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回到將軍府次日,一大早,馮氏身邊的嬤嬤便來雲水閣傳話,「三小姐,老爺和二夫人請你去正廳一趟。舒駑襻」
周氏正在忙著針線活,听了嬤嬤的話,繡花針險些扎破手指,忙起身不安道,「清兒……他們怕是要說你和四爺的事,記得不要頂撞你爹,這事畢竟是你錯了。」
「夫人,這話您說錯了,若是他們聯合著欺負小姐,也得忍氣吞聲嗎?」秋菊不太同意周氏的說法。
「娘,您放心,我呢不會讓這個家不寧,而他們也休想欺負到我頭上。」楚清挽好頭發,對著鏡子整理一番,姿態淡然地出了門。
主廳里,楚懷遇和馮氏並坐在上位,喝著茶水,已是等候多時,左側的椅子上,一陌生的貴婦人見楚清走進來,忙新奇地抬眼打量遽。
「清兒,快見過孫夫人!」楚懷遇放下茶盞,溫笑著吩咐道,那嘴臉跟平日里反差極大。
「孫夫人好!」楚清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也不知楚懷遇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楚將軍,關于清兒的事,我已听說一二,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孫夫人惋惜地嘆道,一雙蒼老的眼眸流露著精光好。
「清兒太單純,讓皇家人給糟蹋了,只能躲在深閨里抹淚。」楚懷遇說的義憤填膺,「唉,怪只怪,她命不好。」
「楚將軍這話就不對了,您的女兒哪個會生來沒有福氣?」孫夫人圓滑地回了一句,又覷了楚清一眼,不禁滿意地點頭。
「孫夫人!清兒呢是我一手帶大,她性子純良,又孝順懂事,前些時日,還在慶國公主夜宴上獲得皇上稱贊,可為我們昭國人,將軍府掙了光。」馮氏一襲話,將這三女兒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楚清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自顧坐下來喝茶,听著幾人打啞謎,頓覺無趣極了。
「恩,京城里早已傳開,說楚家三小姐是人中之鳳,誰娶了她,三生有幸,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孫夫人心口不一,說的更夸張。
「那……孫夫人你看,我家清兒跟你家寶貝公子,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馮氏急不可耐地問道,同楚懷遇悄悄睇了個眼色。
「清兒能成為民婦的兒媳,成為犬子的良人,是我孫家的福。」孫夫人連連點頭,這門婚事算是敲定了。
「恩!既然如此,此事就這麼定下了。」楚懷遇徐徐模著胡子,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下月十八,听說是個黃道吉日,不如就選那天!」馮氏興奮地起身,拉著孫夫人商議道。
「倉促是倉促了些,但良緣不容錯過,我回去得跟老爺子好好準備了,那犬子要是知道娶媳婦的事,怕是高興地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孫夫人笑容滿面道。
楚清砰地摔掉手中的茶杯,明眸里滲著慍怒之色,她厲聲道,「怎麼?爹爹和二娘準備將我買了嗎?買了個什麼價錢?」
「楚清!你這是什麼話?」楚懷遇濃眉一挑,沉聲喝斥。
「清兒,你失了清白,流了孩子,那男人呢?他有沒跟你提親?有沒說過負責的話?」馮氏一副慈母姿態,還不忘擠出兩滴淚,「傻孩子,你任他糟蹋後,準備一輩子不嫁嗎?你爹也是為你好,孫夫人家的兒子……」
「馮田蕊,閉上你的臭嘴!」楚清嫌惡地打斷道,「孫家是嗎?如果我沒記錯,是京城最大的布匹商戶,府中只有一子,是個痴傻暴力的人,娶了五個夫人,全都死于非命!」
「好姨娘?你這是要將我望火坑里送嗎?」
孫夫人臉色微沉,有些不悅地剜了眼楚氏夫婦。
楚懷遇也噤了聲,一抹淡淡的愧色浮上眉梢,此事說來,都是馮氏的主意,他的女兒再不濟,也不能嫁作低賤的商人婦。
「楚清,你不嫁也得嫁,被那瘸子給糟蹋了,如今有人要你,該謝天謝地才對。」馮氏一張刀子嘴 里啪啦地怒斥著。
「我不準你侮辱他!」楚清聞言,登時怒氣沖天,廣袖中的拳頭握得指節泛白。
「呵?那瘸子給你灌了什麼**湯?還心心念念的?」馮氏張牙舞爪,不知死活地說著。
「馮田蕊!你他.媽找死!」楚清臉色沉地駭人,她不做多想,抄起桌上的茶盞就擲了過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馮氏腦門上。
「啊!」馮氏厲聲慘叫,踉蹌著倒在地上,額頭上的血瞬時汩汩而出,淌下臉頰。
「楚清,你瘋了嗎!她是你姨娘?」楚懷遇怒發沖冠,揚手一個耳光就狠抽了過去,卻落了個空。
楚清輕易地避開攻擊,不屑地勾唇,「爹,我不過是替你教訓一個吃里爬外的女人!」她特意將吃里爬外說的極重,馮氏聞言臉色驟變。
「老爺!算了,清兒許是受了刺激,才會以下犯上。」馮氏忍氣吞聲,痛的幾欲暈厥,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不敢造次。
她不安的抹了把虛汗,吃里爬外?莫非那賤丫頭知道她挪用府上的錢去給賭徒弟弟還債?想想便是一陣心驚肉跳!
這廂,孫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忙悄無聲息地.欲偷偷溜走。
「孫夫人!這門親事還沒談妥?您急著回去作甚?」楚清揚聲道,步步逼近那貴婦人。
孫夫人一嚇,臉色甚是難看,「楚小姐,您這尊佛,我們孫家招待不起。」大庭廣眾之下,將二娘打破頭,這樣狠辣的女子娶回去不是給兒子找罪受?
「孫夫人,那您請慢走!不送了。」楚清抬手,禮貌地下逐客令,一雙明眸里滲著的寒意讓人心生懼意。
孫夫人倉皇離開,楚懷遇也顧不得教訓那忤逆女,趕忙抱著流血不止的馮氏進了內室,「來人,來人,傳大夫!」
一場鬧劇歸于寧靜。
*****
夜涼如水,月光皎潔,楚清身著薄薄的寢衣立于窗前,任微涼的風拂過她的臉頰,卻怎麼也吹不散她眉梢的愁緒,身在古代,生在將軍府,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才幾日的功夫,馮氏就按耐不住,要將她逐出府上,她可以不顧世人復雜的眼光,卻不能不顧母親被人說閑話。
那日在船上,慕容熠塵再三向她求婚,她都狠下心腸拒絕了。而男人自回府後,再都沒來看她一眼?
是心寒了嗎?還是覺得她價值已盡,不屑浪費精力了?她一陣胡思亂想,心底越發堵得難受。
楚清關上窗戶,月兌了鞋躺回床上,睜著明眸怎麼也無法入睡。
「咚咚咚!」陡然,床底密道里傳來一陣敲打聲,「清兒,我知道你沒睡,將床板打開,我們好好談談!」
楚清一震,用雙手捂住耳朵,腦袋快速地鑽入被子里裝睡。
「嫁給我,真的那麼難嗎?」他低沉的語氣滲著受傷。
「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你了,原來不是。」
「你打算一輩子就留在母親身邊嗎?讓她受人閑話?」
「清兒……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做?你才肯回到我身邊?」
他說了很多話,發自肺腑的話,歷來,這世上,但凡他想要的,都有信心囊括懷中,卻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失去所有斗志。
楚清靜靜地听著,一顆心動搖不已,卻並未回答他半句。
慕容熠塵黯然神傷,高大的身子頹喪地倚在密道的角落里,他思忖半晌,從懷里掏出碧色的蕭,不一會,婉轉動听的《鳳求凰》奏起,絲絲縷縷,纏纏繞繞,深深刻入人心尖。
楚清閉上眼,心中默念著那首千古絕唱,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愛情故事,淒美滲著淡淡的哀傷︰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于是,每個夜晚,慕容熠塵都會準時到來,他也不說話,就在密室底下給她吹奏曲子,明媚的,哀傷的,神秘的,動人的……一首一首的。
而第八日的晚上,楚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按照兩人心照不宣的預定,這個時辰,他早該來了!可她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男人依舊遲遲未來。
是不是,他就此放棄了?
還是,他有事耽擱了?
或者,夏沁梅又無病申吟,他去宮中探望了?
越想,她心底越是亂作一團,索性利落的披上薄衫,用錘子將密道的門撬開,直奔四王府。
一路上,楚清都心神不寧的,幾次險些摔倒,密道並不是很暗,而她的眼楮幾次陷入一片無窮的黑暗,因為心有牽掛,也沒怎麼在意。
楚清順利地掀開一道床板,如同上次悄悄潛了進去,穿過芙蓉屏風,抬眼望去,太師椅上,男人正仰面躺著,一動不動,而他胸前雪白的寢衣,被刺目的鮮血染紅一大片。
「塵!」楚清嚇得臉色慘白,雙腿險些沒跌倒,她疾步走過去,「你流了好多血?誰傷的!」
「清兒?你怎麼來了?」慕容熠塵一震,難掩的喜悅縈上眉宇,他趕忙坐直身子,披上外衫將傷口擋住。
楚清滿目沉痛,小手顫抖地覆上他的胸膛,「出了什麼事?受了傷為什麼不跟我說?」
「沒事,一點小傷罷了。」慕容熠塵雲淡風輕地說著,實則,今日他出行,遭到重大的伏擊,不僅中了一箭,連著對方是誰都沒查到。
楚清紅了眼眶,怔怔地凝著他,不知說些什麼好。他總是這樣,一個人獨自承擔,不肯同她分享。
「怎麼了?我今日沒去你哪里?睡不著嗎?「慕容熠塵伸手,將她揉進懷里寵溺地問。
「我想你了……」楚清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沒錯,她想他,日思夜想,雖然他們就隔著一道床板的距離。
「清兒?」慕容熠塵不可置信地喚著她,恍惚以為听錯了,他長臂將她摟得更緊,「可是真心話?真的想我?」
「恩!」楚清此刻終于看清自己的心,她離不開這個男人,幾欲瘋魔地,時時刻刻想念著他,見他受傷,恨不之那傷,那痛能他替他分享。
「清兒……我的清兒。」慕容熠塵心緒大動,捧起她的小臉,唇就狠狠欺上她的。
他的吻不似往日的溫柔細水,帶著急切,略顯粗蠻,一副要將她揉進骨髓的樣子。
許久,慕容熠塵才念念不舍地將她松開,「有多想我?」不肯放過,咄咄逼問,眉宇間皆是難掩的喜色。
「天天想,夜夜想,夠不夠?」楚清羞得倚進他懷里,第一次說對著他說矯情的話。
慕容熠塵哪里見過她這般,整個人飄飄然的,仿若置于不真實的夢境里,眼底只有她嬌憨的容顏,「那你還不肯嫁給我?!」
「我……」楚清支吾著,將臉埋得更深,「我嫁!答復晚了,那你還肯不肯娶呢?」這一刻,她深深陷入幸福的情網里,既然愛他,就不再瞻前顧後,她相信,總有一天,能成為他心底唯一的女人!
「娶!倒是你,不許再反悔!」慕容熠塵大喜,激動地難以自持,他攔腰將她抱起,徑直掠過屏風,將她置于柔軟的床上。
他就深深地凝著她,一瞬不瞬,平平靜靜的,竟也覺得異常幸福,整顆心被暖陽緊緊包融。
楚清臉頰爬上兩朵紅雲,啟唇道,「別看了,我又不好看!」抬手去遮臉上的紅色胎記。
「看不夠,怎麼辦?」慕容熠塵捉住她的手,愛憐地撫模著她的臉頰,目光灼灼,滿含深情。
「塵……」楚清心跳如雷,軟糯地喚了聲,好似催情的媚.藥,將男人刺激的不輕。
「清兒……我要你!」慕容熠塵啞聲道,毫不避諱地將心中所想道出,月兌了鞋,利落地翻身上.床。
「別!你的傷。」楚清一嚇,推搡著他的肩膀。
「眼下,這里的傷更嚴重,清兒……」慕容熠塵深眸里布滿情.欲的色彩,邪惡地拉住她的小手覆上那灼熱的堅.挺。
「唔……」楚清嚶嚀一聲,男人鋪天蓋地的吻就壓了過來,她漸漸陷入迷情,不能自拔。
四王府里***帳暖,旖旎了夜色,兩人繾綣糾纏,心與身第一次緊密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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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然和楚若藍相約一同回府探望父母,兄長,她們此行是為了奚落被人玩弄感情又丟了孩子的楚清。
然,事情恰恰相反,兩姐妹剛剛走進院子,就被那一箱箱掛滿紅綢的彩禮嚇了一跳。
「爹?這些都是誰送來的?誰要嫁人?」楚嫣然明知故問,極不願相信。
楚懷遇榮光滿面,樂呵呵地模著胡須,「恩,是四王爺送來的,下月初八就要娶清兒過門。」不想那廢柴女兒,竟也能給他爭足面子。
馮氏不屑地挑眉,她尖著嗓子,酸味十足道,「排場倒是挺大的,沒想到那瘸子倒是有些家底!」滿院子的彩禮比兩個女兒的都多出幾倍,這怎麼教她甘心?一個閑散的王爺,竟比當朝太子還闊綽。
「娘,三妹這是好福氣,我們該為她高興。」楚嫣然聞言,懸著數月的心總算安定下來,嫁吧,嫁了就不會危及到她的男人了。
「原以為三妹會孤苦一生,竟不想四爺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真的要娶妹妹了。」柳芸兒笑意盈盈,也恨不之楚清早些離開將軍府。
楚若藍倒是面無表情,不屑地哼了聲進房。
楚天昊神色復雜,望著那厚重的彩禮許久,默不作聲地拂袖離去。
秋菊興沖沖地跑回房內,「小姐,小姐……你可算長臉了,四爺將半個家底都搬過來了,全城的人怕是都在議論了。」
「他也真是!」楚清對著鏡子,含笑著嗔怪。
「四爺這是要讓你成為昭國最風光的新娘子呢!你沒瞧見馮氏母女的臉色,簡直太豐富了,哈哈!」秋菊笑的大快人心。
「好秋菊,別說那些牛鬼魔神了,看看我這妝畫的好嗎?」楚清放下胭脂盒,忐忑地問了句。
「小姐又用它遮胎記了?是要去見四爺吧?其實,四爺眼中,小姐什麼樣子都好看。」秋菊一句一句的,說的楚清心花怒放。
「咳咳……」她起身,干咳兩聲道,「你和那楊廣究竟怎麼回事?他似乎找過你很多次!」
秋菊聞言,黯然垂下眼瞼,「我……可不可以不提他,小姐。」
楚清正欲說些寬慰的話,房內陡然傳來極輕的敲門聲,「楚清!是我,能進來嗎?」
「昭陽?」楚清一震,趕忙走過去將門打開,「你怎麼來了?」冷冰冰的語氣,憶起那日慶國公主夜宴,她的腳被繡花鞋里的針扎得鮮血淋灕。
而始作俑者,極有可能是慕容昭陽。
昭陽尷尬地笑笑,將手里的錦盒遞給楚清,「听說你要嫁人了,我將最喜歡的雪藏匕首送給你。」
「雪藏匕首?」楚清沒有接,神色復雜地凝著她,「你平時都不舍得用,送我作甚?」
「我只是不想失去一個好朋友,它不過是身外之物。」昭陽抬眸,坦誠道。
「那日的事,真不是你所為嗎?你如實回答我!」楚清握住她的手。
「不是!丫鬟說拿衣服的途中,踫到一陌生的宮女,將她撞倒,可我查了,怎麼也查不到。」昭陽極力解釋,愧疚浮上眉梢。
「好!我信你。」楚清篤定地說道,就如昭陽所說,她也不能失去一個好朋友,而信任是最基本的。
「謝謝你,楚清!」昭陽激動地難以自持,展開手臂就跟楚清來了個熱情的熊抱。
「唔……你能不能溫柔點,慕容姑娘。」楚清抱怨道。
「不能,我又不是你的塵哥哥,呵呵……」昭陽笑著打趣,一雙靈動的眸子掠過淡淡的哀傷。楚清,祝你幸福,你配他,我甘心,亦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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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四王府,紅綢逶迤,鑼鼓喧天,八抬大轎臨門,慕容熠塵一襲大紅喜袍,風神如玉,器宇軒昂,他唇邊漾著淺笑,轉動輪椅,緩緩掀開那轎簾,伸手牽出里面美麗的新娘。
嗩吶聲聲,媒人高呼,「吉時已到,跪拜行禮!」
院子里賓客滿堂,多數人抱著好奇心來觀禮,大昭國閑散殘王娶了第一廢柴丑女,可謂驚天動地!
皇帝並未來主持婚事,也再次驗證了四王爺的不受寵。
人群中,慕容子喧兀自喝著悶酒,清雋的眉宇縈著無盡的落寞。她就要嫁人了!只覺得心仿若缺失了一塊,空蕩蕩的。
楚清蓋著大紅蓋頭,被男人一路牽著來到主廳,周圍議論的人不乏少數,她不免緊張起來。
「別怕!有我在。」慕容熠塵握緊她的小手,低聲寬慰道。
「塵,娶我,你真的不後悔?」楚清彎腰,湊上男人的耳邊細語。此刻,她還仿若置于不真實的夢境里,她要嫁人了,嫁給自己深愛的男人,幸福來得似乎太快,有種不安定的錯覺。
「不悔!清兒要是後悔,如今也晚了,你不嫁,我便用強制手段。」慕容熠塵故作慍怒,斥責道。
大紅蓋頭下,楚清臉頰處梨渦淺淺,是幸福滿足的神色。
「一拜天地!」媒人高呼,樂聲奏起。
楚清牽著男人遞過來的紅綢,與他並肩中規中矩地行禮。
慕容子喧放下酒杯,俊美的臉容滲著醉意,一顆心驀地提起,怔怔地望著場中那一對天作良緣的璧人。
「二拜高堂!」上位,是對空置的楠木椅。一個是皇帝的,一個是慕容熠塵已故母親的。
「夫妻對拜!」
楚清行走到場中,與男人面對面,正欲行最後一個禮,驟然,喜慶的樂聲停下,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慕容熠塵手中的紅綢落地,整個人深深怔住,不可置信地凝著那不速之客,「馨兒?你怎麼來了?」
「馨兒,是你嗎?」他低啞破碎的聲線從喉嚨里溢出,滲著震驚、沉痛、欣喜、倉皇…
眾人錯愕,舉目望去,門口站立著一個女子,她白衣潔淨,如瓊枝一樹,栽種在青山綠水之間,盡得天地之精華;又似昆侖美玉,落于東南一隅,散發著淡淡華彩!
連接二人的紅綢斷開,楚清僵在原地,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馨兒?夏馨梅?是她來了嗎?呵……她唇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
「埃,走了,美人走了!」眾人唏噓感嘆。
「是來鬧婚的吧?眼眶紅紅,看著怪可憐的!」
「嘖嘖……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慕容熠塵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管不顧地要追上去,「馨兒,馨兒!」將所有的拋在腦後,眼底只有那魂牽夢繞的女子。
「別走,好不好?」楚清快速拉住他的手,以低下的姿態懇求道。大紅蓋頭下,她的唇蒼白而透明。
「對不起,清兒……我不能娶你!」他殘忍地說道。
「求你……別丟下我。」她哽咽著,想極力挽回那虛無的幸福。
「對不起!我不能。」慕容熠塵狠狠拂掉她的手,毅然決然地追了出去!馨兒回來了!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句話,以至于理智全無,將她傷的體無完膚。
楚清攥緊雙拳,明眸里淚珠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靜靜地站在原地,只覺得一顆心被似是利刃深深劃開,一片一片,一點一滴,支離破碎,再都無法愈合。
她掀開蓋頭,淒然而笑,睜開眼楮,周遭卻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天黑了嗎?不對,她的眼楮……
努力去看,依舊是無窮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