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錦瑟這話,讓鄒氏與秦夫人當場變了臉,便連金夫人瞧著她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知微卻在眾人的注視下,落落大方道︰「多謝母親與父親的好意,不過,府里有太太,這事兒我卻是做不了主的。不如等我回去後詢問了太太,再答復母親可好?」
于錦瑟面皮一僵,她本是想一來便給知微一個下馬威,讓她在眾人面前丟大人,不料她不但不慌不忙,還拿了賀氏來做擋箭牌。自己狠狠揮出這自以為威力十足的一拳,便如打在棉花上,一點用處也沒有。
「侯府的太太不是也病倒了麼,如今侯府上下沒個管事的人,這事兒難不成你還做不了主?」于錦瑟重又笑著道,瞥一眼豎起耳朵卻佯裝不甚在意的眾人,又道︰「那人我都已經物色的差不離了,你一點頭我便通知人去你府上,省事的很。」
「府上講究個長幼有序,昊大嫂嫂年長過我,又對府中各項事物都熟悉得很,是以太太雖臥病在床,不過凡事卻有昊大嫂嫂張羅著。若不問過昊大嫂嫂的意見,恐怕也是不妥的。」知微四兩撥千斤的道。
于錦瑟這一出,無疑是想暗示在座的夫人太太們,侯府幾房的人,都是被知微迫害的,原因便是為了奪取侯府中饋,故而才有那句侯府上下沒個管事的人。她這樣說,無疑是想當眾坐實知微在外頭的那些流言。
見知微這般警覺,根本不上當,不由得有些泄氣,眼珠一轉卻又道︰「昊大夫人到底是三房的,是不是有些名不正啊?」
知微好整以暇道︰「母親多慮了,太太病中無力主持府中事物,我本該責無旁貸,只可惜我這身子也不爭氣,不能為太太分憂解難,只好辛苦了昊嫂嫂。」
眾人聞言,都往知微小月復瞧,一時目光都有些復雜。
溫順可人是眾人對知微的一致評價,只是外頭風言風語太多,眾人都有所耳聞,或多或少都會對知微的印象大打折扣。如今見了,她又這般溫言細語不疾不徐,根本不像是能做出那些事兒來人。又見于錦瑟絲毫不關心她的身體與月復中孩子,卻是一力打壓,心中對那些個流言便都持了懷疑的態度,想著這許是有人故意為之,便是要讓京中貴婦圈再也容不下她。
一時瞅向她的眼神也有那表示同情憐憫的。
于錦瑟張口還欲再說,秦夫人冷聲道︰「知微丫頭,你懷著孩子多有不便,雖你孝順懂事,卻也該顧惜自個兒的身體,否則你舅母該擔心了。」
知微到了這樣久,于錦瑟也沒招呼她先坐下。秦夫人借題發揮,只說知微孝順懂事,映襯出于錦瑟的不慈不愛,沒個身為長輩的自覺,連身為舅母的鄒氏都比不上。
于錦瑟被臊的滿臉通紅,卻也辯駁不得,只得暗暗咬牙憤憤的扯著帕子,側過身去與身旁的夫人講話。
只是身旁的夫人似乎也不是太給她面子,神色淡淡,愛理不理。
于錦瑟更覺惱怒,索性端了茶喝起來,只瞧著知微的眼神卻怎麼也藏不住火。
知微禮貌客氣的與在座的夫人太太見了禮,便坐了下來。旁人如何看她,她也不在意,只與秦夫人金夫人低聲說著話。
不多時,門口傳來一陣說笑聲,卻是鄒氏陪著妝扮的華麗逼人的五皇子妃羅氏走了進來。
「柳老大人可是咱們南越的清流砥柱,柳大人這些年一直駐守邊城亦是勞苦功高。我們殿下可是說了,柳府大喜,便是沒派帖子給咱們,咱們也要前來的。」羅氏笑著說道。
鄒氏陪著笑道︰「為人臣子,本就該盡本分,殿下與五皇妃都太客氣了。今兒你們能來,才是柳府莫大的榮幸呢。」
一邊說著,一邊引了羅氏進來。
羅氏一進來,夫人太太們便忙起身見禮。
羅氏笑吟吟的與眾人一一見過,目光不經意的一掃,身形陡然一震,似有些不敢置信的瞧著向她走來的知微。不過只一瞬,便恢復了正常,上前兩步拉過知微的手,並不讓她行禮,關切打量著她︰「有段時日沒見你了,怎的瘦了這樣多?不是我說你,府里事物便是再忙,也得顧忌你這身子啊。太後她老人家若見了你,不知要多心疼了。」
知微笑吟吟的道︰「多謝五皇嫂關心,眼下已經好多了。」
雖然羅氏的神色變化只是一瞬,卻沒能逃過知微的眼楮。
她見到她這樣意外,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兒在這柳府中,不可能會見到自己?
早上的人,是五皇子派來的?瞧那陣仗,也不知是要捉活的還是要她命的。
那麼,若真是五皇子,他要捉自己或殺自己,卻是為了什麼?
知微忽的想起五皇子將戰敗的消息泄露出去的用意,便回過味來了。
五皇子這一手,如果是當場殺了自己,他可以嫁禍于三皇子,造成三皇子殺了自己的假象,日後李思淵就算不能直接報仇,也絕不會效忠于三皇子。若是活捉自己,他日三皇子兵敗,五皇子也可用自己來換李思淵手中的兵權。
果然皇家出品的,就沒有一只好鳥!
羅氏再不復方才的春風得意,坐下後與知微說著話,卻也有魂不守舍的模樣。不多一會,借口要出去散散,帶了丫鬟走出暖閣。
知微目送她略顯匆匆的背影,瞥一眼身邊的文杏。
文杏不著痕跡的點點頭,悄悄退了出去。
又坐了一陣,便听得有人來報,說是花轎已經到了。知微便與秦夫人等一起起身,前往前廳去觀禮。
禮成後,新人被送入洞房,知微作為柳府的嫡親表小姐,又身兼林姑娘閨中好友的身份,自也跟著去了洞房。卻在半道瞧見一道身影往後廚走去,她略一頓,腳跟一轉便跟著過去了。
畫薔扶著她的手,伸長脖子往前看了看,「姑娘,是灩姨娘!奇怪了,她怎會來?」
「問問就知道了。」知微淡淡道。
灩姨娘似知道後邊有人跟上來,腳下便更慢了些。
直到轉出抄手游廊,來到一處並不打眼的小竹林處,灩姨娘停下腳步來,待知微到了近前,笑盈盈的朝她拜下行禮。
知微虛扶一把,打量她兩眼,見她氣色極好,整個人似也豐腴了不少,想來在孔府的日子過得極是舒心。
「姨娘今兒怎麼也來了?」知微並不與她客套,開門見山問道。
灩姨娘笑道︰「得虧了夫人,我才能前來,不然也不能見到姑女乃女乃了。」
「她這樣好心帶你來?」
灩姨娘抿嘴笑道︰「夫人在府里無法打壓我,便想著離了老爺與老太太的視線,總能整治我。故而才帶了我來,卻並不讓我在她身邊伺候,道是舅夫人廚房里忙不開,遣了我來幫忙呢。我想著今兒姑女乃女乃定是要來的,所以便……」
難怪方才暖閣中沒瞧見灩姨娘,卻是被于錦瑟打發到廚房的緣故。
「府里一切可好?」知微點頭表示明了。
灩姨娘點頭道︰「姑女乃女乃放心,府里一切都好。老太太身子骨愈發好了,如今不但能走動,每日里都要抱抱二姑娘,逗著她玩兒。少爺也很爭氣,听老爺的意思,皇上似乎很看重少爺,要著重栽培呢。至于那位二姑娘——」
她頓一頓,嘴邊笑意幽涼快意,「自姑女乃女乃將她送回府後,她也鬧著要見老太太與老爺,老太太見了一次,差一點被她那一臉疤痕嚇暈過去。听聞她竟是殺了莊子里的人逃出來的,還殺害了自己的親骨肉,老太太便再也不見了。老爺也只當她死了,任憑她如何哭鬧,都不肯見,如今被關在徐氏從前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