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如同毫不聲張的黑豹一般,卻無法掩飾他排除一切的存在感。|
「喂,江岩,我立即過去。」走出西餐廳,司徒哲耀再次劃開手機屏幕,回撥過去。
他該去麼,又或者,不去?
有些躊躇,但司徒哲耀不再多慮了,不論要如何去應對那種只有他自己不舒服的場景,他也是會去的。
一腳油門,車向著遠方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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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貴賓通道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在一水黑色西裝的簇擁與維護中,一對五旬夫婦步履幽然地走來。只消遠遠地看過去,便能感覺到渾然散發的那種不同常人的貴氣。
司徒哲耀沉寂地看了江岩一眼。
看到兩個來人,江岩的表情一如平時的靜謐,看不出任何的波動。相反,看到此,司徒哲耀淡然地踫了踫他的臂肘,示意他向前。
同時,他的薄唇微微上揚,迎了上去︰「江伯父,伯母,許久不見,你們依然是老樣子!」語氣透著尊重,似乎沒有什麼不尋常。
然而,當「伯母」二字從他口中道出時,傳遞到江岩的耳畔,使他的臉上驀然閃現出一絲動容。
「耀,好久不見,」江道威仿佛習慣了江岩的反應,並未有任何的不愉悅,接過了話茬,「听岩說你回國發展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發展一定不錯!這下好了,岩在國內有你照應,我們才可以放心。」
「伯父言過了,岩照顧我還差不多。」司徒哲耀寒暄著,照舊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在一旁僵著表情的江岩。
江岩仿佛沒有听到任何對話一樣,兀自沉默著。
看他實在是依舊面如冰潭,司徒哲耀索性趁江道威和身邊的劉春柔背過他們時,迅速蹙起眉頭,壓低聲音︰「岩,已經這麼久了,簡單的相處與禮儀你該懂得。」
不論他的內心里是多麼心存芥蒂與掙扎,面對的事實始終如此。
司徒哲耀料的出他會是這種反應,但還是低聲的盡可能的勸解著。即使他不算是外人也好,自然也希望江岩和家人和和睦睦相處。
江岩的眸里閃過一絲冷意,抬眼看了看前面一對長輩的背影,冷笑一聲,「你不是我,有些事不懂的。」
換做是別人,絕對沒人敢用這樣淡薄的語氣回應司徒哲耀,後果必然是不堪設想了。
而對方是江岩,司徒哲耀聳了聳肩,語氣有些無可奈何,「隨你,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既然過去了就過去了,接受現實。」
的確,與司徒哲耀相親相愛的父親司徒煜和母親安琳相比,江岩所面對的家庭,的確特殊了些。
行李交由車隊運送回去,江道威和劉春柔坐在江岩開的勞斯萊斯里,時不時地與司徒哲耀聊上幾句。
一路上江岩都保持沉默,只是靜默地握著方向盤,視線始終盯著車窗外面,帶著不怒而威的味道。
「岩,這次我和.你母親回來,是專門來看你和翹兒的。」江道威率先提起了話,「她還是太頑皮,非要回國找你,回來以後又開始鬧著要轉行,你這個當哥哥的,勸過沒有?」
這句話,司徒哲耀不作聲了,換做江岩回話。
只是,他的回話有幾秒鐘的空檔,明知道一旁的劉春柔對妹妹的特殊感情,他依舊是把握著答話的節奏。
良久,才短暫地回道,「嗯,勸過,給她安排了地方。」說完,他依舊面無表情地握著方向盤,適時地調整著車速。
沒了下文。
劉春柔坐在一旁,並不吭聲,知道自己在這對父子之間的存在並無法帶來愉悅,只有收斂著自己所有的表情與聲音。坐在後排的車座位上,只是一動不動地攬著江道威的胳膊。
司徒哲耀也沉默下來,沒有插入他們之間的答話。
所幸,很快就到了江岩所在的別墅,姑且讓這段尷尬告一段落。
還沒等車挺穩,已經看到一個佣人面色匆匆地跑到車前,忙不迭地想要匯報。但匯報被身後悅耳的女聲打斷了,「爸爸媽媽,你們終于來了!翹兒好想你們,我在哥哥這里快悶死了,你們終于來了!」
听到猶如銅鈴一般的聲音,江道威和劉春柔的表情瞬間由多雲轉晴了,開門下車,兩個人迫不及待地走向前,站在小女兒身邊,滿臉是甜蜜的笑容。
這個場景,雖然江岩與司徒哲耀依舊保持著沉默,但氣氛卻放松下來。一家人走進別墅,冷清慣了的空間,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你們要喝什麼茶嗎?」翹兒的關注點完全在父母身上,把纏著好幾天的江岩擱在一旁,「哥哥這里有很多茶,他喜歡喝很苦的白毫銀針,但我喜歡滇紅,爸媽你們要喝什麼,敲兒今天親自給你們沏!」
故意賣乖的表情,沒幾句話便讓江道威和劉春柔眉開眼笑起來。
司徒哲耀和江岩完全沒有融入進去,只是沉悶冷靜地看著三個人歡天喜地的樣子。片刻,司徒哲耀輕扯了嘴角,努力露出一絲淡笑,「伯父伯母,你們先聊,我還有事要處理,不久留了。」
這句話說出來,頓時吸引了剛才還熱鬧非凡的三個人的目光,客廳里的空氣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江岩開了口,「怎麼,耀,不是說好留下吃飯的麼?」听到司徒哲耀要走,江岩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出意料,但礙于家人在身邊,只能眼神與司徒哲耀互對一下。
司徒哲耀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轉臉對江道威客氣地重復著,「伯父,午餐我不打擾你們了,晚餐我已經在金鼎盤龍訂好了房間,到時候過來接你們。晚上見!」
「耀,你真是客氣了!」劉春柔帶著絲絲緩緩的笑容,替江道威回應,「其實本來不想讓岩告訴你的,但是.」
「沒關系,伯母,伯父,晚上見!」司徒哲耀片刻也不想久留,轉身離開。
身後,是江岩的沉默,還有剩下幾個人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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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白天溫熱的風終于變得涼下來。
結束了一天的放松,安小可終于得到了完全的釋放。從公交車上下來,走在去醫院的路上,身上和股間的酸痛感還在,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白天在司徒哲耀身邊發生的一幕。
「就當做一切什麼都沒發生過吧!」她自己安慰了自己一下。
有時候,人就是需要自己來欺騙自己一次。當自己脆弱的時候,想哭的時候,不想面對事實的時候,假裝告訴自己,這些都不是這樣的,不是.
或許是有點自欺欺人,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這樣的自我安慰才能解月兌吧。
她抬眼看了看星星,很希望自己能夠只是其中渺小的一顆,就這樣圍繞在地球的身邊,不會太遠,不會太近,距離剛剛好。
一如.現在的自己,和江岩。
安小可收起盼望的目光,努力綻放的一個愉悅的笑容,走向醫院的大門。
安小磊的情況依舊,但顯然對于安小可帶來的有錢治病的消息很是興奮,幾次都要抓住安小可的手。嚇得安小可都有些後悔把這件事去告訴他,「小磊,醫生叮囑過,你不能情緒太激動,早知道姐姐都不告訴你了!」
「姐,別啊,好,我控制一下自己,」安小磊的愉悅感很明顯,「可是,姐,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高興之余,他才想到去問這個問題。
「.我掙的啊,」安小可掩飾著臉上的慌張與不自然,擠出一絲笑容,「小磊,你忘記了,姐是學設計的,我剛好,剛好最近給一個公司交了一個設計稿,沒想到被采納了,一次性給了這麼多錢,終于有著落了!」
謊話,其實她真的不想說。
可是,小磊,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絕對不能告訴他,這是她給司徒哲耀當專屬女佣的定金吧?——尤其是,這個女佣,不僅陪吃,陪吻,還.
安小可有點想不下去了,趕緊拎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今天我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不要怪我浪費,還有,一會兒我去把這個月的藥費先墊付了,然後.」
手機震動聲打斷她的話,安小可不想影響病房里的人休息,更不願意讓弟弟知道這是來自自己雇主的來電。
走到門外,她才按下了接听,「喂,什麼事?」這麼晚了,肯定沒好事。
「你.在哪?」簡單的三個字,卻有些斷斷續續的不利索,安小可仿佛聞到了他唇邊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她條件反射地問道。
「你在哪?」司徒哲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依舊重復著自己的問題。
他是醉了,喝得有些多。視線里模模糊糊的飄渺過很多人,但最後,留下的只有依稀的一個影子。
司徒哲耀半眯著眼楮,輕緩地提著手機,在暗夜里並沒有開燈的房間,吃力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是這個聲音,當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他才覺得柔軟。荒蕪和飄落了太久的心,才覺得有種緩緩落地的倚靠感。
「我在醫院,你是不是喝酒了?」安小可繼續自己的問題,腦海中忽然閃了一下,緊接著趕忙補上一句,「你在哪,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想到這,她不禁心里驀地揪了一下。
不知為什麼,儼然有些擔憂起來。從來沒有見過司徒哲耀喝醉過,而他這種狀態下,卻打電話給她,這一點,怎麼說呢.
心里,似乎在擔憂之余,有那麼一點暖意和被放心感。
安小可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安小磊,篤定地對著電話說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這次,她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