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吟醉午睡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緋月璃的心情也越發的沉重,吟醉並沒有告訴他蠱毒的事,但他不是傻子,金夷突然送來一個冰雪聰明的皇孫來當質子絕不會是偶然。
而且,這些年父皇明顯不像以前那樣著急的尋找天下第一醫了,可對金夷的關注明顯多了起來,再聯想到七年前他曾帶著醉醉單獨見了金夷使者,即便他不想相信,心里那道猜想卻越來越清晰起來了。
如今的他早已不像幾年前那般弱小無力,可是他卻比那時候更加恐慌和無助,他爭得過父皇,爭得過兄弟姐妹,可他如何爭得過天,爭得過命?
許是臉上的摩擦讓熟睡中的人兒不舒服了,眉心的桃花微微泛起了兩道波浪,櫻唇中溢出一聲細碎的嚶嚀。
緋月璃一驚,立即把手拿開,見人兒沒有醒來的跡象,微微放下心,下一瞬卻又擔憂起來,小時候的醉醉是絕不會午睡一個時辰的。
「醉醉醒醒,我帶你出宮走在好不好?」緋月璃湊近人兒的耳邊,溫柔又寵溺的呢喃道。
睡夢中的人眼皮動了動,睫毛輕輕顫動,卻仍舊沒有醒來。
緋月璃卻突然涌起一陣心疼,清涼的雙眸中閃過碎碎點點的水光。
「怎麼了,璃兒?」初醒的聲音糯軟甜膩,似一只貪戀陽光的小貓,可愛得讓人想抱在懷里好好疼愛。
緋月璃眨去眸中的水汽,展開一個完美的笑臉,彎起食指,輕輕滑過吟醉挺翹的小鼻子,寵溺道︰「醉醉想變成睡美人不成,起來看看都什麼時辰了?」
「唔,什麼時辰?」迷蒙的雙眼半闔著,反射著春日溫柔明麗的陽光,慵懶而優雅,好像下一刻又會睡過去一樣。
緋月璃不容她再睡,擰了一個溫熱的帕子,仔細的輕柔的擦拭著那張精致如雕琢過的小臉。
「都道春困夏乏,我卻是信了。」吟醉細細嘆息一聲,卻是蜷縮了身體,仍舊閉上眼楮不願醒來。
緋月璃無奈,扔了帕子半抱起吟醉,湊在她耳邊輕笑道︰「正是踏春時節,醉醉不想出宮走走嗎?」
「別鬧,再容我睡會兒。」吟醉不滿的縮了縮脖子,在緋月璃胸前蹭了蹭,卻始終閉著眼不肯睜開。
緋月璃看著這個樣子的吟醉,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忽然把她整個打橫抱起來。
吟醉條件反射的抱住緋月璃的脖子,微微睜開眼楮不解道︰「璃兒有要緊事?」總想著讓她出宮做什麼?
自然是要緊事,天下間再也沒有比她更要緊的事了。
「再睡下去,春天就過去了。」說著,輕聲笑著,抱著吟醉向外走去。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春日的午後,明媚卻不熾烈的陽光為滿目的綠色鍍上一層柔柔的金光,濕潤微甜的氣息讓人的心都柔軟起來。
吟醉最終還是被緋月璃拉了出來。
額頭上的桃花被厚厚的劉海蓋住,面上覆了一層面紗,層層疊疊的女敕綠裙紗與這濃濃的春意很是相襯。
「看看這里,比之宮里的花團錦簇如何?」緋月璃笑著看著吟醉。
宮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精雕細琢出來的,或雍容大氣,或明麗精致,或驕奢華貴,美則美矣,卻遠遠及不上這滿目的綠色有靈氣。
「我成日在宮里,果然錯過了這許多的美景。」吟醉淺笑,果然還是大自然最讓人神清氣爽。
緋月璃牽著她的手寵愛的帶著她往前走「那,日後我們去游遍各山大川可好?」
「好。」只是,不知道她這破敗的身體能不能經得起那般的折騰。
緋月璃眸中泛起喜色,盈盈的笑著,看著吟醉柔和的側臉,卻不想再說話。
鳴翠和臨安遠遠的走在後面跟著,對那兩人過分的親密有些擔心,卻也沒膽子去提醒一句,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兩個主子的相處狀態,雖然理智上他們覺得這樣不對,可真那天人之姿的二人如果真的哪天生分了,他們肯定會各種焦慮和遺憾。
前方有一個碩大的湖泊,草長鶯飛,綠水拍岸,使得湖邊那漢白玉的長廊和涼亭更顯出幾分清秀和干淨。
緋月璃帶著吟醉繞過湖堤,今日踏春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分散在各處,倒像是這景色獨屬于他們一樣。
「這亭和廊是最近兩年才建起來的,醉醉不出宮想來是不知道的。」
吟醉站在涼亭上,還不到荷花開的季節,碧綠的湖面上只漂浮著田田的蓮葉,翠色很是清新「這亭還有什麼深意不成?」
緋月璃斜靠在欄桿上,目光不曾離開吟醉半分「這塊地原本是陸家的,兩年前,孟荊兒雖魏永楠來游玩,看上了,魏永楠為討孟荊兒歡心,花了大價錢買來,修了這堤岸,如今倒成了一景。」
吟醉含笑看緋月璃一眼,說起來,其實這地方與他也月兌不掉干系,小小年紀的他就極會算計了呢。
緋月璃看懂了吟醉的意思,瞬間飛紅了俊臉,那次是他第一次背著吟醉做這些小動作,其實心里忐忑了好久,直到吟醉知道了並沒有怪罪,他才安下心來。
「小姐,少爺,有人來了。」鳴翠機靈的眼珠子亂轉,心虛的怕被人發現她家兩個主子之間不正常的氣場。
緋月璃和吟醉抬眸看去,來人理這里還遠,看不清楚面容,一襲白袍,身形修長偏縴細,氣質很寧靜,有一種善良的親和感。
緋月璃有些懊惱,他們偷偷出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戒嚴,有人願意來,也不好就這麼趕走。打擾人清靜的,都是討厭的人!
「我瞧著這人有些眼熟,璃兒認識他嗎?」吟醉看著那漸漸走近的人,蹙眉沉思,或許她曾經見過這個人?
緋月璃聞言,也仔細看了看,好像是有些眼熟,只是,卻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個人「不認識。」
來人看到亭子里的人,微微頓了一下,想來覺得侵擾了別人的地盤,歉意道︰「打擾兩位了。」說著抬步進來,走到另外的角落里坐下休息。
吟醉嗅到一股清淡的草藥味,腦中閃過一抹光芒,突然想起這人是誰了。
「相逢是緣,鳴翠,給那位公子一杯茶。」
張溫默聞言,有些驚訝的看了吟醉一眼,暗暗打量了一下,氣質清雅貴氣,衣飾華貴,臉遮得嚴密,露在外面的一雙眸子盈盈的卻極是好看。
鳴翠倒了一杯桃花茶,放到張溫默面前。
「多謝小姐。」張溫默端起茶喝了一口,清甜甘冽的桃花茶水,很好喝。盛茶水的杯子瓷質細膩通透,彩面潤澤如玉,所繪桃花多姿多彩,栩栩如生,非大富大貴人家絕用不起這樣的瓷杯。
緋月璃一掀下擺,坐在了張溫默對面,含笑道︰「在下陸離,公子怎麼稱呼?」
陸離?七年前皇商陸家突然出現的掌權者?竟是個這麼年輕的少年!
「陸公子,久仰。」是真得久仰,現在又多了幾分敬佩「在下張溫默。」
吟醉和緋月璃俱是一怔。
「張醫正的獨子。」吟醉盈盈的看著張溫默,輕輕呢喃道,聲音中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尋找了天下第一醫這麼多年,沒想到竟是今日無心栽柳了。
張溫默握著茶杯的手一頓「二位認識家父。」
緋月璃不答,目光卻冷了幾分「公子可知皇上在尋公子?」
皇上尋他與他有什麼關系?張溫默不解的看緋月璃一眼。
突然,張溫默一頓,看看這二人的氣度和年齡,還有陸離……
當今六皇子的名諱似乎就是個「璃」字,陸家就是六皇子的外祖家。
那麼這二位……
「公子為何不願為本宮醫治?」吟醉坐在緋月璃旁邊,目光依舊盈盈的看著張溫默,輕柔的語氣沒有一點質問的意思。
這就是承認了身份。
張溫默思考著要不要行禮,至于吟醉的問題,他不覺得她需要回答,他們要找的是天下第一醫,不是他。
「張公子此來可是探親的?」緋月璃握住吟醉的手,手心里出了一層汗,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太過興奮。
張溫默最終還是沒有行禮,握著茶杯,沉默著。
吟醉微微一笑「張公子回家看看吧,張醫正很是想念公子。」
張溫默點頭,沒想到這一次運氣這麼差,竟直接落入了正主手里。
不過,長公主是可以隨便出宮的嗎?他可是約好了皇甫星辰和蔡逸舒的,被他們發現了也沒關系嗎?
正想著,遠處的臨安突然來報「小姐,公子,皇甫公子和蔡公子來了。」
吟醉眸子一點點暗下來「是來尋張公子的?」
張溫默有些驚訝吟醉的變化,好像對那兩個人有什麼不滿,他們認識?
「璃兒,我們走。」吟醉起身便向外走。
緋月璃也緊隨著起身,走了兩步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轉頭對張溫默道︰「還請張公子不要透露我們的行蹤。」
張溫默手中的杯子被鳴翠毫不客氣的搶走。
張溫默看著走遠的背影,微微蹙眉,真的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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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醉明天技能考試啊,啊啊啊啊,某醉緊張啊害怕啊,今天就這些了,咳咳,遁走看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