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墨目光復雜的看著蜷縮在地上,睡的正香甜的林梓涵,幾縷頭發凌亂的散落在巴掌大的小臉上,眉眼間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在這牢獄之中也是怡然自得的,十五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安靜的林涵,他也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她。
柳眉桃眼,肖鼻朱唇,皓皓清然,雖不是傾國之色,但卻自有風致,娟然秀麗。他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情緒,念及尚在床榻的曼雯,眸光又深沉下去。
藏青色的蟒紋袍子在跳動的火光中泛著幽幽清冷的光,一把抓起地上的林涵,這女人居然這麼輕。
天牢外,月色清明,樹影婆娑,極其靜好的夜。
「咻」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獨孤墨冷哼一聲,精準的接住了那東西,稍一發力,手中之物便如煙般消失在空中了。
「哎呀,墨,你又壞人家扇子。」話語間,一襲白衣的子謙從樹上飄然而至,月光如華灑在他如瀑的青絲上,容光如珠暉熠熠,清月皎皎。
一雙桃花眼竟比女子還要媚上一分,若是林涵見到,一定感嘆此尤物只應天上有啊。
「走了幾年,你這拿扇子偷襲的臭毛病還是一樣。」
「走了幾年,你這千年大寒冰的臭臉也還是一樣,三王爺。」子謙瞟了一眼他肩上的林梓涵,唇邊漾起一絲笑容,一聲三王爺喊得別有深意。
「嘖嘖,我們的墨哥哥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呢,看這細皮女敕肉的小辣椒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獨孤墨眸子一沉,以前林梓涵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跟著他身後墨哥哥長墨哥哥短的。
姚子謙無視獨孤墨的黑臉,笑意更深︰「听說這小辣椒一把火燒了你的王爺府,嘖嘖,若是燒了王爺府也就罷了,我怎麼听說這府里還藏著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呢。我們的三王爺可是越發的風流了,比我子謙公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哈哈。」
獨孤墨若不是還扛著睡的昏死過去的林梓涵,還真有想揉碎這一張妖孽到沒有天理的臉,他沉著一張冷峻的臉,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姚子謙終于收斂了一下他不正經的笑臉,望著皇城的方向。
「這天怕是要變了。」姚子謙轉過頭又恢復他那慣有的招牌笑容,「人家也想墨哥哥了呢。」鳳眼里盡是戲謔的風情,伸手捏了把林梓涵的臉,笑米米的說道︰「小辣椒,後會有期。」
見姚子謙拂袖而去,只剩下一臉黑線的獨孤墨。
四周那般靜,隱約可聞遠處飛鳥翅膀割裂空氣的聲音。獨孤墨將林梓涵扔進一頂軟轎中,一身水紅夾了玫瑰紫的春蠶絲錦衣將林梓涵的臉蛋忖的越發的白希嬌女敕,臉上的灰塵讓嬌小的臉添了幾分靈動和生氣。
獨孤墨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了,飛斜入鬢的星眸流轉著光華,淡淡的,瞬間即逝。
涼風帶著些朝露的潮氣緩緩拂來,依附在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劃過一絲幽涼的觸感,那幽涼沁入心肺,驚起皮膚的一陣顫栗。
似是被這涼意驚著了,床上的人兒濃密的睫毛微動,緩緩的睜開眼楮,突如其來的天光讓林梓涵有些不適。望著眼前錦簾墜銖,紫椅香榻的景象,眼眸里有一些恍惚。
待定了定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再世為人,不由的苦笑出聲。原來並不是南柯一夢,只是這布置精致的房間又是何處,昨日醒來不是身在天牢麼?
似是听到房里的動靜,一聲脆生生的「小姐」傳入林梓涵耳中。
門簾輕挑,一身柔白色合歡花裙的碧兒翩然而至。似是知道小姐在想什麼,她歡快的說道︰「是昨個王爺將小姐接回來的,奴婢今個被管事的喚了回來伺候小姐。」
碧兒梳洗了一番,端的也是亭亭玉立,俊俏活潑,嘴角的一顆小虎牙更是生的幾分喜氣。林梓涵打心底的多了幾分歡喜和親近。
「王爺可有說什麼?」
「王爺說小姐身子在牢中受了些風寒,需在府里養著,在身子大好之前不能隨便走動。」碧兒畢竟單純,只听得王爺這般說,便是以為是在乎自家小姐的,話語間,也便多了些沾沾自喜。
「我看王爺是頂在乎小姐的,那葉姑娘生的再好,臉毀了還一直昏迷在床,就連那個神仙般的聖手妙醫也沒能救得了她,我看王爺也斷斷不會再喜歡她了的。」一時間得意,說話也就沒了個譜。
「胡話。」林梓涵起身,語含薄怒,卻也不是真的生氣。見碧兒有些委屈的撅起殷桃小嘴,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你這些話要是被有心的听去了,免不得又要吃頓打,到時候我可是救不了你這張厲害的小嘴。」話語中,有幾分玩笑。
「奴婢知錯了。」碧兒得了教訓,悻悻的住了嘴。
林梓涵走到閨床旁的紅木雕花凳前坐下,一應的胭脂水粉,珠釵首飾齊全。屋內陳設也頗有雅致,只是少了分女兒的嬌柔。
碧兒見小姐眼中有些疑惑,于是又細細的解說起來︰「這本是一處客房,因著小姐住下
了,王爺便教王媽媽送了些衣物首飾過來。」碧兒見小姐尚有些疑慮,便又接著說道︰「王媽媽是小姐的乳娘,如今是守在小姐自己的宅子中的。」
話語間,碧兒拿來幾套衣物讓林梓涵挑,看來原本的林梓涵也是個極愛美的姑娘,就這隨便幾套衣物也看得出,她眼光是極其好的,林梓涵點了套水青色百合如意暗紋短衫,及地的玉色灑銀絲長裙,走動間右側斜斜分開的裙擺便流淌出一抹水綠色軟底紗里裙,姍姍一步,那散落在腳邊如青萍的裙裾美得一如少女初開的心事。
將及腰的長發挑了幾指束在腦後,並無半點珠翠點綴。林梓涵這才細細的打量起鏡中的這張臉,這是完全陌生的面容,生的黛眉如煙,眉目輕靈,肌膚勝雪,施上薄薄的妝後更是芳華無限,臉上尚有一絲稚氣。雖不是傾國傾城,也足以妒煞不少紅妝石榴裙了。
「小姐,今個真真是美。」
「噢?」林梓涵輕挑細眉,唇邊漾起一絲笑容。
「碧兒不是說小姐之前不美,是今個的小姐,沒有珠環翠繞的,跟以往的有些不用,瞧我這嘴笨的。」碧兒急急的解釋道,說著還在自己嘴巴上拍了拍。
林梓涵被她這嬌俏的模樣逗得笑出了聲,笑畢,又說道︰「碧兒,你且跟我去西苑走一趟,我也好去瞧瞧葉姑娘。」這容顏是女子最最珍貴看重的,既然她佔了這身體,自然也要替她去承受這愧疚。
「這……」碧兒以為小姐又要去找那葉姑娘的麻煩,只是每次去了,最後吃虧的也總是自家小姐,小姐素來是個沒心計的,明里暗里不知道被算計了多少回。
林梓涵不由分說的拉起滿臉不情願的碧兒向門口走去,只是還沒出這園子便被二名表情嚴肅的侍衛攔了下來。
「好大膽子,我們郡主的路也敢攔,小心我稟了王爺,仔細你揭了你們的皮。」碧兒見這不長眼的,氣便不打一處來。
「王爺吩咐,郡主身體不好不得踏出這園子一步,郡主請回。」聲音冰冷,不卑不亢。
碧兒還要發作,林梓涵朱唇輕啟︰「如此,我們便回吧。」聲音溫軟,笑意清淡,姿態清揚。這哪里是養病,分明是禁足,自己的身體倍兒棒,也虧得他能想出這主意,真是月復黑的可以。
侍衛不可置信的看著遠去的背影,這哪里還是以前那個嬌蠻跋扈的小郡主。而這一幕恰好也落在角落里獨孤墨和姚子謙眼里。獨孤墨深邃眸子有一絲松動,心里流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一旁的姚子謙用扇子兀自打著拍子,嘴角噙著一絲笑。
「這小辣椒越發有意思了。」說完獨孤墨意味深長的忘了一眼林梓涵所在的沁水閣,轉身大步離開,姚子謙也緊跟了上去,只是笑意一圈圈蕩漾開去。
碧兒還為剛才的事情悶悶不樂,見小姐一言不發的坐在窗前望著樹葉發呆,以為是為王爺禁足而難過,于是又絮絮叨叨的念起來。
「小姐,你不必難過,王爺既然能讓你住在這院子里頭,自然是心里有你的。你也知道王爺本就是個冷性子,對誰都不冷不淡的。你也知道王爺素來就喜歡葉姑娘那梨花帶雨,嬌嬌滴滴的人兒,你若是性子軟一點,哪里還輪得到那狐媚子。」
「自從小姐醒了之後,便像是變了個人兒似的,比以前更沉著了一些,眉眼間也有些不同了,我道覺得這樣的小姐也是極好的。只不過小姐以往都會為王爺的一個眼神難過好些天,怎麼那次之後,你居然對王爺不聞不問了,還對葉姑娘的傷勢也關心起來了。不管小姐怎麼樣,碧兒都是喜歡的。」
林梓涵發呆,並不是因為孤獨墨,而是她在思考該如何逃出這園子,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對她好,禁足也不知道要怎麼懲治她,畢竟她毀了他最愛的女人的容顏。
念及她還有一處房產和財產無數,心早就飛出去了,這回可真是撿了個便宜官一代老爹和富一代老娘,自己也華麗麗的逆襲成了白富美。連發絲都洋溢出一股歡愉之氣。
這日子平靜無波的過去了幾天,林梓涵只覺得快憋得發霉了,那月復黑王爺也不曾來過。每日三頓吃的也都還能應了她的口味。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自己的指甲,又是一聲嘆息。
這高牆大院的,越過這牆出去恐怕是不想了,比她還高上二個個頭的紅磚牆恐怕是翻上去了也會摔的個七零八落,她還沒好好享受白富美的人生,怎麼能就這麼香消玉殞呢。
突然眸中精光一閃︰「碧兒,你去給我弄二把鋤頭來,就說本小姐要種花。」碧兒應了聲,便出去了,還納悶小姐怎麼突然對著花花草草的感起興趣來了。待碧兒走遠了,林梓涵將屋里的小件古玩玉器全部仔細包好,就算出去了不能回她那宅子,這一些也夠她發家致富了。哈哈。
不出片刻,碧兒便氣喘噓噓的拖著兩把鋤頭回來了,因為走的急了,額頭上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好碧兒,小姐今個就帶你走遠高飛去。」林梓涵接過一把鋤頭,心情異常的燦爛,她哼著小調,找了個隱蔽的牆角便開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