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陪床的男子連忙扶上說︰「你別動,我們帶月月回去,你放心,你安心在醫院治病!」
听來月月應該是指那床邊的小男孩,男孩已經眼眶里含了淚,對這女子說︰「媽媽,我跟舅舅回去可乖了,你早點回家。」
女子眼眶也泛起潮紅,卻沒對孩子說話,轉向身邊的男女道︰「哥哥嫂子,給你們添麻煩,總是把我接來送去,還要照顧月月,我也沒辦法,只能指望下輩子……」
被她叫嫂子的女人忙止了她說話,忙著勸慰了幾句,說著聲音里也有了哭腔,調轉話題打問他們走後,這女子在醫院如何吃飯的事情。
女子模了模月月的頭,笑說︰「倒沒什麼,明天的飯已經訂了,醫院食堂會給送過來,只是今晚一頓飯沒有著落,不過好應付,我又不是第一天一個人住醫院,嫂嫂別擔心了!」
陪床的男子趕緊扶上說︰「你別動了,月月跟我們回去你放心,好好躺著就是了。」
四人互相安慰一番,那哥哥嫂嫂領著哭個不停的小男孩走了,女子一人安靜躺了在病床上。
焦林看到原本來探望自己母親的陸潛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個獨自一人住院的女子身上,湊近了來小聲說︰「她確實算得上漂亮,但是快30歲了,而且有個孩子,相對于你來說稍微大了點。」
陸潛聞言一驚,礙于怕那女子听到,不好開口罵焦林,狠狠瞪了他一眼。焦林微笑著回頭照應自己媽去了。
焦母把每個人好好夸贊了一番,大家都變成了焦母口中的絕世好孩子。听說幾人還要為她守夜時,焦母露出些不安,極力勸說他們各自去忙,不用太擔心自己。听到醫生又要為她上新的治療方案,焦母的第一反應卻是仔細詢問花銷費用。
五個探病的人都在病房里頗顯擁擠,幾人準備按照那位文一勝的安排,先去宿舍休息一下,晚上再過來,便道了告辭要出病房。
恰在此時最里面床位上的女子起身,似乎要去衛生間。病房里有**的衛生間,已可算是極為方便,但相對于這個女子來說,便不是如此了。
她的輸液管接在腿上,所以一只腳不好用力。藥液袋子需要舉高過頭,否則壓力不夠,血液會向輸液管中回流。另外她還需要對付從脅下接出的積液引流管,以及引流管下吊著的那個盛積液的瓶子。
于是她一只腳提著,另一只腳蹦起,一手擎著藥液袋扶牆,另一手提著引流管,一下下向衛生間跳去。
陸潛眉頭已擰在一處,這番景像,不由得讓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心里也顫痛了一下。
焦林已是上前,道了聲「我來幫你!」便上前要接過藥液袋。
女子忙不迭道謝,卻是搖頭拒絕了,看向焦林,臉微微紅起,笑說,「是去衛生間,這……不方便。」
天火便上前道︰「那,我來,我比較方便!」
女子卻仍然搖頭,感激地向天火一笑,仍拿著藥液袋不放,跳到衛生間門口,把袋子放到自己腦袋上頂住,伸手開了衛生間門,跳進去了。
門一合上,幾人便听焦母嘆了口氣︰「她是a市的,今天剛被她哥嫂送到d市來就醫,但以前我們就是病友,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這種病容易反復,控制差不多之後出院,又擴散了,或者又燒個沒完,就又回來了。來來往往,這幾個病友都熟悉了。」
陸潛點點頭,這麼說這女人和他還是老鄉,同是a市的人。
焦林妹妹也接道︰「她非常要強,能不麻煩別人的事情就自己一個人辦,所以剛才那樣的情況,我根本就不會去試圖幫忙了。」轉而對焦林說,「以前你就知道她的脾氣啊,怎麼還是會急著湊上去?」
焦林臉一紅,撇嘴道︰「做好事不要怕被拒絕嘛!」
陸潛幾人便又向焦母道一次別,陸續走出病房,焦林送幾人出來。天火仍想著剛才那女子,嘆氣說︰「那女的得了這麼重的病,家人怎麼狠心到讓她一個人住院?」
焦林也嘆道︰「你說那個胡藝萱嗎?她年紀剛好不大不小,估計是父母已經沒了能力來全天照顧她。丈夫又因為零星販毒被抓進去兩年了。如今她得這個病,親戚可以偶爾來探望一下,但不可能長期盯在這里。她自己又要強,就把自己逼成了這個樣子。據說她每次入院不過個把禮拜,出院後還會回當地工作,她是個小學老師。」
「她叫胡藝萱?」天火笑道︰「不怪你妹子奇怪,你對這個女人了解地有點過于透澈了!」
焦林眨兩下眼,倒沒言語。
陸潛回頭看了看4樓的病房,這仿似一個將去之人的村落,大家都處成了知己知彼的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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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醫院,沈如意忽然來了興致似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地圖說︰「這附近就有一條步行街呢!」接著抬頭對幾人道,「我急急地趕到a市,什麼都沒帶,需要買些東西呢,我們去步行街走走吧!」
天火的臉上也閃過一下興奮,湊過頭來看向沈如意的手機屏,剛想張口,想起什麼,瞄了下劉尚瀾。
「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劉尚瀾平淡地應了一句,便轉向學校方向走去。
天火表情不自然了下,吸了下鼻子,覺得空氣中彌漫了淡淡的酸味,也笑道︰「罷了,我也先回去了,我帶的東西比較全。」拍了拍沈如意的肩膀,就向劉尚瀾跟去。
沈如意顯然有些失望,看向焦林,焦林忙擺手啞笑道︰「我確實沒時間,我下午還得到工地去!」說完便扭頭找公交車站,準備奪路而走。
沈如意很委曲地盯上陸潛,說︰「狼眼哥哥,你跟我去吧,我總不好一直在街上穿著這身igm的制服,怪怪的說……而且有些髒了……」
陸潛怔了怔,抬頭正看到五步外的天火倒走著,面對著他,斜看著劉尚瀾的背影,伸手比了個手刀的動作,在自己脖頸邊一滑,嘴巴咧出個扭曲的角度。
陸潛咽了下口水,說︰「我看……也算了吧,剛才我看到學校里也有小賣部,我們先隨便買點必需品吧……據說晚上一夜不能睡,我們還是得先休息下,畢竟來這里不是來玩的……」
沈如意很不情願地又看了看手機,小聲應了聲好。
焦林笑了笑,點點頭,正待要走,又想起回頭扯開了嗓子,喊道︰「天火,等等狼眼,他們不去了,也回去休息!」
天火已經跟上了劉尚瀾,與劉比肩走著,回頭叫道︰「听到啦,听到啦!」
陸潛被焦林的大聲震了一下,抬頭看焦林,焦林對陸潛擠了擠眼楮,說︰「好了,我走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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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在小賣部買了些必需品,便各自回房間休息。男生只有兩人,焦林去打工,就只剩了陸潛一個人進了一個四人間的大學寢室。
這就是大學,是兩個月前陸潛唯一的奮斗目標。這所醫科大學在國內也算頂級的,兩個月前以自己的學習成績,陸潛從沒奢望過有一天可以住進這里。
他想起高聞新對他作過的承諾,通過成人禮後可以讓他免試進入重點大學。這都是沒有簽任何協議的口頭約定,當然這種協議就是簽了,如果igm不履行,只怕他也沒地方說理去。但有焦林的前車之鑒在,在親眼目睹了igm所具有巨大能量後,他似乎不需要擔心igm不會履踐承諾。
到時會怎麼樣?他會進哪所大學?
他懂得每個大學都有名額限定的,如果他真的可以因為特殊的原因而進入一所重點大學,就自然意味著會有一個人因為他而失去這個名額。
這不就是文一勝剛才提到的,破壞了人類社會已有的穩固體系了麼?
他一年後進入重點大學的光榮,需要建立在一個普通人類失學的基礎之上。
陸潛開始覺得有些困惑,他覺得躺在床上的後背有點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