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他不喜歡?」蔡逸舒的喉嚨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發出的聲音很是艱澀。
吟醉點點頭,繼續毫不留情的在蔡逸舒心上捅刀子「他也不喜歡我多見你,也不喜歡我和你多說話,所以,蔡公子日後若沒事便不要來找我了。」
昨日蔡逸舒被吟醉用玉笛打在胸口時,他覺得那種疼痛像是把他的心放在了大火上烘烤一樣,就算是一刀殺了他都比那樣的傷害來得痛快的多,可是現在,他卻寧願再被她打十下百下,受更重的傷,也不想听她說這些無情的話。
「蔡公子剛才的意思是想要跟在我們的隊伍里進去梅家,幫蔡工這個忙也無妨,蔡公子請便,我們該出發了。」吟醉垂眸不看蔡逸舒的眼楮,她現在心里一團糟,沒有同情別人的力氣。
蔡逸舒覺得,如果她心里的是另外任何一個人他都會甩頭就走,他也是天之驕子,他也金尊玉貴,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送上門來承受這樣的傷害和屈辱。
可是,那個人偏偏是緋月璃,是一個她絕對不可以產生感情的緋月璃,他又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蔡逸舒的手掌握緊了攤開,攤開了又握緊,如此反復幾次,才平靜下來,復雜的看了吟醉一眼,抽回腦袋,轉身向馬車後方走去,在看到緋月璃的時候,目光驀然變冷,帶著一種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向緋月璃籠罩而去。生性灑月兌的他以前從來沒有恨過什麼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真真正正的恨上了這個少年,這個明明是她的佷子卻不顧廉恥勾引她的人!
沒錯,在蔡逸舒心里,吟醉就是純潔的一朵小白花,有再多的心計,耍再多的陰謀也依然純白無瑕,所以,所有的錯都怪緋月璃!
緋月璃面不改色的坐在馬上嘲諷的看了蔡逸舒一眼便移開目光,對他的殺氣毫不在意,也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
好吧,之所以會這麼大度其實是因為緋月璃現在心情很好非常好特別好,就像是撥雲見日般的晴朗和快樂,他甚至有些感謝蔡逸舒,感謝他幫他探出了吟醉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吟醉心里是有他的,吟醉不會拋棄他,不會厭惡他,這就夠了。
內力深厚的葉遵自然也听到了吟醉和蔡逸舒的對話,相比緋月璃的歡樂,他心里則是酸溜溜的,明明他才是寶貝孫女的親外公,憑什麼對這個臭小子這麼好。瞧瞧他那一臉奸猾的模樣,還笑,還有臉笑,你笑得好看啊!果然怎麼看怎麼是個欠揍的臭小子!
馬車里的吟醉心情卻絲毫沒有轉好的跡象,現在她正一臉冷漠的看著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肥貂兒,她的惻隱之心現在並不工作,所以,不管這貂兒再怎麼哀求,她都沒有原諒它的打算,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把它扔出去,不過是看在它陪了她一段時間的份上,讓它哭夠了再說。
周敏則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她就沒听說過貂兒也會哭,這只已經成精了吧。
只是,看著看著,周敏的心就一點一點軟下來了,不是她心腸不夠硬,就是讓她親手滅人滿門她都不帶眨一下眼的,可讓她不忍的是,這只是一只貂兒啊,長得白白胖胖圓圓滾滾的可*到爆的一只貂兒啊,誰見過哭得傷心到打嗝得貂兒嗎?
瞧它躲在角落里一邊用小爪子模眼淚一邊可憐兮兮看著吟醉的小樣子,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周敏偷偷的瞥了一眼吟醉的臉色,她深深的知道公主現在心情不佳,事實上,她覺得在公主和主子誤會解除之前,公主的心情都不好好起來。而想要救這只貂兒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公主和主子重歸于好,公主心情好了,這貂兒才能逃過一劫。
不過呢,這事她辦不到,在公主的低氣壓下她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在剛剛之前,她還在煩惱怎麼樣才能幫主子一把,現在看到這哭得慘兮兮的貂兒,她就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貂兒啊貂兒,天可憐見的,別哭了,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就看你的聰明了!
周敏開始擠眉弄眼的對一只貂兒使眼色,一會兒看看吟醉,一會兒又看看車外面,也幸好她眼楮生得伶俐,咕嚕嚕轉的歡快,那貂兒淚眼汪汪的瞅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竟然真的看懂了她的意思!
有了辦法的貂兒立即止住眼淚,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吟醉,然後又看了一眼周敏,小腦袋一點,帶著幾分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風骨,小短腿一蹬,就跟一道閃電一樣的從窗子里飛出去了。
吟醉眼角瞥到貂兒的舉動,轉頭看了看,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抬頭看向周敏,嚇得周敏小心肝狠狠一顫,急忙坐正了,脊背挺得極直,眼楮目視前方,一臉正直的表情。
那明顯心虛的樣子讓吟醉目光微微沉了一下,周敏聰明倒是聰明,只是性情不夠沉穩,太過喜歡自作主張,確實不適合做一個貼身丫頭。
吟醉淡淡的看了周敏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又低下了頭。
周敏卻敏感的察覺到了吟醉那一眼里似乎帶著點什麼,這讓她不禁心底一涼,她已經錯過一次,公主原諒了她,她曾發誓一定好好服侍公主再不讓公主和主子失望,可是,她這次又做錯了嗎?她是不是又讓公主失望了?
周敏挺直著脊背雙眸呆滯的看著對面的車壁,全身一片冰冷,以她的聰明不必多做提點,很快就明白了她到底錯在了哪里,錯得並不在她幫了那只貂兒,而是她竟然違背了公主的意思,即便她的初衷是想讓公主和主子重歸于好,但是,她作為一個屬下卻犯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她自作主張了,更是自作聰明了。
雖然她的自作聰明是為了幫公主和主子和好,順帶也只是幫了一只寵物貂兒,看似算不得什麼錯,可是往壞處想想,那只貂兒那麼聰明,那麼通人性,又是蔡逸舒送給公主的,萬一公主因為她而把這只貂兒留下,而日後蔡逸舒想利用這只貂兒對公主不利,那該怎麼辦?
再向深處想想,即便這次並沒有釀成什麼禍端,但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是公主身邊的人,她做什麼可以說對公主有很大的影響,如果有心思深沉的人利用她的自作聰明去傷害公主,又怎麼辦?
周敏越想越覺得後怕,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公主的一個幫手,即便做不成大事,能夠好好的照顧公主也是她的價值所在,但是現在,她卻覺得她其實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累贅,她根本就不配跟在公主身邊!
「周敏有罪,請公主責罰。」周敏矮身跪在馬車上,低著頭,一臉的慘白。
吟醉抬眸看向周敏,目光有些凝重,這個少女曾經陪了她兩年,因為性子和鳴翠有些相似,所以她對她總是有些偏*,私心里,她並不想太過苛責她,但是……
「醉醉!」緋月璃突然進到馬車里,懷里抱著那只貂兒,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只是,看到周敏跪在地上,不禁蹙了蹙眉,走到吟醉旁邊坐下,沉聲道︰「這是怎麼了?」
吟醉看到緋月璃進來,不禁臉色一沉,低頭看書不搭理他,不管什麼理由,他忘記了他的承諾是事實,他丟下她一個人也是事實,所以,絕不可輕易原諒!
緋月璃被那只貂兒手舞足蹈的勸了半天才鼓起勇氣進到馬車里來,原本就有些忐忑,看到吟醉仍舊在生氣,一下子就慌了神,又急又怕的看著吟醉「醉醉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討厭我了,所以我才不敢出現在你面前,對不起,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吱吱……」貂兒窩在緋月璃懷里小心翼翼的看著吟醉,不知道是在幫緋月璃加油還是在向吟醉求情。
吟醉其實也覺得她的做法挺幼稚的,也根本就不是她的風格,可是,她就是想要任性一次,她還不想冷靜下來,她要睜大眼楮看清楚,緋月璃還記不記得他的承諾,是不是值得她的原諒。
緋月璃見吟醉還是不理他,不禁有些慌了神,難道是這只貂兒瞎‘說’的?還是他會錯了意?
「醉醉……」緋月璃伸出手想要抱住吟醉,可是伸到一半又突然縮了回來,眸光黯了一下,有些貪婪的看著吟醉的側臉,落寞道︰「對不起,你不喜歡,我出去便是,只是,你昨夜睡得少,現在就不要看書了,稍稍休息一下吧。」
說著,緋月璃緩緩起身,向馬車外走去。
吟醉猛然抬頭,瞪著緋月璃的背影,怒聲道︰「站住!」
緋月璃立即止步,一顆心高高的提起來,想要回頭看看,卻又怕看到的會讓自己更心痛,只好僵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吟醉握著書的手緩緩用力,粉女敕的指尖血色褪去,泛起一層白色,緊緊抿了一下唇,先對周敏道︰「出去。」
周敏磕了一個頭,一把抱起被緋月璃仍在一邊的肥貂兒,快速的鑽出了馬車,坐到了車夫旁邊。
吟醉盯著緋月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道︰「你一直在說我不想見你,為什麼這麼說?」
緋月璃僵硬的脖子動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走到吟醉旁邊,跪坐在吟醉腳下,抬頭痴痴的看著吟醉,哀傷道︰「你從來不曾因為什麼發怒過,可是昨日,你卻因為……那個吻……大發雷霆,是感到厭惡是嗎?」
吟醉聞言,眉頭蹙起「那件事是我太沖動了,不是你的錯。」雖然現在想想她還是很生氣,但是,緋月璃確實已經到了青春期的年齡,這是正常的生理本能,她無法為此苛責他什麼。
緋月璃眼楮亮了一下,雙手有些緊張的握成了拳,驚喜道︰「你的意思是,你並不厭惡那個……吻,是嗎?」
吟醉雖然理解緋月璃生理期的沖動,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跟他討論這種問題!
「現在,立即忘了那個……」吟醉有些尷尬的抿了一下唇,繼續道︰「那個吻,我現在問的不是那個問題。」
緋月璃疑惑的眨眨眼,可是惹她生氣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吻啊!若不是的話,那她還在生氣什麼?他還做了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嗎?
仔細思考著,緋月璃突然瞪大了眼「醉醉你是因為……」我的離開?
「想起來了嗎?」吟醉冷然的看著緋月璃「你曾經說過的話!」
「永遠有多遠?」
「就是我們都死去那麼遠。」
……
緋月璃腦子里回蕩著年幼時那稚女敕卻堅定如誓言般的聲音,霍然想通了什麼一樣,看著吟醉的黑眸中盛滿了震驚,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對不起醉醉,對不起,對不起……」緋月璃忽然覺得他好像悟出了什麼,可覺悟之後的生出的新的迷惘卻比原來更加紛雜,就好像他費勁千辛萬苦才走出了一片迷霧,可最終卻發現他想要的答案根本就不在那片迷霧之後。
緋月璃把臉埋在了吟醉的雙腿上,口中喃喃的訴說著他的歉意和悔恨。
吟醉輕輕拍了拍緋月璃的脊背,淡淡道︰「璃兒,我曾經堅定不移的相信著你,一直相信著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身邊,不離不棄。但是,通過昨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並不是屬于我的,你若想要離開,我便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
「不,不!」緋月璃狠狠的搖著頭大聲道︰「我是屬于醉醉的,我不會離開你的,你趕我我都不會離開的,不會!」
「璃兒。」吟醉平靜的看著緋月璃,指月復劃過他的眼角,輕輕的拭去了掛在那里的一滴熱淚「事實是不會改變的,你昨天一個下午都沒有出現。」
「不是的!」緋月璃握住吟醉的手,大聲反駁道︰「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只是……」
吟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就在外面,可是,你卻沒有看出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