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月璃蹙著眉頭,看了一眼緋月流瑩手中的畫板,小小的畫板上畫的竟是緋月流瑩的側臉!
正好是從涼亭里看到的剛剛緋月流瑩站在花叢中的角度,吟醉畫技不錯,雖是隨手涂鴉,卻也抓住了神韻,畫的逼真動人。
聯想到剛剛吟醉輕吟的那首不算詩的小調,緋月璃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一直瞪視著他的小貂兒被嚇得一個激靈,哧溜一聲化成一道白光飛速的跑走了。
吟醉抬眸看緋月璃一眼。
緋月璃一頓,瞬間調整了情緒,眸中仍有不悅,臉色卻好了很多,伸出手扶著吟醉起身。
「參見小皇姑。」緋月璟並沒有看到二人之間涌動的潮流,微微躬身,垂頭,掩下了眸底涌動的復雜。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有些怕見到這個比他還要小上幾歲的小皇姑,可若真見不到,心里又總是惦念著。
這種矛盾的情緒折騰得他苦不堪言,這些日子為了冠禮的事情忙碌的不可開交,可一听說她宮里請了太醫,心里就開始恐慌起來,即便知道沒事,也想著要親眼見到才放心,便急忙扔下手頭的事趕了過來。
可,今日這一見,當真不如不見,方才那樣美得讓人窒息的人兒竟刻印在腦海中,怎麼也揮不去了,這樣的情感,讓他該如何面對?
緋月 不是個墨守成規的人,這幾天又因為吟醉多去懿和宮,比緋月璟熟悉了很多,本想著像往常一樣過去即可,但緋月璟行禮在先,他再怎麼不羈還是不敢太亂了規矩,也跟著彎,囫圇行了個禮。
蔡逸舒和謝涵陽更不敢放肆,壓下剛才畫面給他們帶來的震撼,緊跟著見禮道︰「參見長公主,永珍公主。」
緋月流瑩臉上仍帶著淚痕,也微微屈膝道︰「見過大皇兄,三皇兄。」
吟醉輕輕掃視過緋月璃,借著他的手勁站起來,略略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幾個人,他們怎麼一起來了?「各位請免禮。」
鳴翠和鳴露快速趕來,一一對在場的貴人行過禮,對上緋月璃能凍死人的目光,心髒瑟縮了一下,卻謹守著本分,沒有失禮。
吟醉邊向亭外走邊道︰「備茶待客。」
幾人進到殿內,分賓客入座。
緋月流瑩卻抱著吟醉給她畫的畫像不放手,向吟醉討要了,就跑開了。
緋月璃見狀,心中更加陰霾,暗暗想著以後要防的又多了一個人,醉醉放在她身上的精力也過多了些。
初次到來的蔡逸舒對這個第一次進來的宮殿上打量,下打量,左打量,右打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個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媳婦兒果然是夠受寵的,瞧這宮殿奢侈的,隨隨便便一件物什都不是凡品。
可是可是,他送來的東西呢?她藏哪兒了?寢殿里?
暗自臆想著,蔡逸舒越想越覺得開心越想越得意,暗道皇甫星辰肯定沒他這麼聰明,最終竟直勾勾的盯著吟醉傻笑起來。
好在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說話的吟醉身上,沒注意他,只有給他倒茶的鳴露不露痕跡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來此有何貴干?」
緋月璟看主位上的吟醉一眼,縴弱的少女清雅平和,卻透著一股怯弱不勝的嬌氣,本以為是先天不足,卻原來是歹人所害,讓他如何不心疼。
「听聞父皇帶了天下第一醫的弟子來為小皇姑看病,不知結果如何?」
吟醉笑笑「多謝你們關心,張公子並沒有下定論,我也不知他有沒有好辦法。」
今早才發生的事,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了,緋月 自德妃處出來,受到緋月璟的邀請便去了東宮,還不知道張溫默來棲梧宮的事,微微擰了眉,看著吟醉,想了想,卻沒有說話。
緋月璃看了在座幾人一眼,抬眸對鳴翠使了個眼色。
鳴翠方才惹了緋月璃生氣,此時正忐忑著,見了緋月璃的示意哪有不允的道理,忙微微點頭,走到吟醉旁邊,請示道︰「公主,該喝藥了。」
吟醉抬眸看向鳴翠,眸中閃過一抹了然,自是不會拆穿她,微微點頭,略微歉意的看向眾人。
緋月璟向來善解人意,見狀忙站了起來「小皇姑無礙,孤便放心了,不再攪擾小皇姑了,小皇姑要保重身體,孤先離去了。」
太子帶頭,剩下的人也不好再留下,蔡逸舒卻有些戀戀不舍,他還沒看夠呢。謝涵陽不比蔡逸舒的肆無忌憚,他是謝相規規矩矩養出來的孩子,即便心中再不舍,也不會表露半分。
緋月璃自認是棲梧宮的主人,站起身送客,緋月 卻懶散著穩穩的坐在椅子上,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緋月璟見狀心下不快,語氣也低沉了些許「小皇姑宜靜養,不能過多打擾,三皇弟也雖孤一起走吧。」
緋月 嬌艷如花的面龐現出一抹笑,胭脂般的紅唇勾起的嫵媚與他大紅錦袍上繡的那朵牡丹相映成輝,竟是女子都比不過的妖嬈美艷。
「臣弟有話要對小皇姑說,恐怕不能和大皇兄一道了。」
緋月璟眸中少見的染上了幾分怒意,看著緋月 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冥頑不化的頑童,然想到吟醉這幾年與德法走的進些,便又釋懷了些許,叮囑道︰「那三皇弟記得長話短說,不要長久的打擾小皇姑靜養。」
緋月 依然笑得比院子里的花更美「臣弟自有分寸。」
蔡逸舒臨走前突然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一樣,閃身到吟醉身旁,悄聲道︰「我送長公主的小玩意還入的長公主的眼嗎?」不等吟醉回答便笑嘻嘻道︰「我明日還送來,長公主要收好哦。」
緋月璟看到自己表哥這大膽的舉動,又驚又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斥責他什麼好。
蔡逸舒卻不以為意,離開吟醉身邊,轉身向緋月璟走去,佳人的幽香仍舊縈繞鼻端,讓他心情極好,便是離別也不那麼難受了,總是有見的時候,便笑嘻嘻的催促道︰「不走嗎?」
謝涵陽看著膽大包天的蔡逸舒,雖對他的輕浮十分惱怒厭惡,隱隱的卻也很是羨慕他的灑月兌不羈,暗自嘆息一聲,自己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向他那般可以在她耳邊呢喃細語。
緋月璃大怒,面色不變,眸中卻冷光乍現,抬起手就要攻擊蔡逸舒,只是尚未來得及伸出的手卻被吟醉輕輕的拉住了。
吟醉看蔡逸舒的目光一派淡漠冷然,微微眯眼,對緋月璃輕輕搖了搖頭,緋月璃現在還不宜與他產生沖突。
緋月璃雖惱火卻向來听吟醉的話,胸腔里一圈陰郁無法散發,目光冷得像是要把世界冰封。
緋月 卻不管那麼多,拿起桌上一塊小點心,挾帶了內力狠狠的向蔡逸舒擲去。
蔡逸舒武功不差,察覺到危險,本能的就側身躲了過去,轉頭看向緋月 ,笑容漸漸冷卻「三皇子什麼意思?」
緋月 一擊不成,目光不善的看著蔡逸舒,卻也不再動手,只冷冷道︰「只是提醒蔡公子一下,你逾矩了。」
蔡逸舒嗤笑一聲,他蔡逸舒什麼時候守過規矩了。
緋月璟陰沉著臉看著二人,怒斥道︰「在棲梧宮動手,都想去牢里走一圈嗎?」
太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緋月 冷哼一聲扭過頭去,蔡逸舒卻仍舊笑嘻嘻的對吟醉一揖「驚擾了長公主,抱歉。」
吟醉淡漠的看他一眼「下不為例。」
蔡逸舒本飛揚的心情在觸及到吟醉那冷漠的眼神時頓時像是被澆上了一盆冷水,什麼熱情都被澆滅了,心里只想著,壞了,惹媳婦兒生氣了。
渾渾噩噩的想著,連怎麼走出棲梧宮大門的都不知道。
直到突然響起一陣跪拜聲,他才堪堪回神,心情不好的看過去,見是緋月流光一行人,心情更加煩躁,潦草的隨著謝涵陽行了個禮就躲在緋月璟身後糾結去了。
緋月璟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緋月流光,特別是他後面還跟著謝涵陽的時候。
古人都講究訂婚後新娘新郎不得隨意相見,新娘子更是不能輕易出閨房,緋月流光這般擅自走動,雖不是什麼大事,終究是于禮不合。
「皇姐是待嫁之身,不在宮中修習禮儀,為何來了這里?」緋月流光是長姐,緋月璟不好直接訓斥,語氣中卻滿滿的都是責備緋月流光不謹守女兒家閨訓的意思。
緋月流光不蠢,自然能听出來,心中氣悶,卻礙于對方是太子,不好發泄,只得解釋道︰「本宮听聞小皇姑今日宣了太醫,恐她病了,特來探望的。」說著,看了看剛剛從棲梧宮出來的幾個人,關切道︰「你們見過小皇姑了,小皇姑可還好?」
緋月璟雖因為良妃的關系,不大與緋月流光接觸,對她並不像緋月璃,緋月 他們那般十分厭惡,且緋月流光慣來善于在人前喬裝,比她的母妃更得幾分人心,宮里上下對她也多有贊賞,名聲不差。是以,緋月璟听她這一番話便道是誤會了她,生出了幾分歉意道︰「原來如此,是孤錯怪的皇姐。小皇姑無礙,皇姐可放心。」
緋月流光見狀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與太子交惡,雖說母妃一心想著把太子拉下馬,扶四皇弟上位,可勝敗誰知道呢,她與太子交好了,總是沒壞處的。
「既如此,本宮便放心了。本宮也不進去攪擾小皇姑了,這就回去了。」緋月流瑩此番笑容和善,舉止得體,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緋月璟對她的不滿已經消失,自是看著沒什麼,還贊一聲與良妃不同。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人卻不一樣。
蔡逸舒心情不好,屬于看誰都不順眼的時候,看到這個做作的大公主更是大大的惡心了一把,低著頭數著腳下的小石子,不願意看她一眼。
謝涵陽的心情更加復雜,面對這個很快就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他是滿心的厭惡加惱恨,他無法反抗皇命,卻能操控自己的行動,他此時所想便是日後盡量避開這個虛偽的女人,眼不見也不會這般煩惱。
緋月流光不知謝涵陽心中所想,美眸特意含情脈脈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卻見謝涵陽卻低著頭並沒有在看她,略微有些失望,卻仍保持著她公主的架子,笑道︰「太子,蔡公子,本宮告辭。」
獨獨漏下了與她有婚約的謝涵陽,卻更顯出幾分待嫁女兒的嬌羞和矜持,最終脈脈含情又嬌羞無限的帶著一大隊宮女太監走了。
蔡逸舒受不了的看一眼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謝涵陽,心里很是同情了一大把,突然就覺得比起謝涵陽來,他遇到的都不叫事兒,至少他沒有一個這麼惡心的未婚妻。
謝涵陽不理會蔡逸舒看過來的目光,他此時誰都管不了,他內心的痛苦又豈是旁人所能體會的。咬著唇,緊緊的握著拳頭,手上一根根凸顯的青筋,顯示了他心內是多麼大的憤怒,緋月流光強加給他的恥辱,他一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