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殤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恍惚,好一會兒,才確定了自己身在何處。舒殢獍
看看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也知道,這一覺睡得很沉,恐怕真要被那些無良的屬下們笑話了。
抬了抬手,卻發現整個人都像是被硬生生拆開,再組裝回去的感覺,每一個關節都沉重得不听使喚。
一偏頭,卻見屋內一片安靜。
果然是……不在嗎?夜無殤垂了垂眼簾,心里有些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酸楚的感覺。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有力氣慢慢地撐著床坐起來。
幸好邊上就擺著干淨的衣衫,只是手指的顫抖,讓他好不容易才系好衣帶。坐在床沿,剛要伸手去夠外衣,卻听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無殤?」沐千雪走進來,看見他的模樣,不禁訝然叫了一聲。
「陛下。」夜無殤沒由來地錯開了她的目光,一手拉過外衣披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沐千雪笑笑,走過來,替他把長發從外衣里攏出來,溫和地道。
「這都什麼時辰了?」雖然不是怪她,但夜無殤的話音中依然忍不住帶了一絲埋怨。
「放心,誰敢說什麼,打發去幽州就是。」沐千雪不在意地道。
于是幽州就是你們倆的私刑處置地麼……跟著沐千雪進來,卻被迫當了許久隱形人的沈太醫一頭的黑線。
「沈太醫。」夜無殤這才發現還有人在,不由暗自警惕。
作為暗衛,這真是了不得的失職呢……
「不敢。」沈太醫趕緊側身。
若只是女皇的侍衛,畢竟品級在上,她還敢受半禮,可如今,這個可是女皇的侍君啊,就只差冊封了吧。
「還好嗎?」沐千雪一移步,扶了一把。
「嗯。」夜無殤咬了咬牙,點點頭。
好?怎麼會好……他現在就覺得腿軟得厲害,明明是平地,但每一腳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軟軟的渾不著力。身體沉重得別說是暗衛了,恐怕連普通人都不如……
從來不知道,原來侍寢是一件這麼累的事……
沐千雪模模鼻子,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雖然是這麼問,但她當然知道這人的狀況肯定是不會好的。也怪自己,忍了這麼久,終于如願以償,難免就做過火了一些。夜無殤初經人事,若非是他內息深厚,恢復極快,恐怕換個人還下不了床吧……
「沈太醫是來給紫蘇公子復診的嗎?」夜無殤輕聲道。
「嗯,你休息一下,別急著起來。」沐千雪應了一聲,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按,讓他坐回床上。
「我知道了。」夜無殤終于只能無奈地點頭。
以現在的狀況,還真沒辦法立刻亂跑……
「沈太醫,過來吧。」沐千雪說著,通過小門走向隔壁。
「陛下。」照顧的暗衛剛好是白鷂和另一名男暗衛——暗衛基本都是一男一女為一組——見他們進來,眨了眨眼楮,下意識地就往門的另一邊看。
「咳咳!」沐千雪提醒了一聲。
「屬下告退。」為了不去幽州受苦受難,白鷂一低頭,趕緊出去了。
沐千雪眉宇間倒是染了一絲笑意,難得暗衛里還有這般性子開朗的,好像調到身邊解解悶也不錯。
床上的葉紫蘇依舊沉睡著,臉上帶著病態的嫣紅,顯然熱度未消,不過比起昨日,似乎又好了些。
沈太醫上前把過脈,沉吟許久。
「如何?」沐千雪往床沿一坐,不耐煩地道。
「啟奏陛下,公子的病情正在好轉,只是……」沈太醫嘆了口氣,無奈道,「若是藥物無效,只憑針灸之術散熱,恐怕至少還要兩三日才會有明顯的起色。」
「你盡力而為吧。」對于這個結果,沐千雪雖然惱怒,但也只能接受。
百毒不侵之體,最初听到的時候她還是很羨慕的,畢竟上一世她就是死于一杯毒酒胭脂淚。可若這就是百毒不侵之體要付出的代價,她寧可不要。發燒倒是小事,萬一有點嚴重的毛病,或者內傷什麼的,也藥石無效,百毒不侵又有什麼用!
「臣自當全力施為。」沈太醫告罪了一聲,開始扎針。
「千雪?」不知什麼時候,葉紫蘇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楮。
「別動。」沐千雪按住了他的身子,柔聲道,「等太醫施完針。」
「渴了。」葉紫蘇眨了眨眼楮,可憐兮兮地道。
「好。」沐千雪轉身倒了一杯溫茶過來,卻等著沈太醫扎針完畢,這才將他扶起來,慢慢喂他飲下。
「難受。」葉紫蘇在她懷里蹭了蹭,又閉上了眼楮。
畢竟是燒了一天,反倒沒有了昨晚鬧騰的力氣,很快的,又沉沉睡了過去。
「陛下,臣下午再來。」沈太醫道。
「去吧。」沐千雪揮揮手,小心翼翼地讓葉紫蘇躺好,又坐在床沿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吩咐暗衛進來繼續看著。
回到隔壁,果然……夜無殤是不會听話乖乖地在床上休息的。不過,另一個人的出現卻讓她有些意外地一挑眉。
少卿確實是出去辦事了,但對她的心思也不是不明白,倒是難得直接就過來,莫非他的吃醋也是因人而異的?
說起來,無論是冷青竹還是少卿,對待夜無殤的態度都很好呢。
「快來,晚了就沒你的份了。」少卿招招手。
「宮里的點心也沒見你這般狼吞虎咽的,還喜歡這里的東西?」沐千雪笑著坐下來。
「你是高床軟枕,美人在懷,我可是忙了一晚上,能不餓嗎?」少卿瞪了她一眼,稀里嘩啦地喝粥,明明是有些粗魯的吃相,偏偏他做來就顯得灑月兌。不過,被他調侃的「美人」確實紅著臉,差點把頭埋到粥碗里去了。
「辦成了?」沐千雪明知故問,一邊拿筷子夾了些小菜到夜無殤碗里,要不然看這架勢,他就打算喝白粥了。
「你說呢?」少卿給了她一個白眼。
「人交給暗衛了?」沐千雪道。
「嗯。」少卿點頭。
「什麼人?」夜無殤茫然問道。既然是交給了暗衛,怎麼他這個首領反而不知道?
「咳咳。」沐千雪干咳了兩聲,好笑道,「昨晚……誰敢來告訴你。」
夜無殤怔了一下,也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可笑,不禁飄忽著移開了目光。
「我把聶青瀾帶回來了。」少卿解釋了一句。
「什麼?誰?」夜無殤更加一頭霧水。
少卿一愣,才想起聶青瀾在敵營的事還沒跟夜無殤說過,趕緊從頭解釋了一遍。
「果然像陛下預料的那樣。」夜無殤皺眉道。
「不管什麼陰謀,戰爭,到了最後終究要靠著一兵一卒,堂堂正正去打的。」沐千雪淡然道,「奇兵或可取得一時之勝利,但自古以來從未有能以奇兵滅國的。」
「你說的倒是和青竹很像。」少卿一撇嘴。
「不過,倒是沒想到,那個聶青瀾還真有些本事。」夜無殤道。
「是啊。」沐千雪撐著下巴,笑眯眯地道,「能用這麼點兒兵力營造出碧凌聚過攻城的假象,將我大軍牢牢牽制在承州,聶青瀾……非百里之才。」
「不管怎麼樣現在碧凌的打算也清晰了,是不是應該移師肅州?」夜無殤道。
「不急。」沐千雪擺擺手,又轉頭道,「少卿,累嗎?」
「我沒事,又有什麼事藥物去辦?」少卿一揚眉,很爽快地道。
「我要你再去一趟慶州,讓慶州的第二批援軍直接往肅州方向布防。」沐千雪道。
「好,但是……」少卿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有問題嗎?」沐千雪道。
「這個……調兵的話,你寫個手諭給我吧。」少卿道。
「為什麼?」沐千雪奇道,「你身上帶著九鳳佩,直接去下令,沒有人會有意義,這個緊急時刻,慶王也不會下絆子,畢竟肅州和承州有失的話,下一個倒霉的就是她的慶州。」
「九鳳佩……我留在宮里了。」少卿道。
「你交給青竹了?」沐千雪點點頭,倒是不意外,畢竟冷青竹在京城,或許會使用它的時候更多。
「不對啊。」夜無殤抬頭,一臉的驚訝,「你進承州時用來威脅李將軍的是什麼?」
「這個……」少卿並不奇怪暗衛會知道這件事,可是……
沐千雪的神色一動,若有所思。
「不就是拿來嚇嚇人,作威作福的嘛,我又沒拿它干什麼事。」少卿撇撇嘴,隨手將一方玉佩拍在桌上。
沐千雪徹底無語了……好吧,的確是上好的玉,和九鳳佩又九分相似,不仔細看得話還真分辨不出來。李暮然是見過九鳳佩的,可越是見過才越會上當,因為她根本想不到有人連這種東西都敢仿造,加上她知道少卿的身份,就更不會往那方面去想了……
「你真是……太大膽了……」夜無殤也好久才說得出話來。
「拿來玩的而已,要不是氣不過那個什麼將軍,也不會用它來嚇人了。」少卿收起了玉佩,吐吐舌頭。
「真拿你沒辦法。」沐千雪苦笑著,又拿出一方小印遞給他,「和九鳳佩差不多的用處,不過這個認得的人不多,你要直接向統領以上軍官出示。」
「知道了。」少卿笑吟吟地道,顯然也沒把九鳳佩的事當回事。
沐千雪搖搖頭,暗自嘆氣……這人究竟知不知道,這是可以滅九族的大罪啊……