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一愣,隨即駭然︰「娘,莫不是知微出了什麼事?」
「出沒出事,等吳大夫來了便知。"」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瞪了一眼面前很是無辜的孔紹卿。
孔紹卿剛回府,飯還沒吃完,便听姜嬤嬤說老太太有請。他隨口問了句老太太何事找他,那姜嬤嬤神色就變了,支吾了下說她也不清楚。等姜嬤嬤走了,他便詢問徐氏,徐氏竟也是一問三不知,兩人一頭霧水趕過來,偏老太太又不肯痛快的說明事情緣由。
孔紹卿瞧了眼縮在老太太懷里發抖的知微,難不成此事跟她有關?
不著痕跡的皺了眉,她怎麼就不能安分點不給他找事?
徐氏在旁陪著笑,目光落在知微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她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在等老太太院子里的消息,她自認這個計劃天衣無縫。故意放了消息給蘭心院那賤人知道,便是要一箭雙雕同時除了這兩人。只要那丫頭冠上心腸歹毒陷害母親的罪名,她那御史外公定然不會認她,沒有柳御史一家作靠山,那秦夫人,也只是個外人而已,若對孔府的事情管的太多,未免要遭人詬病,如此一來,她日後收拾起那丫頭來,還不是小菜一碟兒麼!一個名聲臭不可聞的丫頭,還不得任她拿捏!卻不料一直等到晚上,都沒等來半點動靜。倒是听說那丫頭跟那賤人鬧翻了,還發了一通脾氣,發作了下面的人,何媽媽還去請了大夫來瞧病,她听了也沒放在心上。
現下瞧來,莫不是哪里出了紕漏?
老太太不言語,徐氏與孔紹卿便也不敢隨便說話。
沒多時,何媽媽被李嬤嬤帶了進來,她臉色發白,力持鎮定,臉上的肉卻抽了抽。
「大姑娘這藥可是你去抓的?」老太太面色沉重,目光發狠的盯著何媽媽,厲聲問道。
何媽媽垂著頭,她一瞧見地毯上那些知微噴出來的藥汁時,心里就發了慌。她對知微是恨極,听了知微說她不能用寒水石,送馬大夫出去時,便詢問了馬大夫,那馬大夫說寒水石副作用是有,卻也不會要人性命。她惡從膽邊生,便買通了那馬大夫,要他抓藥時摻雜上少量的寒水石,想要給知微一個教訓。拿了藥回來,她當然也不敢交給其他人去熬,听聞知微在老太太處,她就有些動搖了,但一思及知微的可恨,又想著下一次不定什麼時候才有這個機會,反正馬大夫說量少,一般人不會發覺,她一咬牙也就做下了。
難道,事情已經敗露了嗎?怎麼會,那馬大夫明明說不會教人發現的。老太太許是誆她?何媽媽這樣想著,就鎮定了不少,忙道︰「回老太太話,大姑娘的藥是奴婢去抓的不假。」
「藥可是你親自守著熬的?」老太太又問。
何媽媽不敢隱瞞,她也隱瞞不了,藥房里熬藥的除了她還有老太太的丫鬟。「是奴婢親自守著,按大夫所言,片刻也不敢疏忽的。」
「听說今兒個大姑娘發作了你,可有此事?」老太太冷眼盯著跪在地上的何媽媽,語氣愈發嚴厲起來。
何媽媽戰戰兢兢偷覷了老太太一眼,誠惶誠恐道︰「大姑娘是府里主子,主子發作奴才,本就是極平常的事兒。且大姑娘今兒身子不舒服,奴婢相信大姑娘是宅心仁厚之人,斷不會故意拿奴婢們出氣的。」
知微不得不佩服這個老女人,都到了這般地步,竟然還敢言語暗示她苛待下人!只可惜,今兒她是沒跑了。不說她是徐氏的人,就說她那小心眼兒報復勁兒,隨時可能捅她好幾刀,她可不敢再將此人放在自己院子里。借著此事,除了何媽媽這個隱患,也好讓那徐氏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姑娘自不會無緣無故拿奴才出氣,我只問你,前幾日你為一個偷竊大姑娘飾物的丫鬟求情,大姑娘拒絕了,你因此便對大姑娘懷恨在心,是不是?」老太太厲聲喝問道。
「奴婢不敢,老太太明察,奴婢絕不敢對大姑娘懷恨在心,大姑娘處事公正,奴婢……奴婢對大姑娘只有欽佩,老太太明察啊。」何媽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呼不敢,渾身哆嗦不停磕頭。
老太太冷哼一聲,「你不敢?等吳大夫來了,便知道你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何媽媽「啊」的一聲,登時癱軟在地上,冷汗嗖嗖直冒。
「娘,您快別生氣,是這奴才做錯了事,便只管罰了她便是,您身體不好,大夫交代過可千萬不能生氣的。」孔紹卿仍是瞧的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定是那何媽媽不知做了什麼事,惹得母親如此大怒。
孔紹卿勸說著,給徐氏打了個眼色,要她一起勸,卻發現徐氏盯著癱軟在地的何媽媽,目光發直。
他心里一突,莫非這事又是她授意的?想著,他的神色便有些不耐,這府里才安生幾天,就不能暫時別找事麼。
「我倒是想听大夫的話好好養病不生氣,可這府里頭的人竟然做出這種事,叫我如何不生氣。媳婦,看來這府里事務太忙了,以至于你都沒察覺到今天這事嗎?」老太太不滿的將炮口對準徐氏。
徐氏忙小心翼翼道︰「娘,是媳婦的錯,只是不知今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李嬤嬤掀簾進來,稟道︰「老太太,吳大夫到了。」
「把大姑娘那碗藥拿出去,請吳大夫仔細辯辨里頭都有哪些藥。」老太太閉上眼吩咐,只管摟著知微,並不回答徐氏的問題。
徐氏听聞老太太的話,不由得一凜,拿眼去看那何媽媽,那何媽媽癱在地上,也正求助的哀哀的望住她。她皺眉,心里已經有了底,不由得惱恨的瞪了何媽媽一眼,別過視線,再不看她一眼。
孔紹卿瞧著李嬤嬤拿了那藥出去,小心翼翼的問︰「娘,那藥有什麼問題嗎?」
老太太只閉目不答,知微依舊瑟瑟發抖。屋里的空氣窒悶的讓人有些透不過起來,卻誰也不敢再輕易出聲了。
不多時,李嬤嬤拿著方子走進來,「老太太,吳大夫將藥材都寫在上頭了。」
「拿來我瞧!」老太太這才睜開眼,伸手接過那薄薄的一張紙,片刻,她的目光凝在一處,手指驟然收緊,那張紙仿佛不堪壓力,再稍微用力一些便要破了一般。「好,真是好大的膽子!」
癱在地上猶抱著一絲僥幸的何媽媽登時面如死灰,磕頭如搗蒜︰「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奴婢錯了,奴婢知道錯了,老太太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日後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大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老太太饒命啊!」
「娘,這到底……」孔紹卿見徐氏臉色發白,只是低了頭不言語,擔心這事兒跟她有牽扯,這一方面,他不能得罪老娘,另一方面,這妻子也是得罪不起的,否則難以向老丈人交代,他雖心中厭惡,也只能做那和事老。
「知微,別怕,你跟你父親說。」老太太對她懷里的知微說道。
知微用發抖的哭腔結結巴巴將事情說清楚了,垂著腦袋道︰「祖母,都是知微的錯,知微若是不發火,何媽媽就不會記恨我,也就不會拿那寒水石來害我了……」
「你是主子,主子教訓奴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徐氏緩緩說道,只她臉色鐵青,瞧向知微的目光帶著笑,眼底映著燭火,火光跳跳。
果然,她知道了。徐氏恨恨的揉著手帕,她原想用寒水石為借口算計這丫頭,卻沒想,這丫頭依樣畫葫蘆的給她來了這麼一出。區別是,她失敗了,那丫頭卻成功了!何媽媽那該死的蠢婦,也不提前知會她一聲兒,便叫那丫頭一算計一個準!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