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還來不及回答,見豐夫人、李夫人已帶眾夫人跪了下去,也連忙跪倒在地。
「各位夫人請起。」袁龍桀溫和的道,「不知各位夫人上殿所為何事?」
從袖中拿出一本奏折,豐夫人向上呈上。「臣婦等願為君妃娘娘保奏。」
有內侍急忙接過奏折,躬身交給袁龍桀。
夏天側目掃了一眼,不過是些贊頌她的話,還有每位夫人的指印。
袁龍桀倒是細細的將每個字都讀了一遍,合上奏折,問︰「徐夫人,你也願為君妃保奏嗎?」
徐夫人下意識的看向徐大人,見他一張臉陰郁黑沉,話到嘴邊不由得又咽了回去。站在前面的李夫人看似不經意的側過身,右手的小手指輕輕晃了晃,別人都不曾注意,只有徐夫人倏然色變,立刻答道︰「君妃娘娘寬厚仁德,打理後宮井井有條,臣婦深感敬佩,臣婦願為君妃娘娘保奏。」
「賤婦!」徐大人額上青筋暴起,怒聲大喝,竟是要上前動手。
一直跪在那里的荊楚明顯已被徹底的忽略了,他微垂著頭,目視著眼前的一方之地,仿佛入了定。
「夠了!」袁龍桀騰地一下從御座上站起身,「你們到底有沒有將本侯放在眼中,君妃乃是本侯的妻,你等污蔑于她就是污蔑本侯,對她不敬就是對本侯不敬。」指著徐大人等人,他對夏天道︰「羽兒,他們就交于你處置了。」
「殿下!」
「殿下!」徐大人等人唬得紛紛跪了下去,乞求的望著袁龍桀。真若將他們交給君妃處置,還有他們的活路嗎?!
徐夫人也慌了手腳,她張了張口,驚慌失措的看看徐大人又看看李夫人,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夏天對袁龍桀的好意並不領情,用眼角瞟了瞟徐大人,不冷不熱地道︰「殿下說笑了,臣妾哪敢處置這些大人呢,只要他們不再叫臣妾為妖妃,臣妾就感激涕零了。」
袁龍桀卻似鐵了心,「本侯一言九鼎,他們任由你處置。」
夏天對徐大人嫣然一笑,慢慢地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大人只覺得頭嗡嗡作響,臉色只剩下了灰暗的頹敗。
洗漱更衣,夏天換下那一身沉重的冠袍,換上月白色的抹胸長裙,外罩一件繡著金菊的白紗長衣,一把黑發剛剛洗過,綢緞般散在身後。坐在梳妝鏡前一邊梳著長發一邊對宮女吩咐︰「讓她進來。」
宮女答應著出去,片刻,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參見娘娘。」
夏天梳理頭發的手頓了下,卻未回頭。「你們都出去,本宮有話要單獨與李夫人說。」
「是。」宮女們魚貫而出。
「李夫人,請坐。」
李夫人仍舊站著,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娘娘,奴婢不敢。」
夏天此刻反而平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梳子緩緩的起身轉向她,「此次你功不可沒,本宮要好好的謝你。」
「娘娘……」李夫人含著淚,看向夏天的眼中隱隱有乞求之意。
見她如此,夏天心下也不禁軟了。「你怎麼會在閩地?怎麼又成了李夫人?」
李夫人抬手沾了沾眼角的淚,帶著對昔日的回憶,道︰「當日城破奴婢本想自己了斷,但七殿下的人救了奴婢,並將奴婢送至閩地。奴婢與李昱自小定親,可還未成親李家就惹了官非,他為了不連累奴婢與奴婢退了婚。陛下不知怎地得知了此事,將李昱安排在閩地秘密培植。奴婢以為這一生就如此了,沒想到他也一直未娶,更未想到兜兜轉轉,此生還有今日。」
回想起蕊兒似曾與她提過這些事。「蕊兒可還好嗎?」
李夫人搖了搖頭,「那日宮中一片混亂,奴婢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那日……地動山搖,他就在她的面前被炸得粉碎;那日……痛徹骨髓,她就這樣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夏天痛苦的閉上眼楮。兩人一時都沉默不語,各自陷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來了?」夏天的語氣溫和了許多,不再用「本宮」稱呼自己。
李夫人低了頭,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娘娘一入閩地奴婢就知道了。玉秀坊……是奴婢的產業。」
夏天明顯愣了愣,眼中的溫度迅速熄滅,「原來你就是那位神秘的坊主。玉——秀——坊,是我蠢笨了,竟沒有想到。」
「娘娘,不是奴婢不想……」
夏天抬手打斷她,似是不想再提此事。「你是怎麼讓徐夫人倒戈的?」
李夫人本欲解釋,可夏天的目光里就像藏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冰刃,竟令她心中驚懼無法成言。望著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回想起凌王府中那個稚女敕任性的小王妃。往事猶在眼前,然而物是人非,本是一個人,如今卻仿似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李夫人低聲道︰「奴婢讓人帶走了李夫人的小兒子。」
「做得好。」夏天揚起一抹毫無笑意的笑容。
「小姐。」是燎的聲音。夏天坐回椅子上,應道︰「進來。」
殿門開合,繞過屏風,燎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披著斗篷的人。
見李夫人在此,燎並沒有太過詫異,反而看夏天一副冰冷的神情倒是有些意外。也不避諱李夫人,他施禮後,道︰「小姐,有人要見你。」
那個穿著斗篷的人一下子拉掉頭上的風帽,在燎的身後探出頭,甜甜的叫了聲︰「四姐!」眼波一轉,又立即瞪大了眼楮驚異的叫道︰「秀娘,你怎麼在這里?」
夏天不悅的看了燎一眼,聲音清淡對夏雪道︰「沒規矩,如今要尊稱一聲‘李夫人’才是。」
秀娘的身子僵了僵,低頭不語。
夏雪吐了下舌瓣,乖巧的應了。
「你跑來做什麼?」
「我……我想四姐了,所以來看看你。」
夏天冷笑,「想我?恐怕你想的是另有其人。」
夏雪被道破心事,立刻漲紅了臉,忸怩的纏著衣角,嘴里支吾著,卻什麼都說不出。
「你來這里鬼穎師傅可知道?」
夏雪抬起頭,本想編個瞎話撒個嬌,不了了之。然而一對上那雙寒冰徹骨的眼楮,她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忽然再不敢說一句假話,老實地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一樣,夏天不急不緩的對燎吩咐︰「現在就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