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南的手術本來安排的很滿,但是楚夢蝶大鬧醫院的事,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千里之外的張忠召耳朵里。
他盛怒,一個電話過去,先是把特勤連的營長罵的狗血淋頭,再接著一個電話就取消了陸希南這兩天所有的手術。
他是個非常嚴謹的人,知道陸希南這樣的狀態根本不適合再動手術,干脆讓他休假兩天。
陸希南得到消息,想給張忠召打個電話,想到他一貫的嚴厲,膽怯了,最近的確惹了不少麻煩,也就沒打。
就這樣,本該由他主刀的手術,由其他同事代替而上,而他則負責起了病房的巡查。
下班時,陸希南接到了李漢山的電話,他語重心長,「希南啊,今天晚上回來吃晚飯吧。」
陸希南眉毛都沒抬一下,在病例飛快寫著一個病人的出院小結,「我晚上有事。」
李漢山堅持,「再怎麼有事,也總是要吃飯的吧。」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又說︰「希南,有些事,說不定是會有轉機的。」
陸希南正寫的飛快,冷不防他這樣一說,手一個頓止,一大滴墨水從筆尖滴落下來,在白色的病例紙上留下大大的一片印記。
李漢山又勸說了一番,陸希南最後還是答應了他回陸家吃飯,他本來想給溫郁打個電話,想到報紙上的內容,估計溫郁也看到了,一時膽怯,也就沒打。
……
看到陸希南,陸興達還是非常高興,招呼他坐下後,就讓廚娘上菜。
看樣子,他真的有話和自己的孫子說,等上好菜,連一向在邊上伺候的李副官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陸興達和陸希南祖孫兩,陸希南自走進來就沒開口說話,倒是陸興達毫不計較,直接對他說︰「嘗嘗看,新來的廚娘可是蘇州人,菜做的非常地道。」
陸希南夾了塊最靠近自己的松鼠桂魚,送到嘴邊,只咬了一小口就放回碗里。
陸興達問︰「怎麼了?是不是味道不好?」
陸希南放下筷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說︰「你讓李副官打電話讓我來,真的不會是只為吃晚飯吧?」
陸興達笑了笑,舀起一勺子響油鱔糊放到孫子碗里,「傻孩子,我是你爺爺,難道讓你回來吃頓晚飯都不可以啊,以前啊,你忙我也忙,算起來,我們爺孫兩真的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陸希南有些心軟,「爺爺,我真的很喜歡溫郁。」
「我知道你很喜歡她。」讓陸希南驚訝的是,當他提到溫郁,陸興達沒有一絲動怒,他給自己夾了個獅子頭,又說︰「事實上,如果她不姓溫的話,我也很喜歡她。」
「爺爺,其實……」有些話差點月兌口而出,不過在想到了有可能引起的質疑,話在嘴邊打了個彎,硬是憋了回去。
「好了,不說了。今天喊你回來啊,爺爺就是想和你好好吃頓飯,說起來,我們祖孫兩個都不知道多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陸興達又夾了一大筷子油爆河蝦放到陸希南碗里,「嘗嘗這個,可是正宗的太湖蝦,空運過來的,如果不是水產批發那個人,是我以前手下的兵,只怕有錢還買不到。」
陸希南本來準備了許多應對陸興達的話,看他只字不提溫郁,想到自己真的很久沒有陪他吃過飯,也沒再開口,顧自吃自己的。
陸興達看他吃的心不在焉,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下,心里又氣又恨,不過,為了一勞永逸,他強忍住了脾氣,一直在給孫子布菜。
……
下班時間一到,溫郁就拿起電話,按下那個無比熟悉的號碼,才按到出去三個數字,想到了什麼,馬上把電話放了下去,趙陽說他下午有好幾台手術,現在打電話過去給他,會不會打擾到他。
想了想,溫郁還是沒有再次撥打,放下電話後,她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溫葉清一手創建了屬于他的商業帝國,不說他非常懂得享受,至少總裁室的位置和裝潢都是極富奢華,從這里俯瞰下去,人和車都渺小的像螞蟻。
溫郁打開窗戶,閉上眼,把頭伸了出去,凌絕頂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刮的人臉上生疼,隨意盤成發髻的頭發,被吹散,凌亂的在空中亂舞,遠遠看去,像是一簇漂浮在海底的海藻。
「溫總,您可千萬不能干傻事!」王秘書在外面敲門,久久听不到回應,就擅自推開了總裁室的門,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驚恐的一幕。
她想上前拉她,但是又怕自己一個沖動,反而讓那個女孩決絕的跳下去,嚇的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只在嘴里勸說著。
溫郁轉過臉看著她,發現她臉色刷白,知道自己把她給嚇到了,微笑著說道︰「王秘書,你誤會了,我只想看看我有沒有恐高癥。」
王秘書拍了拍胸脯,大步朝窗戶邊走去,把還有半個肩膀在窗戶外的人拉近屋子里,余驚未了的說︰「溫總,您剛才真的嚇死我了,這里可是三十八樓,要真發生意外,我都不敢想象。」
溫郁對她笑了笑,「沒事的,我只是把頭伸出去了。」
王秘書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她幾句,才下班,溫郁感覺到心頭一暖,這輩子老天對她還是不薄的,居然能得到這麼真心的秘書。
……
陸希南沒說今天來接她下班,溫郁也就沒有在辦公室多等下去,把頭發整理好,拎過包,她也走出辦公室。
剛走進電梯,放在包里的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劃過接听鍵,「你好,溫郁。」
現在她接電話,除非是認識的號碼,否則一概都會習慣性的報上自己的姓名。
「溫總,您好,我是國土局的喬偉偉,您還記得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恭敬又客氣。
溫郁想了一下,還真是想起來了,上次慕容清來的時候身邊就跟著這樣一個年輕人,她依然記得慕容清叫他,喬助理,看樣子就是他了。
她笑著回道︰「嗯,我記得,這麼晚了,喬助理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慕容局長這兩天不在,他把您公司關于城南那塊地的企劃書放到我這里了,這兩天也忙,真不好意思,剛才才想起來,您在哪里,我給您送過去吧。」
溫郁忙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取就可以了。」
王秘書把地址給了她就掛了電話,溫郁本來想讓王秘書去幫自己拿的,想到她已經下班了,自己不在這兩天她也很辛苦,就自己趕了過去。
溫郁沒想到那個喬偉偉約的地方,會是這麼高級的會所,看樣子服務員早被人叮囑過了,她才靠近,就走上來確定她的身份,然後就在前面帶路。
穿過長長的游廊,服務員終于把她帶到了一間包廂門口,溫郁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訓練有數的服務員已經輕輕敲響包廂的門,得到里面人的允許,幫溫郁把門打開,說了聲「您請進」後就悄然退下。
溫郁不知道這個喬偉偉讓自己來拿份文件,卻要約在這麼奢華的地方干什麼,當一走進去,看到包廂里坐著的人,頓時明白了什麼,原來拿文件只是個借口而已。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認識過這樣氣質高貴的貴婦。
她的打扮和劉媛蓉之類,號稱上流社會的貴婦完全不一樣,只是一聲月白色的旗袍,衣領繡著繁冗的花紋,看似很平常,溫郁卻知道這樣一件旗袍,全部是出自蘇州旗袍大師的手,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人工繡上去的,價格自然不菲。
不過,鮮少有人穿這樣的純手工旗袍價格是一方面原因,還有一方面原因,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換句話說,眼前這個中年貴婦,還不是一般楓貴婦,從喬偉偉對她畢恭畢敬,言辭間都是討好奉承也看的出來。
溫郁只當什麼也不知道,把目光落到喬偉偉身上,「喬秘書,文件呢?」
喬偉偉撓撓頭,笑的有點尷尬,他這局長助理都快成牆頭草了,哪頭都得罪不起,只能風朝哪里吹,就朝哪里倒。
「溫總,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局長的母親。」
他又對唐慧心介紹起溫郁,「夫人,這位就是您要見的溫小姐。」
听到這里,溫郁也算是明白了,原來,不是喬偉偉要見她,而是慕容清的母親要見她。
溫郁心里暗暗的埋怨了這具身體本身,真是的,自己不見了,卻弄出個什麼青梅竹馬來讓她解決。
既然來了,自己又是頂替溫郁活著,眼前這個中年貴婦就是長輩,她笑著主動伸出手,「阿姨您好。」
唐慧心傲慢的看了她一眼,並沒伸出手,「隨便坐吧。」
按照溫郁現在的性格,管你是什麼來頭,身份多麼高貴,都不用看她的臉色,但是,有些事,終究是這具身體欠別人的,她有義務幫她還清一點,對她的不理不睬並沒介意,收回手,卻也沒坐下去,只說︰「阿姨,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唐慧心朝喬偉偉一個眼神,喬偉偉立刻拉開一張椅子,對溫瑜說︰「溫總,您先坐下來再說。」
溫郁朝那張鋪著厚厚軟墊子,看著是椅子,其實坐下去和沙發並沒多大區別的椅子看了眼,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去,「阿姨,如果您今天找我來,是為了慕容清的事吧,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和他除了年少時,一起長大的那段經歷,再也沒有其他,他在我看來,就像一個大哥哥。」
唐慧心愣住了,她本想先聲奪人,在氣勢上直接就打到溫郁,卻沒想到被她搶了個先機,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溫郁,听你話里的意思,是我們家清兒糾纏著你不放嘍?」
溫郁看著她的眼楮,笑了一下,「阿姨,您真的誤會了,慕容清沒有糾纏我,我對他像哥哥,他關心我,也只是因為把我當成妹妹。」
「把你當成妹妹?」唐慧心顯然不相信溫郁的話,挑了挑精致的眉,質疑道︰「如果只是把你當成妹妹,他一听說你去了西南,會放下一切,不顧一起的立刻追了過去?」
溫郁再次笑了,眉眼彎彎,那雙清澈的眼楮里,帶著的全部都是光明磊落的坦誠,「阿姨,這不正說明是您教育的好,慕容清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
唐慧心再次愣住了,這頂高帽子,戴的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了,她感覺蒙住了,和她要見溫郁時要講的,完全風馬牛不相及了。
溫郁再次對她笑了笑,就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唐慧心似乎還沒緩過神,直到關門聲傳來,才愣愣的問站在一邊的喬偉偉,「喬偉偉,你說她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兩天,喬偉偉已經徹底領教到這位慕容夫人的厲害,戰戰兢兢地拿出一張報紙,恭恭敬敬的開口,「夫人,我覺得她說的應該是真的,您看報紙上都說她馬上要和陸希南結婚了。」
「是嗎?」唐慧心看著報紙那則消息,白紙黑字映入眼眶,心里的懷疑卻是一點都沒少。
今天和溫郁見過面後,她非常清楚了一件事,溫郁說的不錯,她的確只把她的兒子當成哥哥,但是,她生的兒子,她也非常了解,只怕不光把她當成妹妹那麼簡單。
不行,她一定不能讓兒子在執迷不悟下去,她一定加快給兒子尋找合適的對象。
……
溫郁走出包廂後,就飛快的朝會所外面走去,兀自在想著什麼,渾然沒察覺身後有雙眼楮一直在看著她。
「你怎麼辦事的,她居然還能這麼精神?」那雙眼楮的主人目送溫郁毫無任何異樣的離開後,一把抓過身邊人。
被人抓住衣領的服務員嚇的臉都白了,連聲說︰「凌先生,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藥抹在餐具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
凌良辰氣到了極點,一把甩開他,「還不快去看看為什麼會這樣?」
服務員膽戰心驚的朝隔壁的包廂走去,凌良辰眼楮里閃過冷光,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電話一接通,他直接說︰「黑豹,幫我做件事。」
掛完電話,那個服務員也進來了,「凌先生,難怪她沒什麼事,她沒吃東西就走了。」
凌良辰心里一個煩躁,從口袋里模出錢包,抽出幾張扔到服務員的臉上,「滾出去,今天的事,你要敢讓第二個人知道,當心我扒了你的皮!」
……
溫郁總覺得心里很不踏實,太陽穴那里跳的很厲害,突突的,不疼,卻像是在預示著有什麼事要發生。
正邊想著心事邊在路邊等車,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迎面射過來,車燈光實在太強烈,她本能的就閉上眼楮。
腰間一緊,一雙大手攬在她腰上,然後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把她帶到一邊,溫郁只感覺到從身側擦過的冷風,還有一陣嗆口的灰塵,等明白過來,人已經倒在了馬路花壇里,不,應該說被人抱在懷里,然後倒在了花壇里。
路燈光不算亮,卻足以看清抱著她的那個人的長相,劍眉星目,難得大帥哥一枚,鑒定完畢,溫郁感覺到了尷尬,掙扎著要站起來,那人卻發出一聲悶哼聲。
溫郁緊張的看著他,「喂,慕容清,你沒事吧?」
溫郁以為慕容清肯定會搖搖頭說沒事,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忽然間就像性情大變了一樣,很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嗯,有事,非常的痛。」
溫郁心里一陣愧疚,剛站穩就去攙他,「我帶你去看醫生吧。」
慕容清搖搖頭,「不用了,一點點皮外傷而已。」想起了什麼又問︰「你怎麼會在這里?剛才那輛車的人你認識嗎?」
溫郁打開包從里面拿出濕巾紙,遞了給他,「喏,先擦擦手再說。」
慕容清出奇的听話,擦好手後,把問題又繞了回去,「小郁,你還沒回答我了。」
溫郁朝馬路上看了一眼,「我不認識,可能是司機水平太差,你也知道現在多的是馬路殺手。」
「溫郁,你這樣說,是把我當成外人,還是把我當成白痴,我剛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輛車,故意先開大燈刺的你睜不開眼,然後非常精準的就是朝你撞去的!」慕容清大概生氣了,口氣有些咄咄逼人。
溫郁很無奈的聳聳肩,避開他的眼楮,說︰「說實在的,我剛次那樣說,既不是把你當成外人,也不是把你當成白痴,事實上,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讓我怎麼告訴你。」
「這還差不多。」慕容清馬上變了口氣,「要不要我請你吃飯壓壓驚?」
「吃飯倒是不用了。」溫郁抬起,看著他,表情格外認真,「慕容清,我真的不是以前那個溫郁了,現在的溫郁真的只是把你當成了哥哥!」
「哥哥?」慕容清眼眶紅了,赤紅赤紅,像是要滴出血來,咬著牙把她的話,一字一句重復了一遍,「你真的只是把我當成哥哥?」
溫郁真的不忍去看他那樣的表情,尤其是這具原本的主人,還留著某些記憶這具身體里,她咬咬牙,逼自己直視他的眼楮,「真的,我真的只是把你當成哥哥。」
慕容清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的看了溫郁一眼就轉身走了。
溫郁目送他穿過馬路,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然後目送車以離弦的箭朝前飛馳,才轉身看去。
時間剛剛好,剛才的一幕應該是落到唐慧心的眼里了,她對出現在身後的人說︰「慕容夫人,您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唐慧心笑了笑,眼底有驚訝,卻沒顯露出來,只說︰「溫小姐,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溫郁解嘲的笑了笑,「如果不聰明,下次只怕真的會被車給撞上。」話說完,她就攔下出租車鑽了進去。
唐慧心即便是很想問她,怎麼猜到,約她來這里見面的同時,她也叫了慕容清,只為讓溫郁露出最虛偽的一面,讓慕容清死心。
為了徹底斬斷兒子的情絲,她準備了兩手,門外始終有輛沒牌照的車在等著,如果接不到她的電話,等溫郁走出會所,車就會朝溫郁撞去。
當然了,法治社會,尤其是在這個不屬于她勢力範圍的地盤上,她也不會真的弄出人命,只是警告一下而已。
被溫郁先聲奪人的一嗆後,她忘了打電話,等想起來急匆匆的從會所里出來,似乎已經晚了,車按照原定的計劃,已經朝溫郁撞去。
昏黃色的路燈光中,她看到自己的兒子,什麼都不顧的把傻愣在路邊的女人擁進懷里,然後幾乎是用他的身體在給她遮擋去所有的危險。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用情居然是這麼深,還算好,溫郁比她想的要聰明,也識時務許多,看著兒子落寞的背影,心里雖然很舍不得,想到長痛不如短痛,她咬咬牙,還是忍住了。
喬偉偉簽好單走出來,就看到唐慧心愣在原地,以為她又有什麼指令,膽戰心驚的走到她身邊,怯懦懦的喊了聲,「夫人……」就靜靜的站在一邊等著指令,心里暗暗的又開始禱告,慕容局長啊,你快點回來吧,我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唐慧心難得給他好臉,「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啊!」喬偉偉瞪大眼,真的懷疑自己同錯了,點點自己的鼻子,不置信的反問︰「您讓我回去休息啊?」
唐慧心一個冷眼,「怎麼?還嫌時間早,想多陪陪我這個老太婆?」
喬偉偉賠笑,「夫人,您開玩笑了,您哪里老了,您一點都不老,您正當風華絕代……」
唐慧心揮手打斷他,「行了,不要在這里拍馬屁了,你們慕容局長回來了,而且心情不大好,你還是想想怎麼哄他比較實在。」
……
陸家,看陸希南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陸興達推了推他,沒反應,湊到他耳邊,又叫
了聲,「希南」依然沒反應,這才叫來李漢山。
李漢山一直都都在門外候著,一听到陸興達的聲音,馬上推門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怔了下,就大步朝餐桌走去,壓低聲音問陸興達,「將軍,希南喝醉了啊?」
陸興達看了他一眼,「把他扶到車上去。」
「哦。」李漢山應了聲就去攙扶陸希南,走出兩步,忽然回頭,「將軍,你說把希南扶到車上去?」
陸興達點點頭,「嗯,是車上。」
「可是……」李漢山剛想說陸希南都醉成這樣了,他再怎麼惹陸興達不高興,還是讓他到房間里休息,卻突然察覺到了異常,陸希南都醉成這樣了,為什麼身上卻沒有一點酒味。
畢竟是跟隨在陸興達身邊這麼多年的人,他立刻明白了,「將軍,您怎麼又讓希南吃不該吃的東西了。」
陸興達嘆了口氣,朝孫子看了一眼,神色有點復雜,「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放心吧,這從的東西非常安全,一點副作用都沒有,只是讓他睡的沉一點。」
他沒想到溫郁那丫頭還真敢說敢做,讓報紙那麼快就登出她要和陸希南結婚的消息,他絕對不允許,這才會同意了凌良辰的計劃。
李漢山嘴角動了動,還想說點什麼,陸興達朝他一個擺手,「還不快把他扶到車上去。」
李漢山明知他這樣做是大錯特錯,尤其是陸希南知道後,不知道會生出多少的波瀾,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愚忠。
忽然,陸興達又對他說︰「李副官,把車開到門口你就可以回來了。」
李漢山沒說話,只是低聲嗯了下,就扶著陸希南朝外走去。
陸興達似乎有些不忍心看到孫子這樣,目送他們走出大門,就轉身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李漢山覺得今天晚上的空氣特別灼熱,當年在戰場上再怎麼勇猛又怎麼樣,他攙扶著比他高出將近半個頭的陸希南顯得很吃力,剛走到車庫那里,腿一軟,就朝地上摔去,一雙手及時攙住了他。
李漢山回頭看到了一張不算熟悉的臉,臉上卻沒任何驚訝,反而有中意料之中的感覺,他問來人,「虞媽,你怎麼會在這里?」
虞媽邊打著手勢,邊解釋著什麼,李漢山卻沒了耐性,打開車門,把陸希南塞進去後,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犀利的落在她身上,「我知道你會說話,在我面前就別裝了,換一千句話說,你再不開口,我也有的是讓你開口的辦法。」
虞媽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瞪大眼看著他,就是不開口,李漢山一聲冷笑,「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比我以前看到過的那些嘴硬的人比,到底要厲害上多少?」
手一攤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出把瑞士軍刀,刀尖雪亮,落在人眼楮里,格外人恐怖。
咬住下唇,死死不開口的虞媽忽然就發出一聲尖叫,下一刻,還等刀落在她臉上,已經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哀嚎著求饒道︰「李副官,我這也是沒辦法,只是為了混口飯吃。」
李漢山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又是一個聲厲斥,「說你裝聾作啞混進陸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虞媽嚇的臉色慘白,「我……其實……」
「其實什麼?」李漢山不耐煩的把軍刀放到嘴邊,輕輕呵了口氣,「再不說我可要用以前對付那些敵人的手段了。」
「其實,我一直喜歡陸將軍,但是他心里從來沒有我,甚至他有可能都已經不認識我了,沒有辦法,上次無意看到他後,我只能靠裝聾作啞,然後編出淒慘的身世,其實只是為了可以守在他身邊。」
李漢山愣了下,目光迥然的看著眼前的老女人,看年紀倒是和陸興達相差沒有多久,正當他在琢磨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時,一道清脆的嗓音從不遠處飄了過來,「李伯伯,看一個人,尤其是女人的年紀,最好的辦法不是看她的臉而是脖子,也許是光線問題,從我這里看過去她頂多也就五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個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里,虞媽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更難看了,隨著來人的靠近,她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站起來節節朝後退去。
溫郁卻是看著她輕笑,「阿姨,把臉整成這樣,得多痛啊,真是委屈你了。」
身份被人識破,劉媛蓉也不怕了,頭一揚,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冷笑,「溫郁,你真的變了,我真後悔被你軟弱的表象蒙騙住了,早知道……」
溫郁笑著截上話,「早知道你就不會讓我活過十五歲嗎?」
溫郁把目光放到李漢山身上,「李伯伯,這是我的家事,您能讓我自己處理嗎?」
李漢山本想點頭,但是想到這個女人不惜整容混進陸家,又搖搖頭,「丫頭,這件事已經不光是你的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在這里弄清楚。」
溫郁也沒再堅持,其實李漢山說的也對,劉媛蓉變了張臉再進陸家,真的不僅僅是她的事,也是陸家的事。
劉媛蓉冷笑,「溫郁,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不過看到過我一次,怎麼就會看穿我?」這張截然不同,又布滿了很多皺紋的臉,每每照鏡子連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更何況是外人。
偏偏,就有這樣一個外人,只是因為看過她一眼,就認出了她,而且還適時的點撥了有用的人。
溫郁笑了,「劉媛蓉,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出賣了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身上的味道是香奈兒六號,試問一個佣人而已,怎麼會用這麼名貴的香水,還有,那天听到我和陸……將軍在書房里爭吵,你怎麼會那麼快時間的出現在樓梯上,毫無疑問,答案只有一個,你其實一直躲在某個地方偷听!」
劉媛蓉愣了一下,然後仰頭大笑,「溫郁,你真的比我想的要聰明許多,我的小瑜如果有你一半的心計,或許就不會死了。」
她的聲音到這里,已經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