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狼狽離開後,姑娘們從馬車里頭下來,都十分解氣的模樣。,
七姑娘眨巴著淚汪汪的大眼,感激的瞧著知微,「嫂嫂,多謝你。」
「說什麼傻話。」知微嗔責道,「便不是為了你,就這種品性的,自個兒撞我槍口上,我能饒她過去?」
五姑娘長長舒一口氣,笑道︰「我方才還擔心了半天,正想著若嫂嫂攆不走她,我便要下車來鬧她一鬧了。」
五姑娘口中的鬧,定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鬧。
知微忙道︰「日後你千萬給我收斂些,府里頭倒是無妨,旁人跟前便是裝也要給我裝的文靜些,尤其如呂夫人那起子嘴碎的人跟前。」
該議親的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在別人跟前大鬧特鬧,不然誰還敢上門提親?
孔府辦喜事那天,知道安樂侯府姑娘們已經長成的夫人們倒也找她打听了,卻是問九姑娘的居多。這也說得過去,九姑娘雖是四房的,卻也是正室所出。
七姑娘雖為庶出,但知微時常帶著她出門,長相是幾個姑娘中最惹人憐的,性情又最是溫順,自然也有那門戶不高的想要高攀。卻只有五姑娘乏人問津,可把知微愁得不行。
要說五姑娘的容貌也是無可挑剔的,明艷過九姑娘,聰明過七姑娘,便是庶女那也是侯爺的女兒。可也偏是這個原因,賀氏母女合伙殺害銀姨娘的事到底也沒瞞住,眾人雖同情五姑娘,可一想五姑娘自小便是被養在賀氏屋里的,且從前驕縱跋扈的勁兒眾人也是有所耳聞的。故而,五姑娘的婚事是三個姑娘中最難的。
五姑娘似不滿的一噘嘴,「嫂嫂這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只要淵哥哥與嫂嫂不嫌棄,我便賴在落櫻園里一輩子。我也不是沒有用的啊,我可以在淵哥哥不在的時候陪嫂嫂說話,以後你們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幫忙哄孩子的……」
知微瞪她一眼︰「愈發不像話了,這是女孩子該說的話嗎?沒得讓旁人听了去,笑你堂堂侯府五姑娘卻是這般沒規矩。」
五姑娘沒頂嘴,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的事讓知微頗是為難。然說不嫁卻也不是信口胡言,尤其今個瞧見沈滄眉的英姿後。
當然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沈滄眉自小習武,又奔赴沙場實打實的殺過敵,哪里是她可以效仿的?但她也深知,要她一輩子裝文靜扮柔軟,她也是做不到的。
于是唯有祈禱能有那麼一個人,不會嫌棄她不夠溫柔不夠文靜。
她羨慕自家嫂嫂與淵哥哥互相扶持的感情,卻也知道,那種感情並非誰都可以擁有。她不是個幸運的人,她唯一幸運的,大約便是遇見了嫂嫂。
「嫂嫂,五姐姐最近可認真了,姜嬤嬤教了女紅,五姐姐正努力練習呢,第一只荷包便是要送給嫂嫂的。」九姑娘笑著挽了五姑娘的手,她心里知道,三個姑娘,知微心中最憐惜的不是她也不是七姑娘。
五姑娘紅了臉,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一眼知微,便伸手要打九姑娘,「還沒做好你便大嘴巴說了出來,到時做的不好看,我哪里好意思拿來給嫂嫂。」
知微心中很是熨帖,笑道︰「咱們五姑娘做的第一只荷包,這意義自是不同。便是再難看,也得好生收著,日後給小輩們瞧瞧,好教她們從小就開始練習,可千萬別學你才好。」
七姑娘與九姑娘忍不住笑出聲來,五姑娘不依,紅著臉跺腳,「嫂嫂,連你也來取笑我!我還就不信了,一個荷包罷了,能有多難,你們都給我睜大眼楮好好瞧著,看我做出來的能有多難看!」
這回連畫薔幾個都忍不住抿嘴偷笑,知微知她並不是氣量狹小之人,但到底也不好當著下人的面這樣打趣,「這是自然,咱們五姑娘這般聰慧,哪里會做不好,嫂嫂可就等著你的荷包了。行了,今個也都累了,回去歇著吧。」
幾個姑娘應了是,由丫鬟們服侍著上了軟轎。
「九妹妹與我一道吧,我有話要同你說。」知微忽的想起一件事來。
五姑娘住在落櫻園中,本要與知微一道走,見知微特意留了九姑娘,便知是有話要同她單獨說,便先走了。
知微心里對五姑娘又更喜歡了一分,她沒漏看五姑娘流轉在她與九姑娘身上那好奇的視線,卻極有分寸,並不追問,也不賴著打听。
「嫂嫂?」九姑娘與知微上了同一抬軟轎,見她並未說話,兀自沉思著,心里沒底,便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一邊想著自己是否做了什麼不當之事。
知微回過神來,見她這般模樣,忙道︰「是你的親事,前幾日好幾位夫人提及你,對你極是有心。我讓百靈暗中訪了訪,永昌侯府的小公子長你兩歲,性情溫和,只耳根子有些軟,屋里通房也有兩三個。還有便是僉都御使全大人的長子,年紀輕輕,卻是上一輪科舉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中歷練著,人品性情都沒得挑,身邊也干淨,沒有亂七八糟的人,不過門第卻有些低了。」
知微見她雖是臉紅,卻也听得認真,便攜了她的手,道︰「這些本該與四嬸嬸商量才是,只是四嬸嬸前陣子忽然病了,她本不愛見人,我便也不好去打擾。只是到底攸關九妹妹的終身,你回去後,不妨與四嬸嬸提一提,不定四嬸嬸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九姑娘微抿唇,臉上一絲澀然極快的閃過,微微有些尷尬的說︰「不瞞嫂嫂,母親她……除了吃齋念佛,旁的事都是不管的。」
知微一愣,這四太太倒真是個奇人兒,足不出戶不愛見人也就罷了,連自個兒子女的婚事都不管不問,這是不是有點太不稱職了?
「我進門時,那對金釵,不是四太太送的吧?」
九姑娘咬了下唇,雙手絞著帕子,點頭輕聲道︰「是我的主意。母親不愛與人交際……」
知微心道,這是裝自閉還是真自閉啊。
一直沒見著四太太,原以為四太太只是行事低調,不欲與人過多來往,卻不料這四太太卻連子女都不管不問,這真的太過了啊。
知微想了想,道︰「到底是你母親,又是攸關你終身的大事,你先與她說說,讓她心中有個底,我挑個時間過去拜訪,再細細與她說來。她經歷的比我們多,不定能有更好的人選或者建議。」
她還真不信了,哪個母親真能對自己兒女的親事無動于衷。
九姑娘一想也是,只是仍是有些不確定和為難︰「嫂嫂,我母親的性子有些……有些古怪,到時你多擔待些。」
她這樣說,更激起了知微對四太太的好奇!
回到落櫻園,知微剛換了衣裳,就見姜嬤嬤笑吟吟的捧了在井里湃過的瓜果進來,「夫人,有大喜事。」
知微奇道︰「哪里來的大喜事?」
「早間你出去那會兒,百靈身邊的小魚兒來過了。」姜嬤嬤因為年事已高,知道今個外頭定然擁堵,便沒跟著出去。
知微笑道︰「百靈倒真是個能干的,外頭的事,得虧了她替我留意著。今個又傳了什麼消息來?」
姜嬤嬤眉梢眼角俱是掩不住的喜氣,「柳府好事將近了,可算是大喜事嗎?」
知微雙眼一亮,驚喜道︰「兩個表弟的親事定下來了?真是金姑娘與林姑娘?」
姜嬤嬤點頭道︰「舅夫人听了夫人的話,第二日便請冰人上林府提親,那位林夫人與林大人商量後,沒兩日便痛快的給了回復,如今已是交換了庚帖。」
「可是習遠表弟?」
「正是柳大公子。」
「弘文表弟果真定了金家姑娘?」知微忍不住笑起來,「倒真是一對歡喜冤家了,我原以為金姑娘定然要刁難一番,要不然便是弘文表弟不肯同意,不想竟是這樣順利。」
姜嬤嬤道︰「這就是緣分了。原來金家姑娘那一日約了人游湖,不慎竟掉進了湖中,恰巧柳二公子打那兒經過,便將人救了上來。眾目睽睽之下,金姑娘當場便哭了。柳二公子回府後便稟了舅夫人,說要娶金姑娘過門。金夫人也听說了湖邊的事,咱們舅夫人誠意十足的帶了冰人上門求親,金夫人哪有不同意的。與舅夫人商量著,把婚期都定了下來,只待半年後林姑娘及笄,與柳大公子完婚後。」
知微听得愣住,有些不放心︰「如此說來,那金姑娘卻是迫于輿論的壓力,並非自願的了?」
若是如此,兩人成婚後豈非要成了怨偶?
「老奴瞧著,金姑娘對咱們柳二公子未必是無心的。」姜嬤嬤笑著道,「上回夫人回孔府,回來不還說起金姑娘對柳二公子的維護麼。且兩人都不是那扭捏性子的人,哪里能處成怨偶?再說,到時金姑娘與夫人成了一家人,平日里多來往些,慢慢兒調和著,自然和和美美全無問題的。」
知微一想也是,金姑娘性子爽利大方,真要有什麼,她在旁開解著,也出不了亂子。
「這下舅母怕是開心的合不攏嘴了吧。」知微笑道,「這等喜事也不派個人來說一聲,可想定是歡喜的忘記了。」
「老奴也是這般想。」姜嬤嬤將削好的桃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該備下的禮老奴已經備下了,是不是一會便讓人送過去?」
「嬤嬤費心了。」知微感激的嘆口氣,「若沒有嬤嬤在旁,我定然要手忙腳亂了去。」
姜嬤嬤卻搖了搖頭,抬眼瞧著知微,頗是欣慰,「姑娘早就長大了,哪里還用得著我事事提點。姑娘這般說,卻是抬舉老奴了。」
知微斂了笑,誠懇而認真的道︰「嬤嬤千萬別這樣認為,還有許多事我不懂,日後要仰仗嬤嬤的地方還多著呢。」
姜嬤嬤眼角的笑紋更深了些,「姑娘信任老奴,是老奴的福氣。」
「嬤嬤能留在我身邊,這才是我的福氣呢。」
這段日子兩人都忙,甚少有這樣溫情說話的時刻。
「有件事險些忘了同你說。」姜嬤嬤忽然一拍腦門,「人上了年紀,到底有些不濟了。」
「嬤嬤渾說,你哪里就上年紀了。」知微佯裝不悅道。
姜嬤嬤似無奈的笑了笑,連忙扯回正題來,「老奴一直不大放心陣線房那兩個,囑了人仔細盯著,那兩人倒也謹慎,一直安安分分抓不到半點錯處,也不見她們與什麼人私下往來。今個那水蘭卻露出了端倪來,姑娘走後沒多久她就出了院子。姑娘肯定想不到她去見了誰?」
知微想起那兩人,微微皺起眉來,隨即展眉道︰「這兩人太沉得住起,原想著賀氏當日尚在府中時,定要指派她們做點什麼,不想竟是半點動靜也沒有。如今賀氏已經不在府中,她們反倒不安分了……我還一直在想,她們莫非不是賀氏的人?」
「姑娘只怕猜對了。」姜嬤嬤輕聲道,「那水蘭去見的人,竟是昊大夫人。」
知微剛舒展的眉頭重又聚攏︰「昊大夫人?真會是她?」
「昊大夫人的心思姑娘還不知道嗎,只是她瞧著卻不是城府深的。不過她對中饋之事向來執著,如今太太與二太太都不在府中。三太太四太太又不管事,幾位夫人當中,她又是最年長的,動了這心思也不奇怪。」
「我也與她接觸不少,她不像是這樣沉得住氣的人,若水蘭水蓮真是她的人,她不可能忍到現在才決定出手。」知微以手支額,沉吟道。
昊大夫人輕浮草率,絕不是深謀遠慮之人。
「姑娘的意思,那昊大夫人背後定然還有一只手。」姜嬤嬤也深覺有理,「老奴也覺得,憑昊大夫人,怕根本使不動水蘭二人。只是,這人到底是誰?會不會是太太?雖然太太被送到莊子上去了,但府里並非沒有太太的人。」
知微卻直覺不是賀氏,「莊子里安排了人看著太太與四姑娘,邱家的隔幾日便會送些東西去,順便替我察看一番。若賀氏有異樣,不可能瞞得過他們去。」
「二太太?」姜嬤嬤又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