰「動手！」
「不可以！」鄔喬大叫，「晞，你快走，他出爾反爾！」
「等等！」這話是從離玉的嘴里說出來的，只見女孩的手里握著一把小小的彎刀，那刀刃處泛著凌厲的寒芒，此時正抵在段亦泓的喉嚨上，入肉一分，有細細的血水流了下來。
段亦泓僅是微微的皺眉，心底仿佛被人割得七零八落的，她果然還是為了柴晞對他下手！他又怎麼能甘心，心底一陣苦澀。「玉？」
「你之前可是答應我放柴晞離開了的！不過我想想，你說的這個方法還是不好。」她清秀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眼底鋒芒乍現，與第一次見到她對付山賊的目光一樣，沒有絲毫的感覺，硬是冰冷一片。
段亦泓目色沉了沉，「那你說哪個方法好？！」
「不如你護送一下柴晞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你離開。」離玉手里的彎刀又近了幾分。
「你當真為了他殺我？」段亦泓的心底嘆息了一聲。
方統領嚇得臉色都白了，剛要開口，段亦泓抬袖打斷了他想說的話，對方統領言道︰「方叔，讓他們走！你們誰也不要跟過來！」
方統領怔了怔，畢竟少爺的命是很重要的，若是少爺出事，他們全部的人都得跟著受罰，只好指揮著身邊的軍隊不要跟上來。
柴晞見形勢大變，那臉色果然就好了些，他就知道這睚眥必報的小村姑是不會原諒段亦泓的，若他不說，還當真跟著段亦泓走了，做了段家的少夫人，這事怎麼得好？柴晞看上的東西，就算自己得不到吧，也不能讓別人搶去了。
段亦泓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那彎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寒冷的讓他忘記了知覺，她的目光那麼的凌厲，對上他的眸光，竟然沒有一絲的暖意，段亦泓卻不知道這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鄔喬也從段家的軍隊里月兌離了出來，跟著柴晞的身後，她臉上的淚痕還猶在，隊伍停下來的時候，看到冬七拿出藥來換柴晞換，女子的臉上頓時一片驚惶，看到柴晞胸口深深的傷口，又急得哭了，比那傷口在自己的身上還疼！
柴晞那冷銳的目光還時不時的朝離玉望過來，雖然他將人家的舊事提出來，是有些卑鄙，可是他一向做卑鄙的事情做慣了，多做一回，也沒覺得沒有什麼，有時候卑鄙的事情做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段亦泓忍住心底的傷心，看到離玉在外的雙足，心底莫名的心疼起來，很想替她溫暖一下。
「不要亂動！」離玉那毫無溫度的話語傳過來，段亦泓僵住！
「你冷！」段亦泓見她打了個寒顫，心疼的問道。
離玉縮了縮腳，她的鞋子濕了，自然就不能穿了，後來又是柴晞一直抱著她的，再看柴晞已經穿上了一雙厚厚的雪靴，連衣服都厚厚的，哪怕像她現在這樣，只披著段亦泓給她的披風，連鞋子都沒有！
突然柴晞月兌下了自己的鞋子，拉了侍衛遞過來的一雙普通的布鞋穿上，朝離玉走過來，他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本來看到段亦泓和離玉挨得這麼近，心情憤怒，就離玉替他做出什麼，他還是覺得生氣，這一路上便沒有再理她！
柴晞抓著離玉的腳，拿著雪靴替她穿上，又冷冷的瞟了一眼段亦泓，頭也不回的回到了隊伍的前鋒！
段亦泓的臉色微微的沉了，那鞋子套在離玉的腳上顯得過于大了，不過里面的皮毛卻是很厚，應該是很暖的。他居然還自己暖熱了再拿給她穿上。
柴晞那樣的小動作，在段亦泓看來，心里很不舒服，遠處有沉沉的馬蹄聲傳過來，柴晞回頭朝離玉言道︰「放姓段的走，你趕緊過來！」
離玉皺眉，看來是明千機帶著軍隊過來了，所以柴晞才會讓她放段亦泓走。她沉哼，干嘛這麼凶，松開抵在段亦泓脖子上的彎刀，一個輕盈的身體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輕巧的落地。
她光滑的發絲從段亦泓的臉龐上劃過，帶著淡淡的馥香，段亦泓那沉厚的手掌拉住了她手，「玉？」
離玉心底有異常的感覺劃過，這才緩緩而道︰「段少爺知道柴晞為什麼會突然提六年前的事情嗎？其實六年前發生的事情我也在場。」
「你？」段亦泓疑惑的看著她。
「六年前我和我娘在一個大宅子的門口……看到大宅里的人不停的在城里找大夫，那些大夫大多又被宅子里的人扔出來，那夫人難產，都已經入棺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看到那夫人沒死！只是暫時性的假死休克而已，我當時也沒有想那麼多，覺得人的生命真的很重要，于是就動手幫了那夫人一把，後來那夫人生下一個男嬰，宅子里的主人說會賞我……」
她每說的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一樣，慢慢的劃著段亦泓的心髒，段亦泓悲傷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原來是你……」
原來竟是你，他那天追殺的小女孩原來就是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對這件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懷，父親的命令不可違，家族名聲也不可以壞，所以他才會這麼做，當時他閉上眼楮放出那一箭的時候，是不忍心看的，更是不忍心下手，可是他不能不這麼做。那些平民的性命又怎麼有貴族的名聲重要？！
他想他約莫是再也不能牽她的手了！卻又舍不得放開，那些過往像一道刺眼的強光在他的眼前不停的呈像放演，「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而她已經推開了他的手，朝前走去，那抹嬌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眼前。
方統領趕過來的時候，見少年一臉蒼白，眼神也全是落寞的神色，脖子上有著淡淡的血跡，傷口上的血跡已經被凍住，方統領擔憂道︰「少爺，辰南原耀已經走了？我們還追不追？」
段亦泓揮袖，聲音沉啞，有如砂厲般劃過，「不必了，我們撤吧。」
「那皇上要是追究下來？」方統領臉色驚惶。
「就由我一力承擔好了！」段家，皇帝是決計不會動的。
若是動了段家，便相當于動了平妃和二皇子，若是將怒氣發泄到平妃的身上，平妃是二皇子的母妃，二皇子對自己的母妃敬重有加！到時候在晉北放出一個缺口，讓北胡軍隊進城，二皇子再伺機趁著敵軍攻陷的的時候逼宮，到時候會讓皇帝措手不足！
方統領倒也怕皇帝真會怪罪于段家，大不了回府的時候，段家的家主按理懲罰一下少爺而已，而加上瞿家的小姐進了段家，主母也會替少爺求情，那懲罰說不一定就沒有了！
段亦泓回到段府，便請求族里將繼承人的位子傳給段明儀，段家的家主從未想過段亦泓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頓時大怒。而段亦泓卻帶著身邊的手下去了平西境地駐守，連家里人給他弄的小妾都不與理采，既是沒有正式的成婚，當然得將人送回去，段家主母更是氣得病倒在了床上，還好有段明儀一直陪在身邊，雖是氣得生病，也不算太嚴重！
段家的人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向穩重做事心思縝密的段亦泓突然會有這麼不通情理，而且還什麼事情都不顧了，離段家遠遠的，甚至還有些討厭回家！
方統領心里雖是有疑惑，懷疑是那天離玉肯定跟段亦泓說了些什麼！柴晞對段亦泓說的那些話，方統領本就有猜疑的，他將這些事情告訴給主母的時候，段明儀正好在旁邊，這樣一個聰明伶俐，又能讀人心思的孩子很快就理想了一些事情，當段明儀說出段亦泓那夜追殺的小女孩可能是離玉的時候，方統領的臉色頓時變了，差點兒沒有站穩，這些事情主母從來不知道，當然段明儀也是第一次听方統領提起，便對自己父親的所做所為表現得極其的不滿，更加覺得父親以家族的名聲來逼段亦泓做出這樣殘暴的事情很不恥！
小小的孩子從小就聰明想事透徹，那偶爾能讀人心思的本事也是另人驚愕的，所以皇帝當初才會強留著段明儀留在府里。
段亦泓將瞿家的小姐送回了家，這其後的爛攤子倒是段明儀替他解決的，段明儀認了瞿家的小姐為干姐姐，並且親自送上禮去瞿家陪禮道歉，瞿家見段家還算有些誠意，也同意了段明儀的處事方法，同時段明儀的名氣也漸漸在平西地區流傳起來，不過是六歲年華，處理卻十分的老練得體。
段明儀那些事情也是段亦泓離家的時候，提前交待他的，段亦泓自知他這麼一離開，家里肯定會亂成一團，于是將怎麼收拾這堆爛攤子的事情全部都教會了段明儀，段明儀聰明驚絕，記性又好，自然就一點就通。
連方統領都沒有跟在段亦泓的身邊，段亦泓所謂的去段家的軍隊里看著駐軍，不過是隨口之言，讓方統領得知少爺不見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一大早，方統領連少爺什麼樣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看著眼前結了厚厚冰層的湖泊，段亦泓瀟灑的下馬，一身墨色的披風在雪色里顯得格外的刺眼，他牽著馬一步一步的邁上那結了厚冰的湖面，身後是成片的雪峰，西漫城牆上飄蕩的荊花旗幟，在寒風的呼嘯下，獵獵作響，他不再回頭，縱然又再高的身份，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離玉最後對他的說的話，字字都不停的在耳邊回響著，她說那個晚上，她一時心軟救了宅子里難產的母子，那宅子主人說要賞她，結果是想將她殺人滅口，而那負責要殺她的人就是他！段亦泓！
那些愧疚像毒蟲一樣啃咬著他的心，一點一點的，輕輕的，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西漫城外的這條大河有十米寬，長度越是遠遠的看不到盡頭，有著這樣一個天然的屏障，外族的敵對進攻不進來，他走上關外的大道，寒風呼嘯，植被極矮，黃沙漫天飛舞！他想這輩子還有機會再次到她嗎？再次見面又要到什麼時候？他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離開了段家，不過是為了贖罪，或許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但是他想，他應該做些什麼，才不會讓自己覺得這麼難受！
他就這麼一直的往前走，離開了大周的邊界，具體的目的地卻不知道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