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世牡丹,chapter183暗夜魂
箭桿被她削了下去,箭頭還在他的身體里。ai愨鵡
費了好大的勁兒夏天才將袁龍鱗重新弄上馬,夜深露重,不辨方向,山路極為難走,四周又都是密林。她牽著馬,一聲聲的喚著︰「小七醒醒。」漫無目的,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著。
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一片空虛,眼淚止不住的掉落,模糊了本就不分明的視線。她很怕,怕他會死,怕他會像小三一樣就這樣丟下她。她不能再承受一次,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
「小七醒醒,小七!」她嗚咽的聲音,飄渺而無依的輕輕回蕩,只是始終都得不到回應。
遠處冒出零星的火光,喧鬧的人聲漸漸听得清晰。
夏天悚然一驚,睜大雙眼直直的望過去,手指神經質的死死扣住韁繩。
「地上……血跡,……那邊……」夜風送來斷續的呼喝聲。
掌心的劇痛令她一下子驚醒,一旦被發現,後果可想而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又攙又扶又抱又拖的將袁龍鱗拉下馬。也許是扯到了傷口,細微的申吟聲從他的口中溢出。夏天眼眶一熱,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火光人聲漸漸靠近,連帶著,他們也可以看得清彼此了。那麼美麗而溫暖的眼楮,她從不曾看過。她想到一個詞——眉目如畫!可又仿佛再好的畫師也難描繪其神。他醒了!他沒有死!她激動得手指微微發顫,眼淚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火光在朝他們漸漸的逼近,夏天抹了把眼淚,讓袁龍鱗靠坐在樹邊,她則抽出一直帶在身邊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深吸了口氣,狠狠的插進馬。馬兒前蹄抬起,一聲嘶鳴,瘋也似的跑了出去。
「在那邊!追!」
火光快速的移動,直奔馬兒跑走的方向追去。
林中又恢復了黑暗與安靜,夏天將袁龍鱗抱在懷里,努力的想要平穩自己的情緒,過了許久,才壓抑的喚了聲︰「小七。」
血液流出身體的感覺很空洞,疼痛過後就只剩下抽離的空寂。閉著雙眼,靜靜的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這暖暖的懷抱,涼涼的淚滴,幽幽的情思,能夠死在她的懷里他覺得很幸福。
然而那一聲「小七」,包含了太多的悲傷、淒惶與無助。他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不,他不能死!他怎麼可以讓她如此傷心!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可他根本沒有力氣,只抬起些許便垂了下去。
一只冰涼的手適時的抓住了他,十指相扣,他的心禁不住跳得無序。喘息,他必須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把箭頭挖出來。」他低聲道。
「挖出來?不行,這里這麼黑!要不,要不我去生堆火!不行不行,那樣會把追兵引過來。怎麼辦?怎麼辦……」
她的張皇失措,直令他的心疼愈加濃烈,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好起來。帶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間,箭頭必須挖出來,否則他的血終會流盡。
夏天模到一個小瓶子,「這是什麼?」
「創藥。」
他有藥,還好。她穩了穩心神,知道此時此刻她已別無選擇。手抖,心抖,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可她還是小心的月兌去他的外袍,模索著將他傷處的衣服撕開,撿起身邊的一截樹枝用從自己衣襟上撕下的布條纏好讓他咬在嘴里。一切準備妥當,她閉著雙眼,手握著匕首抖得猶如篩糠。怎麼辦?那是要生生剜出已嵌入血肉之中的箭頭啊,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心疼,無法抑制,卻是他如今唯一僅剩的感知。此情此景,即便是個男子恐怕都無法承受,何況她一個弱女子,未免對她太過殘忍。
夏天咬了咬牙,模著他的傷口刀尖小心的探下。夜色太黑,月光太暗,她看不清,一切只能憑手感。伏在她腿上的身軀劇烈的顫抖,申吟聲雖極力的壓抑著卻仍如打雷一般在她的耳邊回響。她一刀刀的剜著,心也跟著一刀刀的被凌遲著。痛到極致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她不明白自己怎麼還能笑得出來,淚水抿入口中,苦澀的滋味繾綣不去。如果可以,她寧願死了也是好的。
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濺在臉上,懷中一直繃得僵硬的身軀一下子軟了下來,她手上握著一個堅/硬冰涼的箭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冷汗被風吹過,全身的汗毛根根冰冷的豎起。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她頂著一口氣強撐著將創藥敷在他的傷口上,又把自己的衣裳撕成一條條
的牢牢包扎好他的傷口,讓他重新靠在樹邊。
墨色的雲隨風移動,很快便將只露出小半邊臉的月亮完全的遮住。天地一片漆黑,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夏天拿下袁龍鱗已然咬斷的樹枝,終于松了口氣。眩暈感鋪天蓋地的涌來,她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已枯竭,軟軟的倒在了他的身旁。
晨曦透過樹木的枝椏與葉片,絲絲縷縷的透射進來,雖不足以驅散林中的陰涼,卻也帶來了清淺的微暖,更重要的是,它帶來了一個消息——天亮了!
一道陽光恰好照在袁龍鱗的眼楮上,他不適的皺了皺眉,緩緩的睜開眼楮。光亮刺目,他眯起雙眼偏開頭,傷口有些痛,腦子有些混沌,身子又酸又軟。閉上眼,昨夜的一幕幕重又浮現在腦海。他中了一箭,雖未傷到要害,可流了太多的血。幸好他身上有青冥留在鬼穎師傅那里的創藥,原本是為了夏天他才有備無患的帶在身邊的,沒想到居然給自己用上了。他苦笑,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猛地睜開眼,掙扎著撐著身子四下張望尋找夏天的蹤跡。
他的腿邊蜷縮著一個縴細的身影,黑色的發絲遮在臉上,上身僅穿著單薄的里衣,手臂上一大片褐紅色的血跡,雖已干涸卻仍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小天!」他驚懼的想要抱起她,可身體沒有一絲力氣,根本動不了。「小天……」他悲傷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那種無力的痛苦比他傷處的疼痛更痛上千百倍。他忽然有些明白三哥的感受,眼睜睜的看著心愛之人受苦卻什麼都做不了,真的比死了還要難受。她是何時受的傷,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他真是太大意了!
對了,創藥!
他雙手費力的在身邊模索,額上大滴大滴的滴下汗珠,頭暈眼花的直想吐。
「你要做什麼?」
袁龍鱗驀地睜大眼楮,眼前亮白一片,他不得不又閉了起來,可聲音卻激動得微微發抖︰「小天!」
夏天沉默了一會兒才應道︰「嗯。你覺得怎麼樣?傷口疼嗎?」
「我沒事。」他雖睜不開眼,卻努力的露出笑容,語氣更是輕松。
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他的額,耳邊響起她嘆息的責備︰「傻瓜,你在發燒。」
眩暈的感覺漸漸褪去,他覺得好了一些,慢慢的睜開眼楮卻在看到她的時候禁不住蹙起了眉。她的臉白得幾近透明,連唇色都是粉白的。這分明就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創藥呢?」他的聲音里帶著怒氣,「你是怎麼受傷的?為什麼不替自己包扎?你有多少血,流不盡的嗎?」
夏天瞥了一眼手臂上的血跡,眼中滑過一抹自嘲,「忘記了。」她找到那個裝著創藥的小瓶子放在他的手里,慢慢的站起身打算去找些吃的東西。
袁龍鱗被她氣得一噎,喘息著吼道︰「你要去哪兒?還不快把袖子拉起來,咳咳咳……」
嘆了口氣,夏天重又在他的面前蹲下,望著他干裂的嘴唇,輕聲道︰「那里面已經沒有藥了。」
「不可……咳咳,不可能!」他費力的打開瓶蓋,向下倒了倒。果然,一點藥粉也沒有。「怎麼……難道你……」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夏天平靜起身,「袁龍鱗,我怕你會死。」
他握著藥瓶盯著她的背影,眼眶燙得無法承受。
「有人來了!」夏天沒走幾步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護在袁龍鱗的身旁。
眼光瞬間變得凌厲冷冰,他屏起氣息仔細的听著。一聲,兩聲,腳步聲慢慢的向他們靠近。青天白日之下,他們避無可避,躲無處躲。或許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京城的四座城門無不是重兵把守,進進出出的不見半個百姓,反而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士,如此大動干戈,不明就里之人定會以為有兵來犯,京城危殆。
城郊密林的邊緣,三人三騎悄悄隱身其中,望著遠處城門進出的兵士帶起的煙塵,人人皆眉頭緊皺。
「燎大人,看來京中一定是出了大事。」一人無意識的道。
他的話語剛落,一旁的同伴立刻阻止的扯了下他的斗篷。他驚覺失言,看了一眼燎的背影,不敢再開口。
燎沉默的站
著,看似冷靜,實則心急如焚。他到底還是來晚了!
「大人!」一騎從身後的密林里穿行而來,至近前滾鞍下馬,氣喘吁吁的急聲稟報︰「屬下進不得城內,只能在周遭打探。听說是先帝帝子興兵作亂,負傷逃走。此刻城門嚴查,只準入不準出,京城守軍與御林衛正在城內城外大肆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