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清!」閻冥澈的腦袋不由得「轟」的一下,一向沉穩的他,此時顫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往尹清清的鼻間探去。舒駑襻
鼻息很弱,很弱。
閻冥澈心狠狠的一顫,開始用力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尹清清,沒有朕的允許,你不準死的!」
尹清清是趁著他不注意時,吞服了慕容冽塵給她的藥的。原本就頭昏目眩,孱弱無助的他這麼一搖晃,她難受的嚶嚀了一聲,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皮。
閻冥澈看見她醒來,黑暗的眸瞳里閃過驚喜。可尹清清卻厭惡的皺著眉頭,吃力的要從他的懷里掙扎開彖。
「閻冥澈……你是人……不是神……我要死了……以後再也不用跟你這個瘋子一起……再也不用了!」尹清清黑亮瞳孔里的焦距被慢慢的淡化開。閻冥澈心里一痛,雙手一用力,便要抱著她去找御醫救治。
尹清清勾著嘴角涼涼的笑著,那種笑容仿佛涼薄無情,仿佛要刺破閻冥澈的靈魂。
「閻冥澈……請你放開……放開我……」她的臉色已是青白色了,嘴角邊隨著她啟唇說話,有越來越多的鮮血流了出來 。
閻冥澈哪里舍得放開她啊。尹清清已經感覺到小月復處傳來的絞痛感了。她的黛眉緊緊的蹙起,素淨的小臉痛苦的皺成一團,她深牟了一口氣,突然就朝閻冥澈的手臂咬去。
虛弱的她,大概是心中的對閻冥澈的恨意在支撐著她了。她咬的很用力,閻冥澈手上便留下了一道月牙狀。
閻冥澈抱著她的手一松,皺著眉頭看向她。尹清清趁機從他的懷里掙扎出來。她已經沒有多少的力量來支撐她從地上站起來了。她干脆就手腳並用,向殿中的那個甕中爬去。
淚水再一次模糊她的視線。一步,兩步,三步……
她爬的極為吃力,孱弱的她,現在只希望對甕中的遲以軒說聲對不起。
這一次相見,可能是永訣了。
明明太陽光都透過洞開的窗戶照射進來了,可閻冥澈站在那里,卻覺得全身毛骨悚然,抑制不住的發抖著。
他和遲以軒的比賽,他輸的很徹底。
果然,沒有遲以軒。
他閻冥澈在尹清清的心里便什麼都不是。
閻冥澈雙手攥緊又松開,松開又攥緊,他俊美的臉繃的很緊。最後,還是忍不住走上前,他想開口對尹清清說,遲以軒沒有死。這甕中的人也不是遲以軒,他是一個跟遲以軒長的有些相似的囚犯而已。
只是,他這番話還沒有說出口。尹清清小月復處突然傳來一陣絞痛,接著她整個人「啊」了一聲,昏死過去了。
閻冥澈心一驚,再也不做片刻的停留。直接抱起尹清清的身子便飛奔起來。剛跑出香徹殿,就看到了候在門外的劉公公。
閻冥澈覺得喉嚨處一甜,他趕緊咆哮的向劉公公喊道,「傳御醫!傳御醫!」
此時此刻,他整個世界似乎都只剩下懷里的人了。他心里暗自下好決定無論付出多少的努力,他也不會讓尹清清就這樣的離開他。
絕對不許!
劉公公遠遠的瞅見尹清清那慘白的臉色,他也似乎明白了什麼。趕緊張羅著讓人去傳御醫。
……
寢殿外,閻冥澈焦灼不安的來回走動著,一雙幽暗不見底的黑眸還時不時的望向殿內。滿腦子都是尹清清的音容笑貌。此時的他,回想起自己一直以來對尹清清做的那些事情。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一向不信鬼神之說的他,此刻卻無比希翼這世上真的有這些東西的存在。
那樣的話,他想要拿出自己十年的壽命來換取她的一條命。
荷香因為以前一直照顧尹清清,現在尹清清生死未卜。劉公公便自作主張的讓人把她帶過來了。荷香剛到殿門外,看到閻冥澈那陰沉的臉,她便已經意識到尹清清的情況非常的不妙了。
殿門被人拉開,劉太醫領著一幫御醫從殿內走出來,齊刷刷的給閻冥澈跪下來。閻冥澈看著黑壓壓的人群,腳下的步子一浮,覺得自己好像是踩在雲朵上。
「她,怎麼樣了?」
劉太醫又連續的給閻冥澈磕了三個響頭,「皇上,恕卑職無能……查不出尹姑娘中的是什麼毒……救不了尹姑娘了。」劉太醫他們給尹清清診脈時,大家都覺得她的脈象凶險,活不下去了。
閻冥澈身子顫了顫,只覺得眼前的天空在高速的運轉著,他地上踩著的地面在不斷的下陷。一種巨大的恐慌籠罩在他的心頭。
劉太醫擔心閻冥澈怪罪他們,趕緊又補充道,「皇上,尹姑娘本來可能還能救活。但奈何,她的身子實在是虛。已經禁不任何藥物的藥勁。所以,她,她,她可能最多活……」劉太醫說到這里時,顫顫巍巍抬頭偷看了閻冥澈一眼,隨即將眼楮一閉,有種慷慨就義的大義凜然感,「她可能最多活過明天。」
殘酷的現實又將閻冥澈擊得身形劇烈一顫,他局促不安的搓著雙手,俊美無鑄的臉上此時哪里還有平日里的沉斂。
他臉色蒼白,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粗糲難听。
「朕還真是養了一幫廢物!廢物!朕告訴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她!救不活她,朕讓你們這幫廢物的家人給她去陪葬。」肅殺而凌厲的威脅,把跪在場中的一大幫御醫給嚇的渾身顫抖。眾人連連給閻冥澈跪下來,求他恕罪。
閻冥澈嘴角擠出一抹淒慘的笑容,聲音更加僵冷而堅硬。「沒用的廢物!你們與其在這里跪拜朕,還不如快點給朕想辦法怎麼救活她。朕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只要能讓她活著,朕就會重重的賞賜你們的。」
喜歡玩弄的權術的他,一直喜歡睥睨的俯瞰著底下的蒼生。曾幾何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成為無所不能的大神了。但現實打的他措手不及。
尹清清如果死了……
他實在是不敢面對這個血淋淋的事實。他覺得有人用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挖著他的心,血淋淋的。他長長的深吸了幾口氣,想要穩住他的身子。可他原來越虛浮的腳步出賣了他。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人群中,有人動了動,最後自發的讓出一條路給他。
閻冥澈終于踱步來到尹清清的床榻前。尹清清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邊還有烏黑的血跡沒有被拭干。她躺在那里,整個人就像是沒有靈魂的女圭女圭。
閻冥澈心一痛。
他激動的握緊她的手,她的手冰涼的比門外還沒有化去的雪還要的冷。
「清清……我錯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閻冥澈面皮一慟,幽暗的眸瞳里很快被霧氣氤氳住。「朕跟你說,那個人不是遲以軒……他不是遲以軒。他只是一個死囚犯……清清,只要你能活下去,朕保證以後不會再打你了……也不會再吃你和遲以軒的醋……只要你醒來,朕一切都依你。」
閻冥澈越說越悲傷。他從小就父母不疼,兄弟不親的,想要在這個冷漠的皇宮里生存下去,他告訴自己,心腸要硬,手段要狠,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成為人上人。
有時候他也不想打她,可是他克制不住自己。她是他的女人,他不想別的男人跟他分享他。所以,他討厭任何靠近她的男人,也厭惡她向別的男人表情。
從來沒有人教他怎麼去愛一個人。在見到她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時,他的本能讓他出手打了尹清清。
一次,兩次……
他希望能用武力來征服這個女人。
最後他卻悲哀的發現,他就是一蠢蛋!
閻冥澈顫顫巍巍的伸出他修長的手指,虛空描畫著尹清清的臉龐輪廓,心里一聲聲的喚著尹清清的名字。他想,如果這時候她能醒來,他一定什麼都答應她。
甚至還會放過遲以軒……讓他們兩能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只可惜,回應他的只有尹清清冰冷的身體。
甚至于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像是隨時都可能死掉一般。
閻冥澈上前抱住她的冰涼的身體,想要捂熱她的身體,但被傷過的心已經捂不熱。同樣,她的身子也是捂不暖了。
劉太醫領著一幫御醫忙的團團轉,他們用了很多的辦法,可都沒有讓尹清清醒來。閻冥澈臉上的陰戾越來越濃烈。他站在床側處,恨不得將這幫沒用的御醫都殺光。
白天很快的被黑夜取代。尹清清這邊還是沒有好消息傳來,閻冥澈被這漫長的等待煎熬的快要瘋掉了,他覺得尹清清要是再不醒來,他有要讓整個殿里的人為她陪葬的沖動。
窗外,風雪淒淒,這樣惡劣的夜晚攪的人更加的不安、煩躁。
劉太醫他們忙了一天,最後一幫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向閻冥澈求饒了。他們齊刷刷的跪在閻冥澈的面前,各個的臉上都是沉痛的模樣。
「皇上恕罪!卑職們真的是……用盡各種方法了。可是,尹姑娘就是不醒來……皇上恕罪啊!」隨著劉太醫說完話,地上跪著的七八人都齊刷刷的給閻冥澈磕頭,他們都知道閻冥澈暴戾的性格。如果可以,誰也不想掉腦袋,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些御醫中,有的人已經開始閉上眼楮,等著閻冥澈對他們最苛刻的懲罰。
破天荒的,這一次閻冥澈竟沒有對他們動粗。他抿著發干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在尹清清的額頭處落下一個吻,然回頭冷聲的交待了荷香幾句話後,便撩邁著沉重的步子往殿外走去了。劉公公擔心他會做傻事,趕忙追了出來。
門外下著鵝毛大雪。閻冥澈抓起一件軍麾披在身上便沖進雪里。劉公公趕緊將他阻擋住。閻冥澈一雙幽暗的邪眸閃爍著奇異的亮光,俊美無鑄的臉上也蕩漾妖冶的惑色。他像是被人附了身,陷入魔怔狀態一般,緊扯住劉公公的手,尖銳的指甲幾乎要直接掐進劉公公的肉里,「劉永,在這皇城里,那座廟里供奉的神仙最靈?〞
這個問題……
劉公公眉頭輕輕一皺,已經有些猜到閻冥澈的用意了。
他手上的拂塵一掃,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恭敬的回稟道,「啟稟皇上,應該是城郊的韶雲寺,那里供奉的……」劉公公的話還沒有講完,他就看見閻冥澈領著兩個侍衛一頭扎進了雪地里。
劉公公望著那抹遠去的身影,搖著頭輕輕的嘆著氣,希望老天真的能夠開眼,讓里頭的尹姑娘活下去吧。要不然他覺得他伺候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可能會……瘋的。
閻冥澈連夜乘坐著馬兒往城郊的方向趕去。夜里光線暗,加上現在又是雨雪交加的天氣,馬車在路上艱難的行駛著。閻冥澈坐在馬車里,一顆心就像是今夜的天氣一般糟糕。
好不容易到了韶雲寺。一下馬車,跟隨著閻冥澈來的幾個侍衛都皺了皺眉頭。原來這韶雲寺坐落在一座海拔有兩三百米高的山巒上。這個高度其實並不算多高,只不過現在的天氣惡劣,登山的台階都被大雪給覆蓋了,走在這樣的山路上,隨時都有摔跤從山上滾下來的危險。
閻冥澈側身而立,仰頭望了望被峰巒遮住,只露出一片屋檐角的韶雲寺。他幽暗的瞳孔里漸漸的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既然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那他只能把死嗎馬當成活馬醫了。
將薄唇一抿,他不顧兩個侍衛的阻擋,直接就踩著厚厚的積雪往登山的入口處而去。站在山腳處往上爬,山腳到山頂鋪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石階,如果想登山,就只有這條路上山了。
閻冥澈袍袖一撩,雙手作揖,神情突然變的無比認真起來,他「噗通」一聲筆直的跪在台階。閻冥澈這樣驚世駭俗的動作立刻就嚇壞了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侍衛。那兩個侍衛互看了一眼後,連忙上前要來扶閻冥澈。但閻冥澈卻冷冷的喝令他們退下。兩人不敢違逆閻冥澈的命令,只能遠遠的跟著。
閻冥澈神情虔誠,他緩緩的從台階上站起身,在踏上第二個台階後,他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態度恭敬……
接著,第三個台階,第四個台階……
這樣的閻冥澈,哪里還是往日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帝王啊。
閻冥澈是每踩上一個石階就跪了下來一次。他之前是不信神鬼的,但在這一刻,他決定開始相信神鬼之說。
他乞求上蒼,不要把尹清清帶走。
他乞求上蒼,讓她健將康康的活下去。
他願意用他的壽命來換……只要她這次能平安的度過這次劫數,他願意用他十年,甚至十五二十年的壽命來換。
風呼嘯的從他俊美的臉龐上刮過,雪簌簌的落下,打在他的身上。閻冥澈已經很快的成了一個雪人。可他還是不改初衷的在巍峨的石階上緩步的蹣跚跪行。
天空像是被誰撕扯開一道口子,寒風吹的更加瘋狂,風卷著雪花向人砸來,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兩個侍衛都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們幾次冒死上前勸阻閻冥澈,但閻冥澈像是入了魔怔般。他咬著牙,仍然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緩慢向上移。
笑他的手上和腳上早就被寒厲的冰塊割出了許多道傷口,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傷口處流出來,把他跪過的地方染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閻冥澈終于「跪」著到了韶雲寺。寺里的和尚已經熄燈睡著了。兩個侍衛敲了敲殿門。殿門口被人從里頭給打開,從殿門口走出一個大概有四十多歲的中年和尚。那個和尚長相儒雅,身上有種干淨的氣質,他手里攥著一串佛珠從殿內緩緩走出來,便給人一種心靜的感覺。
「幾位施主,不知有何貴干?」和尚態度不卑不亢的朝兩個侍衛作了個揖,可目光再觸及到地上跪著的閻冥澈時,他干淨黑亮的瞳孔微微收縮了幾下。
「偶彌陀佛,這位大師,我想為親人祈福……請你通融下。」閻冥澈捏著發痛的喉嚨艱澀的說著話。
那個和尚定定的看了看閻冥澈一眼,沒有再說話,開門引著他們進了寺廟。
寺廟里,閻冥澈跪在佛像下,態度謙卑而恭敬的把心里的企盼對著上方的佛祖雕像說了出來。「……如果能讓尹清清活下去……我願意用自己十五年的壽命來換……只希望無所不能的你能網開一面,不要帶走她……以前我對她做了太多的錯事……我想好好彌補她……求你,不要帶走她!」
煙燻裊裊中,閻冥澈長跪地上不醒。而在皇宮里,尹清清「回光返照」的清醒了過來。荷香一看到尹清清醒了,她激動的握住她的雙手,「尹姑娘,你醒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尹清清的目光虛弱的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有看到閻冥澈。劉公公瞅著尹清清的眼神,心里小小的琢磨了一番,半佝著身子往床榻前走了幾步,關心的問道,「尹姑娘,你是不是想找皇上啊?」
尹清清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劉公公琢磨不透她的意思,不過旁邊的劉太醫戳了戳他,小聲告訴他,尹清清現在這情形估模著是「回光返照」了,可能很快的她就要……
劉公公被嚇的心驚肉跳,趕緊就差人到韶雲寺去尋閻冥澈。他怕閻冥澈如果回來的晚,可能連尹清清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荷香照顧了尹清清一段日子,她心里是真的為尹清清傷心的。現在看到臉色慘白,整個人虛弱的躺在那里,她眼眶一紅,忍不住就偷偷掉淚了。
尹清清胸口處隱隱的作痛,她扶著荷香的手,極為勉強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吃力道,「……紙……」
一听到她要紙,眾人趕緊就去拿了一些紙張過來。尹清清猛的咳嗽了幾聲,從嘴角邊吐出一口黑血。荷香見狀,心里一駭,趕緊拿著手帕仔細的幫她擦拭掉嘴角邊的鮮血。
旁邊的劉太醫這時候讓人端來一碗人參湯。尹清清抿了幾口後,身上才又有了些力氣,臉色也不似剛才的那般慘白慘白的。
「荷香,我念……你幫我寫。」她吩咐著。
荷香不知道尹清清要做什麼,可現在的她自然不能違抗一個生命垂危之人的命令。她讓人找了一個小書案,鋪上雪白的宣紙,提筆蘸了蘸,然後便看向尹清清。
尹清清靠在床頭,虛弱的她,現在一雙眼楮清明無比。她緩緩說道,「皇上……我已經拿不出什麼條件來求你了,想來想去,只剩下……咳咳,我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爹能拿來求你了……皇上,希望你看在我爹曾經為大辰國立下的戰功面子上,等我死了……請你放過我這具尸體吧。」
尹清清說到這里,鼻子一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了什麼血霉,竟然讓她遇到了閻冥澈這樣的惡魔。
她輕頓了頓,眼神陡然間變的凌厲起來,「閻冥澈,咱們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我希望……我死後希望能夠葬入……尹家的墓穴中。」
荷香寫到這里,突然意識到尹清清已經沉默了下去。她抬頭去看,發現尹清清已經闔著眼皮,抿著唇不再說話了。
「尹姑娘……你還有沒有別的要交待的?」她小心翼翼的說著。
「沒有了。」尹清清側躺著,說話的聲音也變的輕飄飄。
劉公公瞅了瞅她的神色,一臉擔憂的將劉太醫拉扯到旁邊的角落,壓低聲音道,「劉太醫,你再想想辦法啊。怎麼的也要讓她支撐到皇上回來啊。要不然你我,咱們的腦袋都要掉光光啊。」
劉太醫一臉沉重的搖著頭,他也是真的束手無策了,一切只能靠天意了。
劉公公急的直瞪眼,他是真的怕閻冥澈會敢不過來見尹清清最後一面了。本來尹清清若是真的就這樣死掉了,閻冥澈都有可能發瘋。現在他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等下,要讓他怎麼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啊。
劉公公盡量的收斂起臉上的擔憂,小心翼翼的走到尹清清的床榻前,盡量的擠出一抹笑容輕聲的對尹清清道,「尹姑娘,陛下去韶雲寺給你祈福了……」
尹清清睫毛眨也沒眨,似乎對閻冥澈的消息沒有半點的興趣。
劉公公臉色一僵,眼珠子轉了轉,又訕笑著道,「尹姑娘……你自小就在遲府長大,現在要不要見遲老將軍一面啊?」
尹清清的黑色睫毛輕眨了眨,緩緩睜開眼皮,看了劉公公一眼。
劉公公知道她這是真的想要見遲敬之的意思了。他膽大了一回,自己做了個決定,讓人去遲府把遲敬之給接進皇宮。
大概在兩柱香的時間里,遲敬之就被高淒淒攙扶著來到了尹清清的床榻前。遲敬之剛才在來的路上已經听太監說了尹清清的情況,他心情沉重的很。如今親眼看到一臉憔悴的她,他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情緒激動的上前握住尹清清的手。
「清清,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伯父對不起你,答應過你爹好好照顧你的。現在你卻比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遲敬之遙想當年他跟隨著尹清清的父親上戰場殺敵的光景,再想到他們父女兩的不幸遭遇,眼淚就忍不住滾落了下去。
真是不公平啊,他們父女兩明明都是好人,卻都過的那麼的不幸。
尹清清看到遲敬之哭,她咬著唇瓣,也哭出聲來。
她不敢告訴遲敬之她在香徹殿見到的遲以軒。那樣的場面太過的殘暴,她很怕他知道後,會受不了。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沒有她,遲以軒和遲家人就不會卷進來,閻冥澈也不可能對付他們。
她嚎啕的大哭了出來,「伯父……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遲以軒!都是我把你們害成這樣的!」眼淚混著鼻涕流了下來,心里中使有千言萬語,此時她卻只能哭著喊出這句話來了。
遲敬之拍著她的後背,強迫自己止住了悲傷,「清清,不怨你……你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的事情,倒是我們一直在拖累你,是我們對不起你……」
遲敬之蒼涼的聲音悲慟無比,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的決堤。
劉公公一把年紀的人了,看到這樣生死離別的場景,也忍不住感傷了起來。他踱步出了殿外,殿外的雪下的很大,閻冥澈去的又是城郊,想要在短時間里趕回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劉公公想的沒錯,大雪把路面都給覆蓋了。如果是在皇城里還好,可若是到了城郊。城郊的路本來就難走,現在又下了大雪,根本是舉步維艱。
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要把閻冥澈給召回來,那簡直是比登天還要難了。
時間漸漸的流逝,劉公公听著殿內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心里不安,剛要胯步走進殿內。殿內突然傳來荷香和遲敬之的尖叫聲。劉公公心里一凜,腳下的步子變的踉蹌起來。當他跌跌撞撞的跑進內殿時,就看到尹清清身子一僵,手往下垂的畫面。
劉公公太陽穴「突突」一跳,感覺好像有人拿了一把針往他的穴位上戳去。
劉太醫他們趕緊奔上前,遲敬之他們也被請出了寢殿。寢殿外,遲敬之雙手抱拳,來回的走動。荷香則是半靠在牆壁上,一臉擔憂的瞅向內殿。而劉公公的心情就最為矛盾了。他一方面是真心的為尹清清難過,一方面又想到閻冥澈。
過了沒有多久,劉太醫就搖頭嘆氣的從內殿里走了出來。眾人看到他臉上的這副神情,心里都是一涼。
「劉太醫,尹姑娘她,她……」劉公公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泛著虛。
劉太醫眉頭郁結成一個結,將雙手一攤,一副已經盡力的無奈模樣。
「清清!」遲敬之拳頭緊緊握緊,用力的就打在了牆壁上。他的力道之強,強的牆壁處立刻多了一個洞。而荷香也似乎是承受不住這個消息的打擊,垂著頭,默默的擦起眼淚了。
劉公公胸口一痛,抬頭遙望著灰暗的天空。
看來是真的錯過了……
沒有辦法了……
寺廟里的閻冥澈不厭其煩的在佛祖的佛像前磕著頭。不突然一陣大風將殿門吹開,冷風呼嘯的刮進來,將整個大殿里的燭燈一時間都給熄滅了。
閻冥澈胸口也在這時候猛然一痛,他撫著隱隱發痛的胸口,再抬頭要看向佛像時,他的眼瞳里突然映現出剛才給他們開門的那個中年和尚。中年和尚朝他友善的笑了下,然後捻著手里的佛珠對他道,「施主,善惡到頭終有報,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臨時抱佛腳,佛祖他也幫不了你!你還是回去吧。」
平靜無瀾的聲音里有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的沉穩。
閻冥澈輕聲重復的咀嚼著中年和尚的話,面色陡然間就變的陰戾起來。
那中年和尚說完這話,輕笑了笑,轉身又將滅掉的燭火一盞盞的點起。閻冥澈冷嗤著笑道,「什麼叫臨時抱佛腳啊,我是誠心誠意的來懇求佛祖的幫忙的。」
中年和尚也不回頭,他寬涼的聲音道,「施主,做人有時候不需要這麼執著與勝負。就像現在,如果你不開口和貧僧爭辯的話,你至少還能給佛祖一個好印象。但你一開口,就徹底暴露了你‘誠心’兩字。施主,還是回去吧!小廟真的是容不下施主您這尊大佛。」
閻冥澈被他說的,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詰。那中年和尚見他愣在那里不走,他又善意的提醒,「施主,你還是不要再在這里耽誤時間了。每逢這種大風大雪的日子里,總是會有人離開這世上。貧僧覺得施主你還是快點回去照顧你的親人吧。」
這麼一句話驟然就把閻冥澈給點醒了。閻冥澈記掛起宮里的尹清清,這才放棄了和中年和尚理論,又一頭扎進了雨雪天氣里。
閻冥澈回到宮里,也根本顧不上換衣服,徑直的就領著人往尹清清的寢殿去了。只是還沒到殿門口,他便已經看到了黑壓壓的一堆人站在殿門口處。就連遲敬之都來了。
心中閃過不好的感覺,他身子一虛,腳下的步子一虛浮,整個人差點就直接暈了過去。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不安感在膨脹。
「清清她,怎麼樣?」他像個犯了錯的小孩,怯生生的問著。
劉太醫低著頭沒有說話;劉公公攥著拂塵沒有說話;荷香癟著嘴盯著鞋面沒有說話。閻冥澈的目光一一的從這些人的臉上掃過,邪鷙的眼里開始寫滿了恐慌。
「你們說話啊!清清她到底怎麼了……」閻冥澈用力的推開他們,疾步便要往殿內沖去。倒是一直被他忽略的遲敬之啞著嗓子開口道了,「皇上,清清她已經……仙逝了!」
雖然心里早有準備,可但他親耳听到這則殘酷的消息後。他的身子還是猛然被定住,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栽。旁邊的劉公公見狀,手忙腳亂的上前來撫他,整個場面頓時就亂了起來。閻冥澈被人攙扶著這才沒有倒下去,只是他突然覺得喉中一甜,「噗」一聲,他就噴出一口鮮血來。
「劉永,她最後……有留下什麼話嗎?」閻冥澈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知道,尹清清的死,也間接判了他「死刑」,他這一輩子可能都走不出這個夢魘了。
劉公公見閻冥澈已經這樣了,他自然不敢再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可荷香心里有氣,尹清清這麼一死,她也不用再待在這皇宮里了。她便故意揚聲加重語氣道,「尹姑娘說,她和皇上您生不同衾,死不同穴。他請皇上看在她父親尹大將軍的面子上,放過她的尸體。」她頓了頓,看到閻冥澈那倏然變幻的臉色,又尖聲的補充道,「尹姑娘還希望皇上在她死後,讓她葬入尹家的墓穴里。」
葬入尹家的墓穴里,而不是什麼皇陵中或者其他的地方。這本身就代表著尹清清不承認閻冥澈是她男人的姿態。
「噗」,閻冥澈又是直接噴出一口鮮血來,荷香的話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在誅他的心啊。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也要跟他劃清關系。
這個女人看來真是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遲敬之突然「啊」一聲。他一把沖上前,掄起拳頭就不管不顧的往閻冥澈的臉上打。「閻冥澈,你個暴君!現在清清被你折磨的終于離開了……你這下終于開心了吧。她是個女人,不是你的玩物。你看你把她折磨的全身都是傷,你個畜生……你還我一個佷女……還我一個佷女……」
遲敬之心中對閻冥澈早就積怨已久。他披頭散發,一拳拳的打在閻冥澈的身上,「你們閻家的人都是畜生,狗娘養的!你老爹當年趁著尹將軍上戰場,窺視他老婆,而你這個做兒子則更狠,硬生生的把尹將軍的女兒給逼死了。閻冥澈,你父皇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比他還不堪,要不然你的心腸怎麼能那麼歹毒。清清她是怎麼著你了……你對一個女人竟然也下得了手……你們閻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遲敬之瘋狂的舉動引來了侍衛,可被閻冥澈給喝退了。閻冥澈自己也沒有回手,他仍憑著遲敬之暴打他。甚至希望他的拳頭真的能將他打死。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在痛苦的活在這個世上了。
半個時辰後,尹清清「死」掉的消息已經在整個皇宮里傳開了。慕容冽塵在第一時間里就接到了這個情報。他微微沉思了下,便命令陸耿這幾天加緊準備。
他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只有五天的時間。如果在這五天之內不能把她從棺柩里救出來。她到時可能會窒息在棺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