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之風雨如晦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作者 ︰ 未小七

知微面對四面八方投射來的各種目光,八風不動。

她十分清楚若跟了李思瑞所謂的衙門的人去了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李思瑞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將她帶走,且是以謀殺四太太的名義,到時隨便將她弄死再昭告天下她孔知微畏罪自殺,怕是誰也不會懷疑。

她微微眯起眼楮,不太明白這項罪名是如何得來的。她不知道李思瑞到底知道了什麼,才會以這項罪名來控告她。難道他發現四太太並未病故而是離開了京城?可當日她確信所有細節並未有疏漏之處,他又是從何得知的?

小丫鬟還在不停說︰「那些個官爺道,雖說知道咱們府上今兒有喜事,不該上門來打擾,可是公務在身,半點馬虎不得。若是沖撞了哪位貴人,日後少不得要登門致歉,還望各位貴人海涵。」

昊大夫人瞧一瞧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又看看面無表情的知微,眼珠一轉,走近了故作小聲道︰「弟妹啊,這……衙門的人還在外院等著,你是不是先去瞧一瞧?若有什麼誤會,當眾解開也就是了,今兒客人這般多,可別讓大家誤會了去。」

昊大夫人此時的心情既激昂又矛盾。

知微可說是這府中她唯一的障礙了,她自然是希望從今往後這障礙再也不要存在。可同時,她對知微又有著愧疚心虛。論起來知微對她算是不薄的了,不說別的,單拿這場宴會來說,知微便不厭其煩的指點她某些夫人的喜好,一一糾正她有可能會在宴會中所犯下的錯誤,她心里對這樣的知微是存有感激的。

更何況,外頭流傳的正迅猛的那些個流言,也是她叫傳出去的。是以對知微,她既希望她名譽掃地日後再不能主持侯府事物,又莫名的覺得不安。

可是一想到這侯府後院只能有一個主事的,若不能一舉扳倒知微,日後不管她將侯府管得如何,都必須要將中饋交出來,昊大夫人一咬牙,便狠了心。今日何不趁此機會,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徹底讓知微再不能在這圈子中立足了?

日後知微真的名譽掃地再不能被世人所容,她這做嫂嫂的,自然會加倍補償于她,也算她這做嫂嫂的對她不薄了,還能因此博番美名呢。

這般想著,昊大夫人便不遺余力的勸說道︰「弟妹的為人我這做嫂嫂的一清二楚,雖說你平日里與四太太少有來往,且……還有些不愉快的小摩擦,可嫂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弟妹你會對四太太做出這等事來的。許是有人誤听了什麼,才會將弟妹狀告到衙門去。俗話說,人正不怕影子斜,弟妹問心無愧,便是跟著去一趟也沒什麼的。」

她著不懷好意的勸說落在眾人耳里,果然威力甚大,一些自持清高的夫人太太皺眉頗是嫌惡的瞧一眼一語不發的知微,拉了自家姑娘趕緊離了這是非之地。

一些膽大的想看熱鬧的,以及真心不相信知微會做出這等事來的,自是留了下來。雖都站在暖閣彎頭,天寒地凍的,卻似乎誰也不覺得冷一般,俱都靜悄悄的瞧著這眼前的局勢。

「荒唐!」卻是允香縣主上前一步,將知微護在身後,眉目凌厲道︰「是何人狀告淵夫人?哪個衙門接了訴狀?人證物證何在?淵夫人是什麼身份,皇上親賜的一品夫人,豈是隨便什麼人想拿下便能拿下的?還有沒有規矩王法了?今兒那些個官爺若不拿出憑證來,這安樂侯府也不是隨便什麼人想出去便能出去的!攀誣誹謗朝廷命婦,打的可不僅僅是安樂侯府的臉,怕是連皇上的臉面都不顧了吧!本縣主今兒便要瞧瞧,是什麼人這般心懷叵測!」

鄒氏冷笑一聲接口道︰「你這奴才倒是好口才,便不知是原本便這樣伶俐,還是受人指使教了一番。縣主娘娘說的沒錯,每個人證物證,僅僅只憑一句話便要知微過堂,簡直不知所謂!若四太太死因果真蹊蹺,為何當日不揭發了,卻要等到眼下才來狀告!這狀告之人,我已是迫不及待要見識一番了!你——」

鄒氏居高臨下的指著小丫鬟,冷聲道︰「現在就去外面,將狀告夫人的人給我叉進來!」

昊大夫人站在一旁,見允香縣主與鄒氏竟是誰都沒將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忿忿,扯了帕子斗膽道︰「柳夫人,您雖是弟妹的舅母,不過侯府的事……這知道的,都明白柳夫人是太過擔心弟妹的緣故,這要是不知道的,還當這侯府什麼時候改姓柳了呢。」

她這酸不拉幾的話,自是在指責鄒氏逾越了。站在侯府的地盤上,簡直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鄒氏氣的臉色發青,正欲張口駁她幾句,袖口卻教人輕輕扯了扯。她低頭順著那只手看過去,卻是知微含了笑安撫的瞧著自己。

鄒氏心里愈發難過,想要護著這般乖巧卻始終命不好的知微的念頭愈發堅定了。「知微,沒事兒,舅母在這里,看誰敢冤枉你!」

「舅母,別擔心。」知微沖她搖頭笑道,她安慰了鄒氏又轉頭瞧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和氣問道︰「方才縣主娘娘的話你可听清了?不說我是何等身份,便是尋常人被狀告,也須要出示狀紙狀詞,衙門的官爺可帶了來?再者,我也想問一問,那狀告我之人,是平民抑或有功名或誥命在身?」

李思瑞還真當自己是無知婦孺了麼,他說有人狀告自己,自己就必須要去接受問話?須知這狀告也是有規矩的,若是平頭百姓,少不得先要挨頓板子,治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再說。尋常人誰會拼著挨板子去狀告她孔知微殺人害命?且在根本沒有證據的前提下。

小丫鬟伏地磕頭道,戰戰兢兢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奉命前來,其他的奴婢並不知情。」

知微抬了抬眼皮子,文杏領會,恭敬道︰「夫人,奴婢這就去前院打听清楚。」

那小丫鬟卻飛快的轉了轉眼珠子,搶道︰「夫人,還是奴婢去吧。」

「你跑了這一趟,也辛苦了,且先歇著吧。」知微也不瞧她,說了這話,又瞧一眼靜悄悄的人群,輕嘆一聲︰「今日讓各位夫人受驚了,都是知微的不是,知微在這里給大家道歉。」

她說著,撐著腰頗有些艱難的對眾人欠了欠身。

便有瞧著知微不像凶手的夫人道︰「李夫人言重了,想來這事兒定是有什麼誤會,我是信得過李夫人的。」

這位夫人出言後,便也有幾位夫人附和了兩句,其余的仍是呈觀望態度。

知微一一謝過後,吩咐身邊的畫薔道︰「去請九姑娘過來一趟。」

她頓一頓,神色坦然的對場中眾人道︰「九姑娘是四太太的嫡親女兒。」

懷疑知微的人便露了了然的神色來,九姑娘是四太太的親生女兒,知微此舉,一來她這樣坦然的態度,可令在場的人因她毫不避諱通知九姑娘的舉動而疑心稍去,二來,衙門要開的棺可是九姑娘的母親,這種事自然該知會九姑娘一聲。而似乎衙門的人一進來,便是直奔知微而來,若九姑娘當真不知情,這所謂的謀殺,便要令人深思了!

因九姑娘在孝中,是以今日並未過來。畫薔領命去請,很快一身白衣的九姑娘便疾步走來。

她容貌本就出色,因而此時雖是一身白衣,也並無頭飾珠花來裝扮,卻仍是清麗動人。且她一到來便先惶恐的對各位夫人太太欠身道歉,道自己還在孝期,本該遠遠避著才是。

大家見九姑娘面含悲傷,言行舉止卻絲毫錯處也沒有,不由得暗暗點頭。

知微與眾人道了歉,又與知微身邊的鄒氏以及允香縣主見了禮,鄒氏與允香縣主輕言細語的安撫了她兩句,大意是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九姑娘點頭謝過,這才與知微行禮,知微忙伸手虛扶了一把,歉意道︰「本不該打擾妹妹,只是事關重大,不得不驚動妹妹走這一趟。」

九姑娘搖頭,似什麼都不清楚般,神色茫然道︰「嫂嫂突然叫我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知微便將衙門要求開棺驗尸的要求剪短的說了,當著眾人的面,知微講述的十分公允,並未有半分添油加醋。眾人听了,也因她這般落拓的態度而暗暗點頭。

九姑娘怔愣在原地,似不明白知微的話般,又像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唇上血色盡失,瘦弱的身子一晃,竟是險些跌倒。「嫂嫂,你說什麼?」

畫薔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憂心道︰「九姑娘,您千萬保重身子啊!」

九姑娘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神色淒惶又無助︰「開棺驗尸?為何要開棺驗尸?那是會觸怒祖宗神明的啊,嫂嫂又豈能讓那些人打擾母親的在天之靈?」

知微神色擔心又為難︰「可若真是官府要求……嫂嫂也知道,此事太為難你了。眾所皆知,開棺驗尸是大不孝,四太太若是枉死的倒也罷了,可若不是,這事傳了出去,九妹妹與騫少爺的名聲只怕也……我私以為,這事萬萬使不得。」

「是啊,這開棺驗尸,擾了亡人在天之靈,可是要遭天譴的啊。」

「且開棺後也不能即刻下葬,須得抬回府里來停靈七日,未免亡人……有怨,還得請了高僧回來念經超度,做足七日的法事才成。可如今公主大婚還不足三月,若侯府這般行事,只怕也會傳到御史耳中,少不得要參侯府兩本了。」

「若此事是真的倒也罷了,萬一是子虛烏有的事兒,不但壞了李夫人的名聲,連帶的,也讓侯府糟了皇上的厭棄可就不好了。」

「真不知是不是那居心叵測之人特意弄出來壞侯府與李夫人名聲的……」

夫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允香縣主與鄒氏見狀,悄悄松了口氣。

九姑娘神色悲戚,捂了臉無聲的流著眼淚,眾人瞧了,俱都露出同情憐憫之色來。

「嫂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會有人拿母親來作文章,這是要讓我與哥哥冠上不孝的罵名嗎?嫂嫂,我從未得罪過什麼人,哥哥也是謙和的性子,必然也不會得罪人,怎麼會有人……竟連母親去了都不放過嗎?」

知微自是疼惜不已,拉了九姑娘的手不住安慰道︰「九妹妹,可千萬別這麼說,這件事,許是嫂嫂連累了你們。衙門的官爺道,是有人狀告我謀害了四太太,是以才要求開棺驗尸。」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九姑娘瞪大眼,小臉上還殘留著斑斑淚痕,抖著唇道︰「嫂嫂對咱們四房盡心盡力的照拂,從未存有什麼私心,有好物也是盡著往咱們院里送。再者,母親雖性子冷淡,卻也並未與嫂嫂有什麼過節,怎會……是什麼人這樣荒唐,連這樣的謊話都講得出來!」

「九姑娘別太擔心,說知微謀害四太太,我們也是不信的。」允香縣主開口道,「你放心,有本縣主在此,任誰也不能污蔑了知微去!我也會為你作主的,決計不讓人動你母親的棺木,留了話柄來令你兄妹二人難堪!」

九姑娘聞言忙屈膝福了一禮,口中連連道謝。

這時,前往前院打探消息的文杏也回來了。

她端肅的行過禮後,才沉著道︰「夫人,奴婢方才已經問了,前來咱們府里請夫人去衙門的是順天府伊趙大人,奴婢問及狀告之人,以及狀紙狀詞,趙大人只道,是有人漏夜將狀紙狀詞扔在府衙外頭,他既瞧見了,就不得不管。還言語暗示,那狀告之人定是擔心被夫人……報復,故而不敢現身!」

「荒謬!」允香縣主皺眉斥道︰「本縣主瞧著,怕是他那府伊當得不太自在了!自古有冤鳴鼓,這般偷偷模模的舉動,他堂堂府伊竟是這般輕率,可有將皇上親封的誥命放在眼里?簡直是藐君犯上,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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