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能怎樣?明知道蕭青木掛羊頭賣狗肉,公然包庇叛亂分子,他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里吞。舒駑襻要在別的地方,他還可以邀出別的修真勢力對付這郊北鎮,但此時千葉門都不敢輕易得罪郊北鎮,這其中必有他所不知道的原因,別的修真勢力會犯傻幫自己這個忙嗎?
在那些修士眼中,王朝軍隊再強大也不過螻蟻而已,舉手間就能殲滅,所有王朝更替,世俗戰爭,他們從不插手,這次若不是那些叛軍一開始就打著一叛到底,連千葉聖地也叛了的旗號,千葉聖使才不管紅河王朝是不是被人推翻,反正什麼人當上國主,也都是為他們做事,換湯不換藥,他們也樂得看熱鬧。但是他們可以不管,國主不能不管,方忠勝等一干王朝忠臣也不能不管,叛軍一反,那是要他們腦袋的。
方忠勝知道,那些叛軍要是留下一個,以後他們再舉旗作亂,只要把口號稍稍一改,不要再對千葉聖地不敬,千葉門肯定視而不見,讓他們鬧個天翻地覆,那時紅河王朝又要大亂了。所以斬草除根,趁他們大敗之時,將他們一舉殲滅,免除後患。
然而郊北鎮卻出了一道他越不過去的坎。
紅河王朝那個守護說得明白,青木佣兵團得罪不得,得罪了他們,不說蕭青木現在就能殺了他,即便他得勝而歸,也會被守護誅了九族。那個人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凱旋,得了大勝仗。
此刻的方忠勝才清楚的知道世俗的權勢在實力強大的修士眼中是多麼可笑,他勾心斗角半輩子得到的高位,卻什麼都不是。只要別人一句話,他再多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連小命都保不住。
力量才是這個世界的最大權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勢力就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我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方忠勝不免暗中懷疑道。在以前蕭青木等人在他眼中不過是江湖草莽,實力再強也不登大雅之堂,只有他權勢滔天身份高貴,而此刻他終于明白,所謂的權勢不過是別人貼在自己身上的標簽,只要別人願意一把撕下就什麼都沒有,只有實力才是自己的。
「蕭團長,」方忠勝喚道,姿態一下放得極低,「我們雖然志向不同,但都是紅河王朝的子民,你也不想王朝大亂吧?那些叛軍窮凶極惡,殺人放火無所不為,留著只有為亂天下禍害蒼生,還請蕭團長看在天下蒼生的面子上,放我們過去。我方忠勝先代天下百姓謝過了。」說著下馬,就要拜上。
蕭青木又「哼」了一聲,隨著那聲哼響,方忠勝的戰馬口吐白沫翻身倒斃,方忠勝和他身後一隊兩百來個近衛嚇了一跳。只听蕭青木道︰「姓方的,別給我談什麼天下蒼生,這十年禍亂到底是誰導致的,又有多少黎明百姓無辜受害,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比我清楚,那時候你在干什麼?如果你想談,我倒是願意讓你到地獄里,和那些冤魂探討。」
蕭青木又道︰「你們所謂的叛軍又是為何而叛,你也比我清楚。我不知道你說他們窮凶極惡是惡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說他們殺人放火又是殺的什麼人,放的什麼火。但是我知道留著他們禍亂不了蒼生,恰好相反,天下蒼生為會他們的存在感激涕零。一個月,僅僅是一個月,就有不下億萬人舉旗反叛,紅河王朝就陷落一半以上的領地,本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姓方的如果你還裝著不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甚至把你交到天下百姓手中,讓他們一口一聲親自給你述說。」
蕭青木說完,方忠勝嚇得兩腿發軟,他不怕死,但如果蕭青木真的動手抓他去面對那些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人們,群民激憤之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那些人是不會講任何道理的,他可是听過,曾經有個縣城的暴民一人一口活活生吞了一個縣官。想到被暴民生咽骨肉,方忠勝就不寒而栗。
暴民無知野蠻,只看到自己不容易,哪里知道國主的無奈,事情變成這樣他有得選嗎?他們被別有用心的鼓動幾句,再賦予虛無縹緲的大同理想,就枉顧王法戒律,聚眾叛亂,連朝廷命官也敢戕害,王朝尊嚴何在?國法何在?想到這里,方忠勝暗暗道︰「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人哪。」
因家園被毀而逃難,因家破人亡而悲慟欲絕,因饑寒交迫生計難著而走上絕路的難民在方忠勝眼中卻成了野蠻、暴民、不可理喻的人群,這種事難說得上誰對誰錯,因為他們所持的立場不同,觀點也就不一樣。聖賢有聖賢的道理,十惡不赦者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沒有人無緣無故去做一件事,同一件事也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看法。方忠勝所維護的是王國綱紀,一切以王朝律法為基準;而難民們只為了活下去,為了生存的權利不顧一切,在生命的最邊緣苦苦掙扎。
方忠勝听蕭青木言罷,知道他說到做到,不敢爭辯,也不願爭辯下去,說道︰「蕭團長不必動怒,我退兵就是。」說著帶領自己衛隊退了回去。他的戰馬已被蕭青木一聲震死,回去時自有衛兵讓出戰馬,他一躍跳了上去,那位衛兵則與他人共一騎,幾百人呼嘯而去,原野一陣顫動,著實不失禁衛軍的威風。
蕭青木見方忠勝退回去,又听到他承諾退兵,自知他不敢欺騙于己,回頭對郊北鎮眾人道︰「眾位,那姓方的灰溜溜走了,我們可算是不戰而勝,威懾王朝,今晚我青木佣兵團設宴,咱們大醉一場。」
眾人听了蕭方兩人對話,又見方忠勝無奈退兵,自是高興非常,心里都道︰「我們郊北鎮平時不理會凡俗之事,但是那些世俗軍隊以為郊北鎮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敢在這里鬧事,那是太歲頭上動土,找死。」個個心里得意,又听蕭青木大宴眾人,更是高興,人活著不就圖個痛快嗎?有酒喝有肉吃,什麼都比不過,再說青木佣兵團的酒可是映處憐親自釀造,可算一絕;青木佣兵團實力強大,獵殺異獸輕而易舉,設宴款待眾人,這宴會能差得了嗎?
眾人正高興的時候,只感到一陣震動,方忠勝的大軍正在快速移動,奇怪的是他們不是在退走,而是陣列整齊,刀劍齊出,卻向郊北鎮飛奔而來。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真要送死嗎?」眾人都在奇怪。雖是奇怪,卻一點都不擔心,與他們廝殺,那些兵將再來一倍都不夠。
蕭青木眯著眼,嘴角含著冷笑,既然繞你一命你不懂珍惜,那就收了吧,隨即大聲道︰「眾位,既然姓方的不要命,我們就幫幫忙,幫他收了吧。」
「對,姓方的自覺命賤,我們不妨做做好事,幫他清理了。」幾百人中,一人大聲高呼道。
「好!」眾人一同呼應,情緒甚是高漲。
蕭青木微微笑著,說道︰「余團長果然威風不減當年哪。」
那先前出聲的道︰「蕭團長客氣,這烏煙瘴氣的王朝,兄弟我早看不下去了,以往攝于千葉門那幾個老不死不敢動手。今天蕭團長既然願出頭,兄弟就搭把手,一同把這場戲唱下去。」
在郊北鎮這種層次的修士眼中,千葉門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日里誰敢出言不遜?眾人听雲暖佣兵團余強出言辱罵千葉門強者為老不死,心下都是一突。蕭青木知道眾人心里害怕,于是道︰「余兄弟放心,只要木老前輩在,再給千葉門三分膽,他們也不敢到郊北鎮來。木老前輩保我青木佣兵團一團上下,只要各位和我一同做事,我保證沒有人敢動你們一根汗毛。」
眾人听了這話又是一突,他們唯青木佣兵團馬首是瞻,但不代表他們想編入青木佣兵團麾下。佣兵團都習慣了自由散漫,他們之中有的是一團之長,有的是一團精英,平日里言出法隨,誰願意到別人的屋檐下低頭做人?
也有人打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想法,在心中早就認定了蕭青木的提議。
其實這余強和蕭青木平時關系最好,當初柳天涯在時,一起聯合硬抗過瓊崖佣兵團的強硬打壓,那時蕭青木啟智一階,余強啟智二階,論實力蕭青木還更強一點,余強對他是一百個佩服,如今蕭青木實力大漲,青木佣兵團更是不同往日,他有心幫蕭青木一統郊北鎮,所以才有剛才一說。
蕭青木豈不知他的想法,關鍵時候也就借機而起,大收人心。他見眾人表情,也大概猜出他們的想法,又道︰「我蕭青木為人做事如何,我想大家的清楚,我絕不是柳天涯,強令大家听他一人號令。我只想大家同心同德,有難同當,有福共享,一起為發展郊北鎮而努力。只要大家一同努力,郊北鎮遲早有一天會成為千葉門那樣的存在。」
「千葉門那樣的存在?」眾人心里大跳,有可能嗎?修煉往上去,每一階都無比艱難,不但要有足夠的資源,還要有強大的功法武技,這一切,他們哪里去找?幾萬大軍越奔越近,殺氣越來越強,但眾人都視若無睹。蕭青木的話太聳人听聞了,正像一石擊開千層浪,在他們心中動蕩不已。
蕭青木微微笑著,繼續道︰「我知道眾位難信,但我蕭青木何曾說過大話?實話與大家明言了吧,木老前輩居于我青木佣兵團日久,偶有余閑,不吝指點,傳了我佣兵團不少高明功法。只要大家願意一起共事,我蕭青木絕不藏私,與眾位一起分享。如何?」蕭青木所說的高明功法,當然不是木長空傳給佣兵團,而是他們從影王洞府里得來和慕雨贈送的。影王的地階功法太過驚世駭俗,他不敢與眾人分享,但是慕雨給的幾部玄階功法武技卻可以借給眾人用用。
郊北鎮眾修士手中最強的不過是黃品上階功法,玄階功法對他們來說那是夢想一般的存在,足以讓他們賣命。
眾人听了這話,那些心中遲疑的,也都下定決心。木老前輩的功法武技,那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嗎?青木佣兵團實力一下子提升這麼快,他們早就暗中懷疑,要不是木老前輩的提點,能有這個成就嗎?而今他們也有這個機會,怎叫他們拒絕得了?怎叫他們不興奮?
「好,蕭團長,我張茜干了。」
「我何仲坤也干了。」
「我程嚴干了。」
眾人紛紛表態,幾百個人竟沒有一個說不。關鍵時候就是好辦事,要是在他日或許還多費一番口舌,蕭青木與余強相視一笑,點了點頭。在一旁的小千蕭如雪等青木佣兵團成員也都暗暗高興,他們已經預見到,青木佣兵團遲早有一天會像千葉門那樣高高存在于紅河王朝之上,甚至還更高,因為低階功法也不是千葉門這樣的門派所能擁有的。
佣兵團喜歡一言而決,也不需要歃血為盟之類的形式,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絕不會出爾反爾,這事業就這麼定了下來。柳天涯流血政策也辦不到的事情,就這樣被蕭青木和余強三言兩語給辦妥了。
正得意間,蕭青木忽感不妙,那奔來的軍隊似乎有點異樣,按道理,一個再強大的凡人軍隊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氣勢,那股氣勢讓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