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斗篷從頭遮到腳,在玄色的夜里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隱藏了。舒殢獍
鄭允鎬對著那背影施了一禮,「君上。」
「嗯。」黑衣人轉回身,壓低的風帽掩住了大半張臉,「司徒弼有何反應?」
「起先又氣又失望,不過經臣的勸解已漸漸平靜。」
「嗯,做得好。」
「謝君上。」鄭允鎬頓了頓,有些擔心地問︰「不知大殿下與二殿下他們?」
黑衣人不在意的一笑,「發瘋在所難免。」
「難道君上真的要將帝位拱手讓給袁龍翹?」
「當然不。」風帽下的唇翹起一彎譏誚的弧度,「坐上這個位子容易,坐不坐的長久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鄭允鎬略一思索,拱手贊道︰「君上英明。」
「可有捉到夏霜?」
「還不曾。」
「盡快除掉他,決不能讓袁龍翹先找到他。」
「是。」
紅燭高照,照得一室溫馨。窗扇半開,窗上的風鈴偶爾作響,只是一響起來就要叮鈴鈴的半晌才停。而此時昏睡中的夏天便會不勝其擾的皺眉。坐在床邊的袁龍翹忍不住輕笑,抬頭看看那擾人清靜的風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溫柔地道︰「現在知道臥房里掛風鈴是件多麼自尋煩惱的事了吧!」
床榻上的人兒毫無反應,依舊沉睡。
袁龍翹從懷中掏出一根紅線,將一端系在夏天的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腕上。「紅線一根牽一世,夫妻恩愛共百年。」他嘴里虔誠的念著,仿佛在履行一項極為神聖的儀式。
大婚之夜他怎就那麼輕易的解開了系在兩人腕上的紅線!他有些懊惱悔恨,如今再系一次不知是否還能管用!「母後,」他難掩傷痛的輕聲自言自語,「孩兒不想再遵守誓言了,孩兒的心已動再難挽回,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小天是無辜的,若是母後不能原諒就讓那誓言應在孩兒的身上吧!」
房門忽然一響,袁龍翹猛地側過頭去。
邁步進來的周宋悚然一驚,心里不禁打了個哆嗦。到了嘴邊的話也不敢再說出口。
「何事?」
咽了下口水,他小心地回道︰「典儀寺來報,明日的冊封大典已準備妥當,只是不知……」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紗幔半垂,他倒是看不清夏天是睡著還是醒著,可兩人腕上的那一線紅卻看得清清楚楚。
「如常舉行。」眼光不離夏天沉睡的面容,袁龍翹輕柔的拂開她鬢邊的碎發,淡然的道。
「是。」周宋躬了躬身,口中應了卻沒有動。「陛下,天色不早了,該回宮了。」
不知是听到了周宋的話還是湊巧,夏天突然睜開了眼。
「小天!」袁龍翹欣喜的向前探著身子,握著她的手,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看了他一眼,她又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袁龍翹見此更是心疼不已,哪里還肯離開半步。揮了揮手,他不容辯駁地道︰「朕今日就宿在這里了。」
雖覺不妥周宋卻不敢再多言,躬身默默的退下,余光中燭火忽明忽暗的跳躍里陛下腰間的金魚絡子仿若活了一般來回的搖晃。
新帝君繼位,前朝後宮均要大肆封賞。
前朝,袁龍騏、袁龍鱗仍舊為王,其他先帝之子仍舊為侯,即日各藩王諸侯將返回封地,各自執掌一方政治。司徒弼為宰相,夏陽官拜護國將軍,其他大臣各有封賞。
後宮,夏天為帝後,絡姬、淳姬封為絡妃、淳妃,彥姬、婉姬、雲姬皆為夫人。先帝諸妃,凡有孕育子嗣者由宮中贍養,未孕有子嗣者可放出宮城返回家鄉。
對于夏陽與夏天的晉封自是惹來了不少非議,但袁龍翹態度極為堅決,且護**一直由夏家統領,早已成了名符其實的夏家軍。當日袁龍翹便以一句︰「除夏陽還有誰統領得了護**?」而堵住了眾臣之口。司徒弼猶自不甘,上前啟奏︰「夏霜大逆弒君,夏家本該九族俱罪,怎可再委以重任!若夏陽舉兵謀反,則朝廷危矣。」
袁龍翹並不急著反駁,而是不慌不忙地問︰「對于夏霜之案宰相大人有何看法?」
司徒弼微一怔,想了想謹慎地道︰「此案重大,且夏霜一直未曾捉拿歸案,臣以為如今下定論實不妥當。」
「說得好。」袁龍翹輕淺的一笑,「既然情況未明,那就待夏霜緝拿到案後再做定奪。不過,夏雨乃五弟之側妃,早已不是夏家人,將其一並押入刑部極為荒唐。若是傳入江湖,我帝王之家的顏面何存!」言下之意,夏雨無罪夏天又何罪之有。話鋒一轉,他又道︰「朕乃萬民表率,自要以身作則。事發當日,朕便將夏天拘押了起來,經過嚴密調查,夏天確與此事毫無關聯。朕晉封護國將軍之妹為朕之帝後,各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怕再生變,雖然夏天身子虛弱,但袁龍翹仍舊堅持翌日便舉行冊封大典。
夏天精神不濟,冊封禮上亦是由兩名宮女攙扶著才勉強完成。眾臣見她如此,更不好再反對什麼。
一回府,袁龍騏便吩咐夏雨進宮探病。夏雪當日與夏雨一並被袁龍騏從刑部獄中接到了和王府,此時听說夏雨要進宮,也跟著一起進了來。
兩人經通傳由小太監領進帝後所居的鸞儀宮。入目的繁花錦繡、精致奇巧令夏雪忍不住嘖嘖稱奇,不停的東張西望,拉著夏雨唏噓不已。
夏雨暗暗咬牙,一瞪夏雪,斥道︰「行了,給我安靜點兒,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田舍奴,再羨慕那也是別人的不是你的!」
「二姐!」夏雪委屈又不甘的嘟了嘟嘴,不敢再做聲的跟在她的身後。
「和王側妃、夏小姐到!」
門分兩側,有近侍宮女迎了出來,請二人入殿。
夏天剛剛睡起,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由秀娘服侍著喝些米粥。
夏雨、夏雪上前請安,口稱「帝後娘娘」。
夏天見了她們不禁又勾起了傷心,命她們起身並賜了座,便問起了父親夏靜庭的身後事。
夏雨早已配合的滴了幾滴眼淚,一改往日的冷言冷語,竟十分親切︰「陛下隆恩,下旨厚葬,如今皆已妥當,娘娘無須掛懷。爹爹生前最疼愛娘娘,還請娘娘保重玉體,以慰爹爹的在天之靈。」
她的態度令夏天有些意外,但也不曾多想。含淚點了點頭,又問︰「大哥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