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書的番外,買過書的同學不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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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衛天宇拖著旅行箱從首都國際機場出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深藍色的天空。那種如海洋一般的純粹的藍猛地撲進他的心,令他一生都忘不了這一刻。
這是他第一次到北京,而秋天的京城展現給他的是無比的美麗。
這一年,他十八歲。
五年前,他因為在學校里成績優異,表現卓越,被校方推薦,再經過層層選拔、測試、考驗,終于得以進入一個特別的精英培訓班。在他生長的那個城市里,常住人口有一千四百多萬,中小學生有三百多萬。在如此多的人里,卻僅僅只招收一百個學生,而且年齡不限。
在有限的圈子里傳說紛紜,據說一旦進入這個培訓班,將來肯定是免試進入名牌大學,而且國家還會出錢送去留學,回來後一定是高薪工作,前途無量。因此,除了被推薦的那些天才孩子前來接受選拔外,還有不少富商和政府高官想盡辦法,想把孩子送進來。但進行選拔的那些專家們雖然態度和藹,卻對一些請托敬而遠之,只要合乎他們設定的標準的人。
衛天宇雖說最後進了培訓班,卻一直是一個人在上課,也是一個人住一套學生公寓。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換一組老師來給他上課,全是一對一的方式,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別的孩子。
他非常聰明,很快便發現,給他上課的那些老師其實都是某一領域的專家,這使他很興奮,而他那超乎常人的領悟力也讓那些專家們非常滿意。
上的課五花八門,看上去毫無體系,從自動化控制到格斗術,從外語到心理學,從中國古老的醫卜星相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從戲劇表演到生物學,從特型化妝到烹飪藝術,從騎馬到滑雪,從跳舞到駕車,什麼都有,也都要求他學好學精,而他兵門將擋,水來土掩,不但一一接受,而且成績優異。實際上,他對每一門課程都興致勃勃,游刃有余。
五年後,他接受了一系列的考試,隨即接到通知,要他到北京去進一步深造。
他很興奮,在出發前回了一趟家。
他哥哥現在正在美國留學,母親到歐洲去講學,父親在上海開學術會議,時差不一,作息時間各異,他只能通過可視電話與親人們聊上幾句。
他的家人對他接受的這種精英式教育並無異議。他們是科學世家,衛天宇的祖父母就是科學院院士,為國家的航天事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現在還在西北工作。衛氏一家三代都毫不懷疑,這個從小就聰明異常的孩子將來必定同樣會成為一個杰出的科學家。
衛天宇很快便收拾好行李,一個人登上了飛機。
他從小就隨父母多次外出,早已適應。這次雖是單獨出行,卻並沒有絲毫的慌亂。這個十八歲的少年長身玉立,面目英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欣賞的目光和友好的笑容,他也均報以禮貌的微笑。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順利到達北京。
走出機場大樓,他頓時被眼前那無垠的藍天給吸引住了。他居住的那個南方城市常年多雨,鮮少能夠看見萬里無雲的景象,這時不免被這種壯觀的美景迷住了。
他站在那里,沐浴在秋日的陽光下,遙望著藍天,一直沒有動。
過了一會兒,有人在他身旁溫和地道︰「衛天宇。」
他轉頭看去。眼前站著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面目和善,衣著普通,看上去也就像是一個平凡的工作人員。他估計這是來接自己的人,連忙禮貌地點頭︰「是我。」
「我是來接你的。」他微笑著說,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車子在那邊。」
衛天宇點了點頭,便跟著他走了。
男子將車開出機場,上了高速公路,這才閑閑地道︰「我叫呂鑫,歡迎你來北京。」
「謝謝呂先生。」衛天宇客氣地說。
呂鑫微微一笑,與他閑聊起來︰「第一次來北京?」
「是啊。」衛天宇有些興奮。「沒想到北京的天空這麼美。」
呂鑫笑得很愉快。
孩子到底還是孩子,再聰明穩重,仍然有孩子氣的時候。
他們就這樣一路閑聊著,車里的氣氛十分輕松。
大概是體諒他第一次來北京吧,呂鑫將車沿長安街由東向西駛去,讓衛天宇看到北京城最精華的部分。衛天宇出神地看著陸續出現在眼前的長安大戲院、王府井、**、英雄紀念碑、人民大會堂、國家歌劇院,臉上全是開心的笑。
終于,他們的車從長安街西延線下來,進了五環高速,最後到了一個有些荒涼的地方。
這地方周圍都是高牆,進去後只有一幢房子,周圍都是草地。門口掛著的牌子寫明這里是一個私人俱樂部,非會員請勿進入。
衛天宇覺得很奇怪,呂鑫怎麼會帶自己到這種地方來。但他只是仔細觀察著,始終一言不發。
呂鑫將車開進地下車庫,隨即笑著對他說︰「我們到了。」
衛天宇便下了車,看著他打開後備箱,把自己的箱子拿出來,然後帶著他上了樓梯。他搶上去要自己提箱子,呂鑫笑著擋開了他︰「我來吧。」
這一擋十分技巧,看似柔和無害,卻讓衛天宇根本無法突破。他只好罷了,心里卻暗暗稱奇。
呂鑫穩步上到二樓,帶他進了一個房間,招呼他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衛天宇打量了一下這個看上去極其普通的房間,覺得十分奇怪。從進門到現在,除了呂鑫外,他一個人也沒看到過。整幢樓鴉雀無聲,仿佛除了他們兩人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他正在猜疑,呂鑫從容地坐到他面前,淡淡地道︰「衛天宇,你接受培訓有五年了。這個期間我們並沒有跟你談過培訓的最終目的。不過,你對此有過什麼想法嗎?」
衛天宇看著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他和藹的神情當中有什麼其他意圖。想了一會兒,他決定說實話,便道︰「我曾經猜測過,國家有什麼重大的科技項目,需要培養一批頂尖的精英人才,而且必須從小培養。不知道我這想法對不對?」
「也差不多。」呂鑫笑著點頭。「你既然能夠通過層層考驗,來到這里,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了。我是國家安全部的。」
衛天宇一听便明白了,眼里倏地閃過一道晶瑩的光,年輕的臉上頓時神采奕奕。
呂鑫便心里有數了,不由得滿意地微微點頭,但還是按照他們的規則,鄭重地說︰「衛天宇,我們經國家安全委員會同意,將組建一個極為秘密的行動小組。小組中的行動人員叫做‘銀翼獵手’。這些獵手將接受最為嚴酷的訓練,將來要完成的也是極為危險的工作。他們必須對祖國絕對忠誠,因為他們將被授予極大的權利,也會隨時面對最極端的威脅。而且,無論生死,他們在外面的世界里都是不存在的。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明白。」衛天宇認真地點頭。
「那麼,衛天宇。」呂鑫嚴肅地說。「你願意加入嗎?」
衛天宇沉默著,迅速思考起來。
呂鑫溫和地道︰「衛天宇,如果你不同意加入,我們會保送你去任何一所你想上的大學。你可以成為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去完成你的人生。我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絕對保密,永遠對此事守口如瓶。除此之外,對這幾年的培訓,我們不會向你提出任何經濟上的賠償要求。因此,你在做決定時不必顧慮這個。」
衛天宇有些驚訝。這五年的培訓,他們為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金錢,他沒想到他們會真的給他選擇的自由。
想了一會兒,他認真地問︰「如果我決定加入,工作之余還能擁有自己的生活嗎?」
「當然。」呂鑫微笑。「你會有現實生活中的合法身份,譬如你喜歡做的電腦工程師、網絡安全專家、機械師等等。如果你願意,工作之余也可以去干你喜歡的工作,得到的報酬也是你的合法收入。只是,一旦有任務,你必須立刻前往,不得有誤。」
衛天宇覺得這事很不錯,臉上有了點笑容。想了想,他又問道︰「我可以有朋友嗎?將來可以談戀愛、結婚生子嗎?」
「當然可以。」呂鑫溫和地笑道。「但是,為了國家安全和你的安全,你的身份必須絕對保密,即使對你的親朋好友也一樣。」
「我明白。」衛天宇點頭。「可以問問我的薪水待遇嗎?」
「當然可以。」呂鑫笑容可掬地看著他。「正式開始工作後,你的年薪不會低于三十萬。根據每次任務的具體情況,還有數目不等的特勤津貼和獎金。你的個人所得稅由我們來處理,你不需要申報,也不必繳納。」
他們是極為秘密的部門,而正式在這個部門拿工資的人也很少,所有費用都將從國家安全部的情報經費中支出,秘密發放。
衛天宇覺得這種待遇很不錯。比起前面所說的「嚴酷的訓練」、「危險的工作」、「極端的威脅」這些概念不明確的說辭來,薪水的數目倒是很具體。他喝了一口茶,低頭思忖著。
呂鑫不緊不慢地說︰「那麼,你還需要時間考慮嗎?不用急,可以住在這里,多考慮幾天。」
衛天宇又思索了一下,忽然說︰「請問,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人通過了前面的考試?」
「不多。」呂鑫微微搖了搖頭,避實就虛。「我們要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哦。」衛天宇再想了一下。「如果我現在同意加入了,中途還可以退出嗎?」
「可以。這份工作必須絕對自願,因為它不但極度危險,而且需要你付出得甚至比生命更多。無論你做得多好,你都不會獲得公開表彰。即使犧牲了,我們的歷史也不會紀錄你的功績。」呂鑫的神情十分凝重。「一旦你同意加入,中途退出時也不能離開國安部。你可以選擇改換崗位,譬如去我們的技偵科技局或者別的部門工作。」
「我明白了。」衛天宇凝神想了很長時間。
呂鑫一直安靜地坐在那里,沒有絲毫不耐煩的表情。
整幢大樓的里里外外都是靜悄悄的,仿佛都在等待著他的決定。
終于,衛天宇重重地一點頭︰「好,我同意加入。」
呂鑫微笑著說︰「真的決定了?不需要再考慮考慮?」
「不需要,我已經決定了。」衛天宇堅定地說。「我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長大後為國效力。我們家世世代代都在為國家做貢獻,我也願意以科學之外的方式報效祖國。」
「好。」呂鑫站起身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那麼,歡迎你加入獵手的行列。」
衛天宇也站了起來,輕松地笑道︰「我喜歡獵手這個稱呼。」
呂鑫走到桌邊,按了一下通話鈕,淡淡地道︰「子寒,你來帶新同事過去報到。」
「是。」響起的這個聲音雖然清亮,卻像是個半大孩子。
衛天宇等了幾分鐘,便見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個修長高挑的少年走了進來,看模樣真是個孩子。衛天宇驚訝地看著他,一時弄不清楚他的身份。
呂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說︰「衛天宇,他叫凌子寒,暫時是你們的組長,你跟他去吧。」
「好。」衛天宇答應一聲,連忙拉過箱子。
凌子寒雖然年紀小,卻顯得很穩重,上前與他握了握手,略帶熱情地說︰「歡迎你。」隨後便轉身走了。
衛天宇急忙拖著箱子跟了上去。
凌子寒帶著衛天宇上到三樓,打開一扇房門,對他微微一笑︰「這是你的宿舍。」
他本就相貌清秀精致,氣質高貴優雅,這一笑起來,就如一束陽光照射到的水晶,閃爍著璀璨的光華。
衛天宇只覺得有片刻的眩惑,趕緊穩住心神,禮貌地說︰「謝謝。」隨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如公寓套房式的房間,廚衛俱全,各種設施設備應有盡有,十分舒適方便。衛天宇將箱子拖進去放到牆邊,便迫不及待地問他︰「你也是獵手?」
「是。」凌子寒點了一下頭。
衛天宇疑惑地問︰「是我們的組長?」
「對。」凌子寒的態度仍然很平靜。
衛天宇更加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幾歲?」
凌子寒的眼里有了笑意,溫和地說︰「十一。」
衛天宇大吃一驚︰「你……你……你這麼小,怎麼會同意干這個?你家里同意嗎?」
「我們加入這里是不能對家人說的。」凌子寒加重了語氣。「你也一樣。」
「當然,我明白。」衛天宇馬上醒悟,但還是不理解。「可你……這麼小,與我不一樣。我已經成年了,可以決定自己的職業。」
「每個人都有權自行決定自己的人生。」凌子寒平靜地說。「年齡不是問題。」
僅僅幾句話,衛天宇便感覺到,這個孩子有著遠遠超過自己的理智和成熟。他佩服地看了這個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一眼,好奇地問︰「那我們這個組里還有像你一樣小的人嗎?」
「有。」凌子寒平淡地點頭。「梅林昨天到的,他比我大一點,十三歲。」
衛天宇又是一驚︰「那他……也是自己同意加入的。」
「是的。」凌子寒淡淡地道。「他明白自己選擇了什麼。我們都明白。你也一樣,對吧?」
衛天宇立刻點頭︰「當然,我明白。」
凌子寒對他笑了笑︰「你先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然後休息休息。兩個小時後我會再來,帶你認識我們這個組的其他同事。」
「好。」衛天宇連忙答應,他真是對那些同事好奇極了。
傍晚,衛天宇跟著那個小小少年來到了二樓的另一個房間,里面有椅子和沙發,像是平時開會或者討論的場所。有四個人圍坐在那兒打橋牌,氣氛顯得很輕松。
「我們又來了一位同事。」凌子寒溫和地道。「大家來認識一下吧。」
那四個人便放下撲克牌,笑著上前來與衛天宇熱情握手。他們自我介紹了名字,很快就認識並熟悉了。
比衛天宇先到的同事,連凌子寒在內一共有五位,除了梅林外,還有比他大一點的羅瀚和索郎卓瑪,以及與他差不多大的游弋。這才讓他的心情好過了一點。否則的話,他真怕一向自信自傲的自己會變得自卑起來。
第二天,比他小的趙遷和一副嬌滴滴的小公主模樣的羅衣也到了。
除了比凌子寒只大兩歲的梅林外,其他六個人對這個小小年紀的組長都有些不服。
吃飯的時候,趙遷悄悄踫了踫衛天宇,輕聲問道︰「你來的時候這小孩就在嗎?」
衛天宇抬頭看了一眼獨自坐在窗邊的那個孩子,微微點了點頭︰「嗯。你別說人家小,你不也是小孩子?」
「胡說,我已經十六歲,可以拿身份證了。你才比我大兩歲,我要是孩子,你也是。」趙遷搶白了他兩句,隨即移到羅瀚身邊,好奇地問道。「咱們這幾個人,誰最先到這兒?」
羅瀚是這組人里年紀最大的,今年二十歲,顯得很沉穩。他看了趙遷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凌子寒,淡淡地道︰「當然是咱們的組長最先到。」
羅衣才十五歲,自幼就是冰雪聰明,被視為天才,因而對凌子寒的年紀不感驚奇,反而躍躍欲試。她活潑地說︰「他要當咱們的組長,也得夠格才行,至少得鎮得住我們吧?」
「這個小孩行嗎?」趙遷滿臉的問號,顯然也是大有與之比比高低的意思。
梅林看了他們一眼,很不以為然︰「小怎麼了?多吃了幾年干飯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不過是酒囊飯袋。」
羅衣和趙遷一听就火了,一拍桌子就跳了起來。
羅衣柳眉倒豎,厲聲叱道︰「你說誰是酒囊飯袋?」
趙遷冷冷地看著他︰「你也只比我們小個一兩歲,別在那兒以小賣小。」
梅林繃著臉,抬腿便踢了過來。
羅衣伸手一撥,側身橫肘就撞。
趙遷旋身便是一個掃堂腿。
梅林凌空躍起,鴛鴦腿連環飛踢,攻勢十分凌厲。
羅衣與趙遷也都變招快速,招式狠辣。
三個孩子就這樣在他們專門吃飯的房間里大打出手,力量雖強,卻是身法輕靈,沒有踫一下滿地的桌椅,更沒有撞壞桌上的碗盤。
凌子寒神情平淡,一邊慢悠悠地喝著湯,一邊看著他們。另外四個人見他這樣,便都不出來勸架,也是一邊吃飯一邊瞧著那三個孩子的身手。
除了凌子寒外,他們七位獵手都是最近三天陸續到達這里的,彼此都不了解,這時自然樂得觀察一下同事的功力,以評估這個小組的整體實力以及自己可能到達的位置。
他們只看了幾分鐘便已經明白,梅林屬于力量型的,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的瞬間打擊力都非常強,一般人挨上一下只怕都夠嗆。而羅衣和趙遷則屬于技巧型的,會在幾招迷惑人的花招之後突出奇兵,來一下狠招,讓人很難防備。
三人其實都只是偶發性的少年氣盛。對于連續幾年都在不斷觀察著他們的那些專家來說,挑選他們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雖然從小就出類拔萃,卻並不自負,更不會恃強凌弱,也不會好勇斗狠。優秀的天賦和出色的能力使他們自信,更令他們從容。再加上這幾年來有意識的潛移默化,他們很快就控制住了突發性的情緒激動。打著打著,彼此間便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出來了,從發狠的進攻變成了有分寸的切磋,臉上也從一開始的氣惱變為了隱帶贊賞的微笑。
雖然他們在打斗,室內的氣氛卻始終很和諧。
羅瀚笑著抓過幾顆新疆的馬女乃葡萄,慢慢地放進嘴里。
索朗卓瑪喝了一口茶,輕松地靠著椅背,臉上也都是笑容。
游弋特別注意羅衣的動作,發現跟自己動起手來的風格還挺相似,頓時有些手癢,但還是勉強按捺住了內心的沖動。對方是女孩子,又比自己小,怎麼也不能與她動手的。
衛天宇則忍不住微微偏頭,看向那個始終非常安靜的凌子寒。
窗外仍然是那片令他感到迷醉的蔚藍色天空,現在卻成了這個清秀少年的背景,仿佛一幅美妙的印象派油畫,濃墨重彩地烘托出了他相貌的精致動人和氣質的超凡月兌俗。
凌子寒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湯,然後輕輕放下碗,起身走出了房間,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坐在那里的四個小青年互相看了一眼,立即達成一致想法,同時站起身來。
索朗卓瑪探手一撈,便將羅衣跳在空中的身子給摟了過來。游弋一把搭上了趙遷的肩。衛天宇順手抓住了梅林打出來的拳頭。
羅瀚已經飛快地站在了三個小孩之間,手上還握著一串晶瑩的葡萄,笑著說︰「好了,你們打累沒有?不如吃點水果,先歇歇,以後有的是你們打架的時間。」
三個小孩也就不再堅持,都笑著點了點頭。
七個人便嘻嘻哈哈地走出小飯廳,回了他們的宿舍。
次日一早,他們被床頭的通話機叫醒,通知他們早餐後到小會議室開會。
這一次,他們看到的人除了自己這一組的同事外,仍然只有呂鑫。
他穿著一身休閑服,沉穩地坐在那里,嚴肅地說︰「從現在起,你們將正式接受成為獵手的訓練。在你們踏入這里的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絕對的秘密,甚至比你們的生命還重要,因為它關系到你和你的同事的生命安全,你的家人與朋友的生命安全,更關系到國家安全。你們要時刻記住,你們的任何一個行為,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有可能直接導致你和他人的危險,這些危險與死亡緊密相連。我要你們每一秒鐘都牢記住這一點,即使在睡夢中也不能忘記。」
「是。」凌子寒立刻答道。
其他人以前都沒有這麼規範,多半是用「明白」、「好」、「知道了」來回答,現在見他們的組長率先做出了榜樣,立刻也就跟他一樣,清楚地說︰「是。」
「好。」呂鑫點了點頭。「剛才我說的是第一點,保密,也是你們必須遵守的最首要的一點。現在我要特別強調第二點,那就是,活著。」
除了凌子寒外,其他七個人都有些不解,互相看了一眼,這才再次看向呂鑫。
「你們是我們嘔心瀝血打造出來的最佳行動人員,是頂尖的精英。為了訓練你們,國家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你們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他們也沒有見過你們,但間接為你們服務的外圍人員就有上萬人,直接參與這個計劃的各方面專家也有數百人。」呂鑫沉靜地看了他們每個人一眼。「我們最初選擇了上千名杰出的少年,經過幾年間的培訓、遴選、甄別、淘汰,最終才選出了你們這八個人。你們是一個小組,也是惟一的一個小組。將來,你們是我們計劃實施後的第一批獵手,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夠通過這一階段的訓練和考驗,成為真正的合格的獵手。我們將你們培養出來,是要你們承擔非常重要的工作,並不是要你們輕易犧牲的。你們一定要牢記這一點,如果不是為了國家利益或者人民的安全,如果沒有得到我們的同意,你們都沒有犧牲自己的權力。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們都要想方設法地活下來,絕不能輕易放棄,更不準輕言犧牲,明白嗎?」
「明白。」八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很好。」呂鑫的口氣緩和了一些。「在過去的四到五年時間里,你們已經通過了一系列的基礎培訓和測試,因此,下面將要進行的是獨特的訓練。這些訓練會非常嚴酷,不斷地挑戰你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既是為了你們將來能很好地完成任務,也是為了幫助你們能夠在任何惡劣的情形下成功逃生。因此,這些訓練是必不可少的,無論它看上去是多麼的不近情理,或者有多麼的荒謬,你們都必須堅持到底。你們的教官的工作之一就是逼迫你們放棄,但我希望我們的老板沒有看錯人。」
「老板?」除了凌子寒外,其他七個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他說的是誰。
「是的。」呂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你們將隸屬于國安部里一個極為秘密的部門,特別情報部,它的組建者也就是我們的老板。你們是老板親手挑選出來的人,將來如果你們通過了某一階段的考驗,他會過來親自訓練你們。對于我們來說,這是少見的榮耀。我們的老板多年以前就被譽為‘國安第一勇士’,現在是我們的‘教父’。我以後會向你們介紹他的光輝業績。他是你們學習的榜樣,也是你們的堅強後盾。我希望你們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他一直都很冷靜,說這番話時卻表現得有些激動,眼里有一種特別的毫無保留的景仰與愛戴,這強烈地感染了那幾個年輕人。他們都很渴望見到那個親手挑選了他們的人,並接受他的訓練,得到他的肯定。
凌子寒的神情與其他人不同,卻與呂鑫有點相似,有種很特別的景仰與敬愛。但那七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注意。
呂鑫看了看他們,便道︰「你們準備一下,明天上午出發,去西山訓練營。」
「是。」八個人一起站起來,看著呂鑫離開。
這一晚,他們都很安靜,仿佛都在思索著自己即將開始的注定不同尋常的未來。
第二天,他們乘坐一輛九座商務車,去到北京遠郊的西山,開始了緊張的訓練。
在這里,他們幾乎每天都會月兌上一層皮,血淋淋的痛苦伴隨著他們的成長與進步,使他們以驚人的速度百煉成鋼。
他們八個人年齡不同,性格各異,家世背景和成長經歷更是迥異,但很快便成為了一個整體,因為他們都同樣出色不凡,同樣堅定頑強。
在互相幫助與彼此較量當中,他們建立了完全的信任。在訓練中設置的種種危險面前,他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生命交到其他同事手中。他們之間培養出的高度默契也使他們在行動中就像一個人一樣周密嚴謹。
在嚴酷的訓練和快速的進步中,凌子寒的表現令其他七個組員都感到驚異,也由衷地佩服。這個小小的孩子不但跟他們一起挺過了種種可怕的訓練,而且成績比他們都要好得多。每一次都是他最先通過測試,隨即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
更令他們感動的是,這個在他們當中年齡最小的孩子卻切切實實地負起了組長的責任,一直很關心他們,這往往令他們感到慚愧。尤其是在非常痛苦,感覺快要撐不住了,想放棄的時候,那個敏捷的堅強的小小身影卻在不斷地激勵著他們振作起來,堅持下去。
僅僅兩個月之後,他們便從一開始的暗自不服到心悅誠服地叫他「老大」了。
對于衛天宇來說,凌子寒是他十八年來從未踫到過的偶像級人物。他自己從小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在幼兒園還是在學校,他始終都出類拔萃。五歲上小學一年級,半年後就跳了一級,總是被周圍的同學老師和叔伯阿姨們稱為「神童」。他也一向自信滿滿,即使對于享譽中外的祖父母和父母也並不崇拜,認為自己如果到了他們那樣的年紀一定也會同樣出色。沒想到,在這里遇到的這個比他小了七歲的孩子卻比他更加優秀,尤其是在語言上的驚世駭俗的天才,以及行動中的身手敏捷、冷靜沉著,都令他望塵莫及。他是第一次有了刻苦努力的目標,那就是趕上這個年紀小小的「老大」,不要落在後面,被別的同事看不起。
在那些緊張的充滿壓力的日子里,他們接受了各種各樣嚴酷的匪夷所思的訓練,也模擬過很多情況下的種種行動,以探索他們之間的配合度。在教官們和電腦的判斷下,他和凌子寒在半年後被認為是最適宜的搭檔。
從那以後,他們在各種課程之外還要訓練配合的默契度。
不但是行動,也包括日常生活。因為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會免不了喬妝各式各樣的身份,兩個搭檔一定要配合默契,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因此,他們的訓練也包括了一個短期的自駕車旅行度假。
凌毅做出計劃後,由呂鑫給他們布置了這個作業。
八個人一听,都不由得喜形于色。
衛天宇與凌子寒,羅瀚與索郎卓瑪,游弋與羅衣,趙遷與梅林,四組搭檔分四路進藏,在拉薩會合。比起之前的那些艱苦、殘酷、詭異的訓練來,這道作業真是太美妙了。他們樂不可支,用兩天時間做了周密的準備,便各自出發了。
這次旅行只給他們十天時間,給衛天宇和凌子寒指定的路線是從康定到拉薩,走川藏南線。
他們背著行囊從北京直飛康定,然後徑直在停車場的指定位置找到了一輛半舊的雪豹越野車。
衛天宇用自己的指紋開了車門,然後在座位下面模出鑰匙,發動車,開出了機場。他的動作非常熟練,仿佛這輛車從買來就是他的,早已經開習慣了。
凌子寒順手把行李放在後面,然後坐上副駕位,安靜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這一路上,他們兩人就像是親兄弟,做什麼都很默契,根本不用言語,就已經知道對方想要什麼,順手便會遞過去,偶爾相視一笑,顯得很開心。
無論是在機場還是在飛機上,人們對這兩個漂亮的顯然感情很好的少年人都十分欣賞,總是對他們友好地微笑。
兩人輕輕松松地到達康定機場,隨即駕車上了川藏公路。他們沒有翻折多山到康定市內,而是直接從新都橋西去,開始翻越崇山峻嶺。
限于險峻地勢,這條國道仍然如半個世紀前一般狹窄,只是路面經過多次整修,而且是由空軍工程兵前來施工的,質量非常好,在上面跑起來很平穩。
山路陡峭,蜿蜒而上,海拔也迅速升高。一路風景如畫,山腰以上到處都是冰雪皚皚,隨著山勢顯現出奇異的線條。他們不斷從深谷向上,到達山腰、山頂,再盤旋下山。山谷里綠樹和青草密密麻麻地糾結在一起,顯現出勃勃生機。到了山腰之上,偶爾有雪花飄下,世界變成一片銀白,視野卻異常開闊,能遠遠地望到幾座山之外。往車窗外看的每一眼都會讓人有驚艷的感覺。
這是他們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來,而且是以自己開車旅行的方式,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行程,心情非常輕松。過去他們也曾經到雪山訓練營去訓練過不少時間,但來去皆是飛機,訓練的地方更是環境嚴酷,人煙罕至,飛鳥難渡,很少看到這樣的美景。兩人都覺得目不暇接,不虛此行。
衛天宇忽然笑道︰「子寒,你說這次是不是真的讓我們出來旅行度假啊?中途會不會有什麼情況?」
凌子寒拿出電子地圖仔細研究著,然後抬頭看著窗外美不勝收的景色,神情輕松地聳了聳肩︰「無論老板怎麼想,反正在這樣的仙境,很可能會有什麼奇遇。」
「我可真的很期待啊。」衛天宇開心地道。「難得老板大發善心,我們一定要不虛此行。」
凌子寒轉頭看向他,輕輕地說︰「好。」
衛天宇開了兩個多小時,翻過了高爾寺山,便緩緩地減速,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抓起扔在後座的背包,從里面拿出一個盒子,便跳下了車。
凌子寒一看他的舉動便已經明白,他是要在汽車的動力和剎車系統上改裝一下,讓他們翻山更輕捷,剎車更靈敏。
高爾寺山是他們翻越的第一座海拔超過四千米的山,以後的路途大部分都是在海拔四千米以上行進,途中還要翻越海拔接近五千米的高山,而這輛車他們才拿到手,做一些檢修和改進是必需的。
衛天宇打開車前蓋,凌子寒已經跟著跳下車,站在他身旁,拿著一個數碼相機東晃西晃地照相,順便遮擋住可能路過的車中人的視線,不讓他們看清楚衛天宇的動作。
其實,在這樣的山中行進,很長時間都不會遇見什麼車,但他們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互相掩護,這時不用說一個字,凌子寒便自然地站到了衛天宇的旁邊。
衛天宇快弄好的時候,有一輛卡車從旁邊經過,掛著的車牌說明這是當地的車。那輛車快要開過去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長相粗獷的司機探出頭來,關切地問他們︰「出什麼事了?是車壞了嗎?要不要幫忙?」
凌子寒有些奇怪,一時還真不習慣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對他們這麼熱心。
一瞥之間,他已經判斷出這人的身份應該不可疑。那人是個中年男子,看臉形身材都是地道康巴藏族的血統。他的車廂里還系著白色的哈達,掛著大活佛的寶像。他說的話是四川話,帶著濃濃的藏族口音。此時,他伏在車窗上,滿臉關切,不似作偽。
凌子寒立刻展開了一個天真的笑容,感激地說︰「謝謝,我們沒事。車沒壞,我哥檢查一下車況。」他說的是成都話。
那個藏族漢子笑著點頭︰「那就好,你們去哪里?」
「稻城。」凌子寒有問必答,顯得十分可愛,毫無心機。
「哦,那要當心,海子山那邊在下大雪,路滑得很。你們這麼年輕,沒什麼經驗吧?開車的時候特別要注意,走慢一點。」那個司機很關心地叮囑著。「我看你們今天很難趕到稻城了,還是中途住一夜吧。你們如果不熟悉這里的路況的話,開夜車太危險。另外,不要住理塘,那里海拔太高,你們從平地來的人容易生病。」
「謝謝叔叔。」凌子寒連連點頭。「我們知道了。」
衛天宇關上車蓋,把工具收拾進盒子,順手搭上凌子寒的肩,笑著對那位司機點頭︰「謝謝,我們一定會小心的。」
「好。」那位司機笑得很燦爛,爽朗地朝他們揮了揮手,便發動車開走了。
凌子寒看著在山間公路上漸漸遠去的卡車,輕笑道︰「我喜歡這個地方。」
「我也是。」衛天宇會意地摟了摟他,隨即返身打開車門。「上車吧,我們看看今天能不能趕到稻城。」
凌子寒一上車就拿過地圖研究起來,衛天宇便繼續往前開。
他們是十點鐘飛到康定的,現在已是中午,趕到雅江還要一個多小時。凌子寒抬頭看向衛天宇,關心地問道︰「你餓不餓?」
「不餓。」衛天宇搖了搖頭,立刻又關切地說。「你餓了嗎?我包里有吃的。」
「我也不餓。」凌子寒笑道。「你在干活嘛,我怕你會餓。」
「哦。」衛天宇也開心地笑了。「開車嘛,不過是放松一下,算不上干活。我們到雅江縣城再吃飯吧。」
「好。」凌子寒放下地圖,看向窗外。
沿途的風景非常非常的美。他們在山谷的時候,淡淡的陽光灑下來,使整個世界的色彩顯得異常鮮明。上到山腰,開始下起小雨,透過玻璃上的點點珠光,看著外面濕漉漉的山林和滿地的青草、野花,听著清脆的鳥叫從林中傳出,仿佛進入了仙境。待得上到峰頂,放眼看去,重巒疊嶂,藍灰色的天穹低低地籠罩下來,似乎伸手可及。
一兩幢建在路邊的藏房全由大石壘成,山石本來的色彩沉郁幽黯,勾勒其間的赭紅線條特別醒目,在雨中顯得寂靜蒼涼。
凌子寒忍不住低低地贊嘆︰「實在是太美了。」
「是啊,美極了。」衛天宇停住了車,陶醉地看著外面的山山水水,忍不住說。「拍點照片吧。」
「好。」凌子寒忍不住笑,推開門便跳了下去。
他們兩人都穿著牛仔裝、旅游鞋,頭上戴著旅游帽,一看就知道是城市來的游客,現在自然也要干點游客會做的事。
衛天宇拿著數碼攝影機,對著周圍的山峰和深谷一陣猛拍。凌子寒也不斷用數碼相機拍著照片。
兩人輕松地嬉笑著,卻都默契地不拍到對方。所有的獵手現在都已經養成了習慣,除了在訓練基地時要拍攝他們的情況,以便訓練結束後分析自己的缺失外,平時都盡量不留下任何影像資料,這對他們將來的安全至關重要。
正玩著,忽然听到轟隆隆的聲音,兩人連忙停下動作,轉頭看去。
只見山道那邊冒出來了一輛綠色的軍車,接著一輛接一輛的軍用運輸車緊隨其後,浩浩蕩蕩地駛了過來。
他們雖然沒來過,但知道這條國道也是從成都到**的交通線。看車牌,這些扎緊了篷布的卡車都屬于成都軍區,看來是從**返回成都。
兩人趕緊退到路邊,看著這條鋼鐵長龍從面前駛過。
駕駛室里的士兵都很年輕,開車的人很認真嚴謹,目不斜視,而在副駕位上的不少人都活潑地向他們揮手,有一個戰士正在吃隻果,還舉著啃了一半的隻果朝著他們揮了揮。顯然,在這條險峻的川藏線上跑久了,對于每個人他們都覺得親切,何況路旁站著的這兩個人還都是很好看的少年。
凌子寒和衛天宇也都投桃報李,笑著向他們揮手。
後面的車里漸漸有了軍官,都很年輕,有幾個尉官也看著他們微笑。他們也笑,彼此都很友好。
最後面出現了兩個少校,一個中校,就顯得很威嚴,雖然很瘦,看上去卻很剽悍。其中一個少校經過他們的時候,用手勢朝他們比了比,似乎是在提醒他們當心一點,不要被自己的車隊傷著。凌子寒和衛天宇都點了點頭,又朝路邊退了一步,表示領會了他的關心。
起碼有半個多小時,這個車隊才開了過去。
等到隆隆的車聲消失,他們周圍又恢復了安靜,空山鳥語清晰可辨,清風掠過山谷,從他們的指間流過,感覺非常舒服。
兩人這才上車,悠閑地開到雅江。
這個建在陡峭的雅礱江峽谷一側的縣城顯得很擠,路很窄,兩旁都是小飯館,到處都是吃飯和閑逛的旅客。
這里是康定和稻城之間的中轉站,從康定開出到香格里拉地區各個縣城的班車都會在這里停留,讓車上的旅客下來吃飯。而自那些地方開往康定的長途客車也一樣。自駕車旅游的游客也是如此,在制定旅行計劃時大多會把這里作為吃飯休息的地方。因此,這個小小的縣城顯得異常熱鬧。
衛天宇和凌子寒沒來過,也不挑剔,隨便找了一家小飯館坐下。他們看了看僅有一頁紙的菜單,便一人點了一客炒飯,要了一個素菜和一碗湯。
炒菜的鍋就架在門邊,廚師立馬操作起來,油煙和香氣不斷在空氣中飄蕩。他們兩人就像別的游客一樣,並不介意這些,又拿出地圖,低低地商量著今晚在哪里投宿。
按照在北京時制定的計劃,他們本來是想從康定直抵稻城,然後就住在稻城。但如果海子山在下大雪的話,開夜車確實比較危險。
當然,他們接受過許多訓練,在惡劣的天氣和險惡的地形條件下開車也是其中之一。這里的道路修得很好,他們其實並不怕在夜里冒雪翻越海子山。不過,听說海子山特別美,他們不想錯過欣賞的機會,所以最好是白天去。
兩人正在商量著,旁邊一桌的本地客人看他們對著地圖指指點點,似乎委決不下,便熱情地問道︰「你們是來旅游的嗎?要去哪里?」
凌子寒抬起頭來,帶著開朗的笑容說︰「稻城。」
「哦,是往稻城去?還是從稻城回來?」那個臉上很粗糙,膚色黝黑的漢子關心地問道。
「往那邊去。」凌子寒的神情間滿是稚氣的向往。
那個漢子對面坐著一個身穿藏裝的婦女,顯然是他的老婆,這時不由得擔心地說︰「你這麼小,家里人怎麼放心?」
凌子寒趕緊說︰「有我哥跟我一起,他們很放心的。」
「哦。」他們看了看他旁邊坐著的衛天宇,便點了點頭。
衛天宇雖然看著年紀也不大,可身高已經有了一米八,這麼多年的格斗訓練讓他的體形十分勻稱,寬寬的肩膀顯得很有力量,讓人看了倒是不再擔心他身邊的那個小孩子了。
那個漢子熱心地說︰「從這里到稻城還要走六、七個小時,都是山路,你們要小心一點。不過,稻城很好的,亞丁更好,仙乃日、央邁勇、牛女乃海、珍珠海都要看一看,很漂亮。」
「好的,我們一定去。」凌子寒連連點頭。
衛天宇也笑著與他們攀談起來。
這頓飯很簡單,他們卻吃得很愜意,竟然比那一桌當地人吃得還要快。
衛天宇是當哥哥的,自然掏出錢包來付賬,然後與那桌人笑著說「再見」,便跟凌子寒出了門,繼續上路了。
駛出小小的縣城,前面又是連綿無盡的大山,風光如畫,視野遼遠,讓人的心胸也越來越開闊。偶爾有車迎面而過,大部分是越野車和大排量的轎車。他們會注意看對方的車牌,結果發現除了四川和雲南的居多外,還有許多外省市的車,最遠的有黑龍江的。這些車子的車身上都沾滿了泥土,有種風塵僕僕的感覺,多半是出來自駕游的驢友。
在茫茫荒野中,即使只是看到一輛車都讓人覺得很親切。
凌子寒忽然有些明白了。這趟旅行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為設置的突發情況或者障礙,因為艱險的大自然就已經足夠讓他們應付了。此外,父親要他們分四條路線進藏,大概就是為了讓他們沿途看到如此美麗的風光,以及這里的人們平靜的生活。惡劣的生活條件使人們始終保持著質樸和友善,而險峻之中的風景讓一切艱難困苦都變得有價值。
僅僅只走了半天的路,他們兩人就已經有了很多感觸。想到他們接受了那麼多年的嚴酷訓練,是為了將來保衛這樣的土地,這樣的人民,這樣的生活,他們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也都是值得的。
凌子寒正在默默地想著,衛天宇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僅僅是一瞥之間,二人心意相通,都明白對方正在想什麼,不由得相視一笑,神情之間都有幾分大徹大悟的味道。
穿出山谷,他們開始在高原上長途奔馳。
天空湛藍澄澈,靜靜地俯視著這片廣闊的土地。不遠處的雪峰連綿起伏,展現著優美的曲線。不時出現的犛牛群如黑色的精靈,點綴在山間谷地,讓安靜的世界多了一分生動。
他們開車疾馳,在廣袤的高原上卻感覺不到移動的速度。天高地闊,那種寧靜、祥和的感覺一直伴隨在他們左右,讓他們心醉神迷。
到達被稱為「世界高城」的理塘時,遠處的雪峰更是美麗多姿。他們開車出了縣城,然後停下來,久久地凝視著眼前的盆地和無盡的雪山。
有小雪花紛紛揚揚地在空中飄著,卻像是北京春天的柳絮揚花,顯得十分溫柔。氣溫已經很低了,可他們並不覺得冷,就這麼一直站在路邊,沉醉地凝視著眼前蒼涼的美景,久久不能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衛天宇抬手摟住了凌子寒,很自然地將他抱住,關心地問︰「冷嗎?」
「不冷。」凌子寒被他護在懷里,看著雪花從面前落下,心里感覺特別快活。
兩人靜靜相依著,享受著此情此景。衛天宇輕聲念道︰「跨鶴高飛意壯哉,雲霄一羽雪皚皚,此行莫恨天涯遠,咫尺理塘歸去來。」
凌子寒听著,臉上漸漸浮現出會心的笑容。
理塘是著名的活佛轉世之地,誕生過包括兩世**在內的許許多多活佛,遍布**、蒙古和康藏等地。其中,屬七世**的前身最具浪漫色彩。衛天宇念的這首詩就是六世**倉央嘉措臨離開**時所寫。據說寫完這首詩後不久,他便在青海湖邊被害。人們根據這首詩,在理塘尋找到了他的轉世靈童,即七世**格桑嘉措。
倉央嘉措的一生非常傳奇。他是農奴之子,卻聰敏異常,才智過人,而且生得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舉止瀟灑,氣宇軒昂。這位聞名于世的大活佛不僅風流倜儻,文采斐然,而且還有著一身驚人的武藝,騎射劍術俱佳,又是一個絕妙的獵手。
在歷史上,這位著名的活佛最令人稱道的還是文學上的天賦。他一生寫過許多優美動人的情歌,至今在藏區傳唱。是為佛而獻身還是為了愛情而犧牲佛緣,在他短暫的一生中一直是個矛盾。最後,他選擇了愛情、友情和俗世的生活,拒絕受戒。
不久,蒙古在**的最高統治者拉藏汗拘捕了倉央嘉措,按照康熙的旨意,將他押送北京。消息傳出後,在**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廣大僧俗群眾奔走相告,發誓要奪回他們的法王**。
當押送倉央嘉錯的蒙古兵路過哲蚌寺時,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一群武裝喇嘛發動突然襲擊襲,將六世**搶上山,安置在寺內。拉藏汗得到消息,大為吃驚,決心不惜代價,奪回**。蒙古兵包圍寺廟,與寺中僧侶激戰三晝夜,雙方犧牲慘重。當戰斗正處于難分難解之時,倉央嘉措果斷下山,蒙古兵遂解除包圍,戰爭就此停息。這位年輕漂亮、才華橫溢的大活佛與痛哭的上千喇嘛揮淚相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不可知的深淵。據說,行至青海湖畔,他便被拉藏汗謀害,年僅二十四歲。
學習中國歷史和宗教史時,凌子寒和衛天宇都非常喜歡這位頗富傳奇色彩的詩人活佛,為此還在一段時間里放棄休息,在網上的國家圖書館里查閱大量史籍,以研究這位**的生平事跡。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一種享受。
此時此刻,衛天宇悠然念出這首詩來,在凌子寒的心里立刻起了共鳴。他輕聲笑道︰「咱們不如就在這里修行吧,不回去了。」
「我倒是很願意。」衛天宇忍不住笑出聲來。「可要是那樣,你猜大老板會不會生氣?老板會不會追殺我們?」
凌子寒想起了父親,頓時覺得難以割舍,立刻說道︰「那我們還是乖乖回去吧。」
衛天宇哈哈大笑,為他這從所未見的孩子氣而感到異常開心。他們這些獵手都稱呼呂鑫是老板,稱呂鑫的老板是大老板。然而,衛天宇和其他六個獵手直到現在也仍然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大老板其實就是他們「老大」的父親。
凌子寒知道他笑什麼,卻也並不惱,只是暗自思量,忽然很想與父親一起,也走這麼一次。父子倆遠離俗世恩怨,在這個不惹塵埃的天堂悠閑行走,那一定會非常快樂。
他正沉浸在對父親的思念中,衛天宇卻擁著他轉身上車。
「太冷了,還是上車吧。我們得趕路了。」衛天宇微笑道。「還要兩個多小時才到稻城。」
「嗯。」凌子寒上車坐好,與他商量著說。「我們應該能在天黑前翻過海子山的,今天就在稻城住吧。」
「好,听你的。」衛天宇開朗地對他笑了笑。
凌子寒看他開著車穩穩地向前疾馳,關切地道︰「你開了這麼久了,我來開一會兒吧。」
「不用。」衛天宇輕松地說。「這也沒多長時間,而且我們一路都在休息。」
凌子寒也不堅持。未來的路還很長,他有的是時間替換衛天宇。
他雖然未成年,但卻有多張不同年齡和姓名的身份證與駕駛證,都做得完全真實,在公安局有完整的戶籍資料,因此可以合法駕駛。再說,他本就身高腿長,氣質也是少年老成,要冒充十六、七歲完全沒問題。現行法律,年滿十六周歲就可以申領駕駛執照了,因此他是可以開車的。
雖說打算是中途不停,可開到海子山時他們還是沒忍住,冒著大雪停了下來,欣賞著那一片荒涼中的奇妙景象。
大團大團的雪花在風中翻卷著,重重地落下來,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之後遺落在這里的大片巨石都是銀裝素裹,變得有了幾分妖嬈動人的味道。那些大大小小的海子也結了冰,遠遠近近的山峰靜靜地矗立著,任雪花一層一層地覆蓋上去,形狀不斷地在微微改變,每一分變化都表現出別樣的風姿。
這里像是另外一個星球,鋪天蓋地、千奇百怪、氣勢磅礡的各種天然石雕讓人的靈魂都隨之凝固。極目遠眺,天地無止無境,雲與山緊密相連,一層一層的壯麗不斷疊加,給人以驚心動魄的震撼。
凌子寒看著看著,忽然說︰「我將來就當旅游記者吧,可以看盡天下美景,也不枉此生。」
以前,衛天宇曾經問過他好幾次,將來會選擇什麼職業來做掩護,可凌子寒總是答道︰「還沒想好。」
衛天宇早就打算做網絡安全顧問或者電腦專家這樣的職業,因為他一直狂熱地愛好計算機和機械方面的東西,因此這種選擇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現在听到凌子寒終于有了對未來的一些想法,不由得很替他高興。到底人不是機器,他一直希望這位年少的搭檔在工作之余也能有一份自己可以享受的愛好。
「旅游記者是份好職業,又可以玩,還很有品味,頗能欺騙不少小資。」他開玩笑地說。「將來你隨便說什麼,人家都會贊美,說這是情調。」
凌子寒也忍不住好笑,不由得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極了。好吧,那我就決定了,以後做旅游記者。」
這時,天空已經是暗沉沉的,很快就要黑下來了。衛天宇連忙拉著凌子寒的手,轉身上了車。
黑夜中的路程是寂靜的,再無風景可看。車燈映照的空間里仍然有雪花迎面撲來,氣勢驚人。路上全是積雪,看不出路面的界限,只能憑借一邊是山一邊是坎來分辨,將車小心地開在中間,緩緩地行駛。
下坡的時候有些急轉彎,極其危險,衛天宇十分謹慎,再加上車子經過他自己的改裝,操縱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終于下了山,前面便一直都是平地,雪也沒有了,兩人便都放輕松了些。
夜色里,偶爾遠遠的會有一兩盞燈光閃過,讓身在旅途中的人感覺特別親切、溫暖。
兩人都不說話,感覺很安靜。衛天宇打開車里的音響,放起了吟唱高原的歌曲。那仿佛天籟之聲般的旋律輕輕地流淌在他們周圍,更增加了此刻那奇異的感覺。
這是個充滿靈性的地方。在藏族的傳說里,無數大德高僧圓寂後,靈魂都喜歡來到這里。而凡間俗世的人們來到這里之後,靈魂似乎也會得到平靜。
衛天宇和凌子寒都沉默著,靜靜地感覺著似乎充滿著整個空間的那種靈性之美。被這樣至純至善的大智慧擁抱著,人性中的卑劣、怯懦都會被蕩滌淨盡吧。
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在他們兩人的心里,已經再無畏懼。這與過去因不斷錘煉而生成的勇氣不同,那是超月兌俗世**之後的無畏。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開過傍河大橋,便到達稻城縣城了。
並沒有燈火輝煌,整個小小的縣城都是靜悄悄的。
衛天宇打開衛星導航系統,迅速查到了他們自己所在的位置和已經定好房間的青年旅館的方位,那家新建不久的旅館就在前面不遠的小河邊。
他拐進去,沿著河走,很快便看見了亮著燈的招牌,隨即開進了院子。
這是幾年前修建的稻城縣第三家青年旅館,大部分都是藏式木樓,看上去非常漂亮。
一位年青女子迎上來,用清脆的標準普通話問他們是否訂了房。衛天宇便笑著報出了自己這次出來旅游所使用的名字。
因為他在北京上網訂房時就已經預付了訂金,因此雖然到得很晚,他要的標準間仍然保留著。
條件很不錯,雖然裝修簡潔,但干淨衛生,設施齊全,有熱水洗澡。
兩個人很滿意,把行囊從車里拿到了房間。
凌子寒讓衛天宇先洗,自己把兩人背囊里的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井井有條地整理了出來。
衛天宇洗完澡後,換上清爽的休閑服,便跑到院子一角的小酒吧去看了看。
他們還沒吃飯呢,實在是有點餓了。
這個小酒吧的外牆和屋頂全部以玻璃制造,別有風味。里面燈光幽黯,音樂輕緩,有很多人正在消遣。看他們的衣著打扮和表情便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大部分是背包客,還有一部分是自駕游的客人,都顯得隨性,瀟灑。外國人也不少,各種語言滿天飛。
看到他進來,便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還有人向他舉杯,看過去都是笑臉,仿佛他們全是他的老朋友,一直在等他。
衛天宇雖然年輕,卻是從容不迫,微笑著向那些人一一點頭致意,隨即去了吧台。
他看了看餐牌,斟酌著點了兩份不辣的炒飯,又要了幾個當地特色的小菜。正在琢磨要個什麼湯,身旁有人伸臂搭上了他的肩,很熟絡地笑道︰「小兄弟,一起坐吧,我請客。」
衛天宇轉頭一看,見是個穿著名牌休閑裝的年輕男子,看上去不是老板就是公司金領,有著那種年少多金之人特有的強烈自信和自我意識。他溫和地說︰「謝謝。不過我今天開了一天的車,有點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沒事,喝上一杯就解乏了。」那人滿不在乎地說,搭在衛天宇肩上的手似乎不準備拿下來。「這里海拔高,你剛來,只怕一時適應不了,回去也睡不著,不如一起玩玩。」
衛天宇似乎听出了他的意圖,卻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他的態度雖然和藹,但很堅定。
那人鍥而不舍地道︰「來吧,一起喝一杯。明天我們一起去亞丁玩吧,全程都由我來買單好了。」
衛天宇見他自說自話到了如此地步,實在是忍不住好笑。他不想惹事,正在考慮如何讓他知難而退,又有人走了進來。
酒吧里的人又重復了那一套「歡迎儀式」,掌聲和口哨聲、笑聲不絕于耳。
衛天宇正要轉頭看過去,一只胳膊已繞上了他的腰。
凌子寒親昵地說︰「我餓了。」
衛天宇立刻明白他是來解圍的,順勢便摟住了他,一手拿過餐牌來給他看,溫柔地道︰「我已經點了,馬上就上來。你看看還要個什麼湯?」
「嗯。」凌子寒倚在他懷里,專心地研究起菜單來。
那人看了看眼前的這兩個少年,漸漸有些明白過來,只怕這兩個孩子是一對小情人,自己也就不好再強求了。他只得自然地放開衛天宇,態度恢復了那種旅途中相遇的普通朋友般的親切,笑著問道︰「這是你的朋友?」
「對。」衛天宇微笑著點頭。「我們一起的。」
「哦,不錯。那我就不打擾了。」那人便不再糾纏,轉身走了。
衛天宇低頭吻了吻凌子寒的額角,輕輕笑了起來。
凌子寒也笑。
他們這一路上只怕要遇到不少類似的事情。像衛天宇這樣年輕英俊的少年人正是許多類型的男男女女都會喜歡的對象,越往前走,追求者會越多,而凌子寒實在是看著太過天真稚氣,敢公然挑戰《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人畢竟不多。因此,需要凌子寒挺身而出,「搭救」衛天宇的次數一定不會少。
在吧台上一個紅色小蠟燭的映照下,他們此刻的動作和表情看在別人眼里,也就是心有靈犀,情意綿綿,此後再也無人上前來打擾他們。
這時他們才听出來,這里放的都是一些老歌。
現在流行由當紅歌星翻唱半個世紀甚至一個世紀前的那些動人的歌曲,而在這個地方听起來,更是別有一番風味。酒吧里有不少人都跟著哼唱起來,注意力立刻轉移了。
他們便悄悄離開吧台,坐到角落里,透過玻璃牆看著不遠處的滔滔河水。
滾滾波浪反射著隱隱的星光,急急地朝著下游涌流,不禁讓人興起歲月如斯的感覺。
此時此刻,在這個天堂般的世外桃源中,十二歲的凌子寒與十九歲的衛天宇靠坐在一起,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夜色,聆听著那溫和的男聲輕輕吟唱出的優美的旋律。
記得當時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林梢鳥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
夢里花落知多少
這是他們在工作之外日常相處的第一天。在此後的一生里,他們永遠永遠都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