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習習,冷月高高懸空而起,月華如水傾瀉,鋪灑在蒼茫大地之上。舒駑襻
青雲山腳,小木屋里
一絲淡淡柔光輕輕閃動,小屋之內,張小凡呆滯的看著紋絲不動的碧瑤,心里就如一股巨濤海浪胡亂撞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空蕩蕩的,好似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就在碧瑤的尸體旁,小環臉色蒼白,閉著雙眼,安靜地躺著,只有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極是微弱。
她以自身精血,動用鬼道還魂之術,為躺在自己身旁的綠衣女子還魂,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合歡鈴死死將其魂魄禁錮,無法將困囚在其中的魂魄釋放,小環動用一身修行,也是無濟于事。最後,差點害了自己。
在她身邊,金瓶兒正凝神用真元為其療傷,一股淡淡的紫色光芒,自她握著的那只手,緩緩游走,順著手臂一直游遍小環全身,只見小環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微微皺眉。坐在她身邊的金瓶兒也已香汗淋灕,自她額頭緩緩滑落。
野狗眼眸深邃,眼珠深深地陷下去了,卻是一眼不眨的看著那個躺著的人兒,臉上滿是擔憂。周一仙卻是沒多大的變化,看他神色竟是絲毫不曾擔心孫女一般,而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張小凡。
夜很是寂靜,絲毫沒有吵雜之聲。
「吱呀」木門被輕輕推開,一老者負手緩緩從里屋走出。抬起頭,看著遠遠蒼穹,只見東方天際之上,一輪冷月,兀自升起,甚是冷艷孤傲,倒不失幾分淒美。
就在他出來沒多久,一灰衣男子也跟在他身後,緩緩走了出來,微低著頭,臉上毫無血色,正如將死之人。
不是張小凡又是何人?
他緩緩抬頭,只見眼前巍峨的青雲山峰頂,與那東方天際相連接,黑色的雲層,在那山頂悠悠飄著,月華灑著高song的山峰之上,青雲山就如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一時竟是看的痴了。
「你在看什麼?」一個蒼桑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什麼?」他似是錯愕。只見周一仙鶴骨仙風,夜風徐徐,撩起他的衣袍,在風中咧咧作響,朦朧的月色里,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威嚴肅穆。恍如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內供奉的三清神像,筆直的屹立在自己身旁。
悠悠歲月,正如那輪明月,自東山而起,于西峰而去。轉瞬間,已然逝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一仙莊嚴道︰「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嗎?」。
「什麼?」張小凡訝然。
「痴兒,既已如此,我給你指條明路,或可保她肉身不壞,只是找得到找不到,只能看她造化了」周一仙無奈道。
「還請前輩明示」張小凡精神好了不少。
「如今世道大變,我亦不知此事孰能成否,一切就看你的了」周一仙心有余悸「天音寺有一冰盤,名曰‘玉冰’,此乃是集九天寒冰鍛煉而成,自身亦是寒冷徹骨,若求的此物,或可保她肉身,只是……」。
幽幽蒼穹之上,仿似閃過一道白色光芒,轉瞬即逝。
張小凡似想到了什麼,面色似有痛苦之色,手也緊緊攥成了拳頭,又緩緩放松,看著茫茫夜空,長呼了一口氣。
又听周一仙道︰「此玉冰盤之上,排布著七星法陣,所以又名‘星盤’,正是當日……」說到此處,他微微停頓了下來,轉頭看了看正在深思的張小凡,輕輕搖頭。
天際之上隱隱傳來了一聲似狼嚎般的叫聲,黑雲滾滾而過,瞬間遮掩了那輪冷月,烏黑的雲層變幻莫測,從天際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匯聚在他們站著的地面上空。
整個天空一下子暗了下去,空氣中隱隱透著一股寒意,又似肅殺之意。漫天的黑色雲層急速旋轉,在蒼穹之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緩緩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黑色雲層之中,一道白光閃現,又碎裂在黑雲中。地面上也是風聲大起,原本寒冷的夜,此時更是冰冷無比。
「轟」一聲如萬獸咆哮般的雷鳴聲,在天際炸開,遠遠飄去。
世間變幻,果真是人力所無法推測的,昨天還是大雪紛飛,而今日又是雷聲大作,甚是詭異。
只是這般諸多變幻,世間之事,誰又懂得呢?或許是有神靈,在蒼穹之上看著世間,發出的一聲無奈的嘆息吧!
雷聲過後,一道閃電隔空透過黑色雲層,在天際之上閃過,那光芒竟是照亮了原本黑色的夜空。轉眼間,蒼穹之上又恢復了原樣,黑雲滾動。
張小凡看著那翻滾不停地黑色雲層,竟有幾分傷心。
「明日你且往河陽城南走一趟吧!但願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你有所發現吧」
待他轉身之際,周一仙佝僂的身軀已然走進了屋子。
張小凡孤單的屹立在那片土地上,看著黑色天空,輕聲嘆息。
隔日,那自山頂洪瀉而下的水流,已是完全不見蹤影了,偶爾只是一條細小的小溪緩緩流淌,揚長而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張小凡推開門,緩緩往河陽城而去,他孤單的身影,被朝陽拉得好長好長,憑生幾分淒涼。待他走遠,周一仙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含笑而道︰「該是這段往事化解之時了」。
河陽城,由于那一道巨大水流的沖擊,街道之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有幾人路過,也是一臉的驚慌疲憊之色。
時光匆匆,竟是不知不覺中悄悄流逝。
河陽城南的一條小道上,張小凡慢慢地走著,時不時四下張望著,好像是在尋找什麼?
就在路過一酒家之時,他肩頭的猴子異常興奮,猛的從他肩頭跳下,一眨眼已是跑了進去。
張小凡無奈笑笑,也感喉頭干澀,倒是想去喝上一杯,也就慢慢走了進去。
他一進門,老板便見到他了,連忙上來招呼,一見那只猴子,卻是臉色微微有變化,似有驚訝之色。
也難怪他會如此,這河陽城行人頗多,但是帶著一只猴子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而且,這只猴子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前幾次幾乎是將這酒店的好酒飲盡了。想忘記也便不是那麼容易之事了。
但人家畢竟是客,也不好拒之門外,只好上前招呼,一雙眼楮卻是死死地看著那只猴子。
這猴子的酒量卻是大的驚人,老板早就見識過了。
張小凡從腰間掏出幾兩銀子,遞給老板,說了上幾壺好酒,老板見到銀子,自然笑呵呵的讓小二拿酒上來。這一人一猴,也就那般坐著,人倒是慢慢品嘗美酒,而那只猴子卻是大口大口的灌酒,就如農夫喝水,卻也不見它醉倒,當真稀奇。
張小凡自然知道小灰的酒量,也不去管它,而是想到周一仙的話。他叫自己來這里,也不說往哪去,自己已來了快一天了,也不見任何異常,想起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子,心里竟有幾分失落。
「老板,來兩壺酒」一個滄桑如經歷了狂風暴雨之後的聲音遠遠飄來。接著是一聲由于驚訝而呼出的「咦?」。
等張小凡轉過頭之際,他的目光深深地與一道向他看來的目光,生生在空中相遇,四目對峙,接著是良久的沉默。整個酒店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喧嘩之聲,靜的出奇。
靜靜地,靜靜地。
「客官,酒來了」一陣吆喝聲打斷了那四目相對。
兩人同時轉過頭,張小凡身邊的猴子似是害怕什麼,嗖得一下跳上張小凡的肩頭,死死地抓緊了他的衣襟。
青雲山下的那間小木屋里,小環慢慢睜開了雙眼,金瓶兒大聲呼喊道︰「小環醒來了」。
野狗道人和周一仙一起奔了過來,眼楮里滿是安慰之色。只見小環微微一笑,好似告訴大家自己沒事。
野狗眼眶一紅,差點掉下淚來,也不知他內心所想。周一仙顯得很是平常,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麼,只是溫柔的看著孫女還有些蒼白的臉,深深嘆息。
小環眼眸閃光,眼珠四下轉了一圈,看過屋子四周,終究還是沒有發現那個身影,隨即暗淡了下去,看了看金瓶兒。金瓶兒點了點頭。小環這才小聲說道︰「我沒事了,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了」。
金瓶兒輕輕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傻妹妹,說什麼呢?」。
兩人相視而笑。
那家酒店里,張小凡已經移身到了另一桌子邊,桌子邊上坐著一個須發盡白的男子和一黑紗拂面的女子,他們正是當年名震江湖的鬼王宗宗主和四大聖使之一的朱雀幽姬。
鬼王宗宗主一臉的茫然,在他旁邊的那個女子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相比之下卻是多了幾分喜極而悲之色。
「你說的當真嗎?瑤兒的尸體找到了?」白發男子興奮不已。
張小凡重重的點頭,只是臉上卻是黯淡無光。緩緩抬頭,看向那個男子,只見他的臉上少了當日的威嚴,多了幾分歲月帶給的滄桑。
或許,人終究是會老的吧!
在這充滿無奈的世界上,又有誰會那麼淡然,那麼豪邁呢?自己會嗎?
那個白發男子將手模進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一塊似玉一般的圓盤,上面有七顆星星有形排布,正是上古神器-玉冰盤。
張小凡接過玉冰盤,直覺手上一股冰涼的氣息傳來,倒有幾分熟悉之感。而就在此時,他的左臂之上,也同時有一股純陽火熱的感覺傳來。
他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滄桑的面孔,感激道︰「宗主」。
那個男子微笑點頭,卻是和藹萬分。就在一旁的那個女子,輕紗之下的嘴角也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